第七十二章 所谓帮助
当这个人出现在我面前，直觉告诉我，他就是幕后黑手。没有任何证据，只因为他说话的语气，他优雅的笑容里那一点不甚分明的满足和玩味，他倚树环胸的那份慵懒，以及之前雨霖和我说过的一些情况。
“司徒神君。”我镇定地叫出了他的名字。那份镇定，连我自己都觉得意外。
树下那人挑了挑眉毛，似有自得之色：“你还记得我呀？真让我觉得开心。”
“有什么可开心的。”我随口就问了出来。对面前这个敌人好像一点也不陌生。如同旧识——这一点连我自己也想不通，莫不是又是因为女娲？我忙努力控制自己，以防意识在不经意间又向上次那样被女娲的意识所侵占。我告诉自己，面前的是敌人！
我正色道：“是你故意陷害雨霖的对不对？”
“你就那么相信她？”他的笑容依旧优雅而醺人。
“是。”我说得坚定。
他兴趣索然地歪歪头：“真搞不懂你们这些凡人是怎么想的。”
“我知道你是仙人。”我再次脱口而出，但立即反应过来，他是敌人！不该对他开玩笑。于是我立即开口，不给他接口的机会：“你为什么要烧了客栈，杀晋元，伤如此多的无辜之人？”
他很同情似的摇摇头：“这些事不是我做的。”
我刚欲开口，他又微笑着补了一句：“别说你不信，否则我会对你绝望的。”
我为之气结，一时竟接不上话。
他又继续说了一句让我很吐血的话。他依旧带着那种醺人的笑容，说得仿佛事不关己：“不过那个春药是我下的。”
“你——”我的脸顿时通红，气得说不出一句话。
“哎，别生气嘛。”司徒神君露出一副惋惜的表情：“我看有琴侄儿一直对你护爱有加，分明是喜欢你，所以帮他一下，等你们木已成舟，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娶你。我可是好心哦。他反正基本上是肯定会死的，如果到死了还没娶妻生子，那不是太可惜了？”
我死死得盯着他。看他优雅地双手环胸，倚在树下，对自己做的坏事能弄出那么冠冕堂皇的理由，而且那么理所当然地就把坏事变成了好意，我彻底无语了。
他饶有耐心地看着我，好像在等我的反应。
我愣了半晌，再次提醒自己——他是敌人。随即道：“那你现在在这里要做什么？”
“我来帮你的忙呀。”他说得煞有其事，“帮你证实，浪枫一直都爱着你。”
我白他一眼：“谢了，不需要。”
“为什么不要呢？”他突然表现得像一个孩子，“你既然都谢了我，我更要好好帮你了。”
“我知道答案，他是个无情之人。”我说。
司徒神君闻言一阵暴笑：“他若当真无情，又岂会设计赶走泫雨仙子？”
我一怔：“他故意赶走雨霖？”
“你真的以为他们都只凭那个血字就确定了杀手是泫雨仙子？”他说得满是同情，“别说是，否则我会鄙视你的。他们赶走了泫雨仙子，一方面对自己有好处，另一方面也是更好地保护了她——不管侧重在哪一点，达到的效果却是一样。”
他对我挑挑眉毛，神情像是在问“想明白了没有”。
我感觉身心俱疲，不愿，恐怕也没有精力去细想，仅存的精力全集中用在了维持怒视他的气势上了：“你知道的那么清楚，还说与你无关？”
“真的不是我啊！”他无辜道，“我做了什么都和你交代了。放火啦，杀人啦，都是五岳空城的计策。”
“那也是你默许的咯？”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像是觉得自己很失败，又像是对我很无奈：“他行动完全自由，不需要听命于我。”
我白他一眼，决定不再和他纠缠，转身欲走。管他干什么呢！再这样胡搅蛮缠下去，我会疯掉的！
可是，我走不掉啊！——“啪”的一声，断琴掉落到地上。因为他一握住我的手腕，我的全身似乎就变得虚空，几乎没有感觉，没有质量，更没有力气。我的身子微微浮离了地面，“飘”在司徒神君身畔，他走我也跟着“飘”，如影随形。
“喂！你要干什么？”我是不是应该很庆幸自己还能说话呀？
“我说过要帮你的。”他的笑容狡黠，“只要你跟我走这一趟，一定就可以知道他还爱不爱你。”
我冷哼一声，暗叹他无聊可恶，决定不再理他。
他却开始评价：“不过这件事也怪你。你早点告诉他你有了他的孩子，让他娶了你，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啊？他这都知道？！
