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龙舌蓝

　　“龙舌蓝！”黑炭脸的袁锋猛地惊呼，“这画的不是火霞云天，是蛮荒奇花‘龙舌蓝’！”

　　在袁锋露出一丝异彩的眼眸里，云天火霞摇身一变，变成了一片蓝色茎叶包裹下，正含苞待放的几片火红色花瓣。

　　换个角度、视线，蓝天火霞，的确又像蓝叶红花！

　　陆原也是正好想到了龙舌蓝，昨天提到龙舌果，他就有些印象，此果是蛮荒‘火舌族’精于种植的一种鲜果，脑海中便回忆起了一丝母亲口述的火舌族秘闻，这才想到了火舌族的族花模样，可没想到的是，这袁锋竟也认了出来，让他有点诧异了。

　　没记错的话，火舌族，只是蛮荒部落中极为弱小的一只，外人应该对此族了解极少，而族花龙舌蓝，就更是罕见！

　　“哦，你见过此花么？”黑炭脸少年的惊呼声，引得黄衣少女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感兴趣的神色，总算是有了一点变化。

　　“何止见过，我还……”在这绝色少女眸光注视下，袁锋一时激动，正有什么话要脱口而出时，突然又戛然而止，仿佛急的结巴了起来。

　　“袁锋，你要是知道就别卖关子！”一旁的赵公子面上有些挂不住，他只要不傻，此刻也看出了袁锋多半猜中了，但猜中了不一定就是真了解，凡事都有万一，万一袁锋只是碰运气，那追问下去，肯定会露馅的。

　　当着三小姐的面，除了对陆原还有些余悸外，赵公子胆气大壮。

　　袁锋到底孩童心性，被这一逼问，黑炭脸都涨红了起来：“龙舌蓝能‘止血活筋’，我不说你会知道吗！”

　　发觉赵公子有点针对自己的样子，袁锋便狠狠瞪了他一眼，除了他不能说的一句话外，其他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不过这句话也等于露了底，显然绝色少女想知道的并非这些外相。

　　见他也只是知道个半吊子的样子，黄衣少女目中闪过一丝失落。

　　“看来还是没人参透……倒也不奇怪，二流家族，生存尚且困难，哪有余力去培养画道、了解莽荒！”

　　黄衣少女心里如此思量着，就把这些少年，当做乡间苦穷之地来的小孩，历练不深，也不想再耗费时间了，不管怎么说，袁锋的眼力较其他少年还是优秀一些。

　　就在她准备让袁锋单独去武库三层楼最重要的那间屋子时，一直没有说话的陆原，这时却平静的开口了。

　　“龙舌蓝，叶似蓝水，花似火舌，是蛮荒火舌族‘族花’，于冻水之上才有生长，却常年散发异热，因此有水中火灵之称。”陆原望着画卷，目光有些出神，周围任何人的异样目光都没影响他的专注，语气淡淡的。

　　此刻他努力将母亲口述的那些话尽可能多的回忆起了一些。

　　“不知我说的可对？”说完，陆原才目光平静的望向黄衣少女。

　　倒不是陆原想出这种无聊的风头，而是他担心黄衣少女会无聊的用这种方法来决定他们在武库中的待遇，如此陆原也不得不挺身而出了。

　　这番解释一出，长廊上一时鸦雀无声，无论赵公子还是袁锋，亦或是站在陆原身旁的冯班吴桥，都用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陆原。

　　在陆原之前，没一个少年能知道这么多，就算知道，也无法描述的如此深刻。

　　他们还没说话，那黄衣少女眸子惊讶异常，螓首一抬，忍不住抢先开口问道，“你见过‘龙舌蓝’？你了解多少？”

　　见黄衣少女连发两问，有点无法保持平静的样子，莫非这画或者画中‘龙舌蓝’对此女有什么特殊意义不成，陆原在心里瞎猜道，不过他也知之有限，言多必失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因此面对少女的询问，陆原略一摇头：“一点点，我只见过‘龙舌蓝’刺绣。”

　　反正陆原也没打算吹嘘夸大，便实话实说了。

　　可尽管陆原谨慎谦虚，但起码刚才那番专业的回答，还是让在场众多少年心里都认为，