我愕然，但立即反应过来，警告他：“喂！你……你别告诉他啊。”
“为什么？”他一脸茫然，但那抹丝毫未变的醺然笑意怎么也让人觉得他的任何表情都不那么单纯，我看不清那优雅笑容之后是什么。
“不想让他知道。”我说，“你别像个长舌妇一样到处说啊！”
“我明明是个大男人。”他说。
“什么跟什么啊？这都不懂……”我小声嘀咕。
但是我的嘀咕很不幸地被他听见了。他得意道：“仙人说的话，像你这样的小老百姓是不会明白的。”
我彻底呆掉：敢情你是只听见了前半句吧？真够戗的！天啊！我为什么那么倒霉碰到这样一个人！你是故意的吧？
我白他一眼：“所以我说的话你是不会明白的！”
他挑挑眉毛，眼里的笑意闪过一丝异样。我顿时狠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我怎么又和他开玩笑了啊？！我这是怎么了？他难道真的那么……呃……可爱吗？
“喂！那你要带我去哪里？怎么做啊？你先跟我说一说啊！”我冲他吼。
“就在附近。”他漫不经心地说，“不过他们肯定找不到你。不过你放心啊，我知道你这个人怕无聊，所以找来了你的老朋友陪你聊天。”
老、老朋友？我浑身打了个寒颤，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谁啊？”我用狐疑的眼光看着他。
他却是神秘地一扬嘴角：“不告诉你，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一定会让你惊喜的。”
……
他带着我穿过了一片阴暗的树林，来到了一个似乎是山洞的地方，周围藤条蔓生，感觉很是阴森。
双脚终于触到地了。
我疑惑地看着司徒神君走到一边的一个凸起的石台前。一个锦盒从他胸中浮了出来，稳稳地落上了石台。
他朝我笑了笑，笑容诡异。他慢慢打开锦盒，似乎很庄重的样子。只开启了一条缝，就有光芒泻了出来。那股力量让我觉得熟悉，但却有点邪恶的感觉，并不纯……
我几乎屏住了呼吸，等着看里面究竟是什么。直觉告诉我，这一定是一件很重要的东西，而且和我有不小的关系！
随着盒子开口越来越大，露出来的光芒越来越多，直到整个都露了出来。
“圣灵珠？！”我脱口而出。
怎么会是圣灵珠？！圣灵珠不是用来杀拜月了吗？怎么会在他这里？难道……难道他所说的老朋友就是他？……难道他想……
“你想干什么？”我问。
“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别紧张嘛！只是用一点你的血就可以了，不会怎么样的呀。”他笑着勾了勾手指。
我顿时觉得无数尖锐的疼痛从身上传来，我甚至分不清楚到底是来自哪里。我痛得几乎要软倒下去，但是不可以！我咬着下唇甚至没有让自己叫出来，只是狠狠地瞪着他。然后看见一缕缕的血丝从自己身体里浮出来，一直伸向圣灵珠。
司徒神君无视我愤恨的眼神，自顾自地说着：“他很快就可以出来了，你们老朋友可以聊聊了。我就去替你给浪枫报个信，让他来找你。嗯……这样多好。”他很满意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走了出去。
不可以……不可以让拜月再次复活……为了消灭他，灵儿几乎送了命的！我不可以，不可以让他再用我的血来复活。这是女娲的灵血，被他利用，根本就是对女娲的亵du！
我努力地朝发出耀眼光芒的圣灵珠挪动脚步，每动一步，身上剧痛的感觉都几乎让我断气。我从来都不知道走几步路是那么的艰难！
然而，我可以做到！我真的可以做到……
“……你以后最好走不要用灵力。”
呵呵，恐怕这次不行了呢……
我凝起灵力，颤颤地举起右手，对着还在发光的圣灵珠毫不犹豫地拍了下去。我要让你在复活前先灰飞湮灭！
强光之后，“砰”的一声剧响，让我近乎晕死过去。不是因为太响，而是因为这声剧响是从我自己身上发出来的！拍在圣灵珠上的力道居然全数被弹回到自己身上，将我击了出去，直撞到石壁上才止住！无数伤口又经此撞击让我觉得撕裂搬的疼痛，痛得我几乎失去了其他所有感觉。
眼睁睁地看着圣灵珠慢慢消退，如烟雾升腾般飘飘乎……
不晓得过了多少时间，疼痛让我几乎麻木，根本没有了时间的概念，只觉得一切都是如此的漫长……
拜月的身影由模糊到清晰……没有水魔兽的身体，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个满面红光的老人。
“谢谢梦萦小姑娘。”他说得似乎很有礼貌。
我撇过头，不愿意多看他一眼。
“那么多年没见，见到了老朋友，你难道没有一点兴奋的感觉吗？”他走到我面前，蹲下来看着我。言语听起来温和，但面容却是狰狞无比。
我倔强地抿着嘴，不打算开口。低头间，看见自己身上几乎到处都有鲜血。
“呀。”他突然很心疼地叫了一声，“神君怎么在你身上划了那么多伤口？我只要一点点血就可以了呀？哎……还好还好，伤口都不深，血流速度也不快。对了，听他说他是要帮你的呀。敢情他这样做是为了让浪枫心疼吧？那为什么不在那么漂亮的小脸蛋上划上几刀呢？这样效果不是会更好吗？”他慢条斯理地絮絮叨叨，拿出了一把银晃晃的小刀。
其实说不怕是不可能的，但是就算再怕也不能被他看出来——这点我还是明白的——在敌人面前无论如何也不能表现出自己的害怕，否则就已经输了，而且输得很没尊严！虽然我现在根本再没有力气反抗他，但看着他的小刀一点点逼近我的脸，我依旧纹丝不动。
脸上已有冷冷的感觉，我知道，还差一点，脸上就会有血痕了……不过，没关系呢……能不能保命还不知道，就算能保命，毁了脸也没关系啊，反正也不用担心他的感觉……
为什么在这种时候，我想到的总是先是他呢？我已经不想在去考虑这个问题了，因为答案，早就明了了，我爱他吧？想到他，会有隐隐心疼的感觉，这算是爱了吧？毕竟是和对别人的感觉不同的，比如我想到魂心，只会觉得开心，想到逍遥也差不多。只有浪枫不一样。因为逍遥的关系而让浪枫生我的气，真的好不值得呢……
魂心……
魂心……千里传音术……
“你干什么？！她的脸我也喜欢！”一声呵斥，“叮”的一声，拜月手中的小刀已落在了地上。
拜月站起来，对来人恭敬地欠身：“是。”
“你现在应该去谢玉帝。”
“是。”拜月的身影消失在我身边。
我懒懒地看了刚到的司徒神君一眼，他脸上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没了。也许……也许刚才和浪枫闹得不快吧？我不禁笑了。
“你笑什么？”他欺身到我身边，盯着我，眉头皱成一团。
“看你不笑了啊。”我依旧笑道，“你不笑就证明你不开心，你不开心我就开心了，我开心了所以就笑了咯。”我很佩服自己在这时候还能说出那么多废话。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我在他面前就有点反常。当然，最后我把这些都归结为女娲的关系。
他突然托起我的下巴，很认真地凝视着我，心痛道：“你还是那么狠心。”
狠心……
还是那么狠心……
……
“……你当真如此爱他？！”
“是的……对不起……我爱逍遥……”
……
“你走。”
“谢谢……”
“等等！……告诉我，如果你没有先遇到逍遥殁……会不会爱我？”
“……”
“说啊！会不会？……”
“我注定对不起你……”
“……你好狠心……”
……
我真的……真的如此狠心……
……
啊……不可以……不可以……我是梦萦！
……我是梦萦……
“我不是女娲！”我努力地偏过头。因为动作太大，又没什么力气，身子一歪，就要倒下去。
司徒神君左手一拦，接住我软倒下去的身子。不等我拒绝，他就把我抱了起来，然后松开手让我自己站立。
他很任性地说：“你不用提醒我。”
“我……只是在提醒我自己而已。”我轻轻地说，像是在自语。
他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他说：“你走吧。”然后他的背影也消失了。
我一咬呀，踉跄地沿着来路走出去……我不敢回头看走过的路，怕发觉自己只有走了那么一点点，又怕发现自己走过的那么一点点路上却是鲜血淋漓……
……千里传音术……魂心……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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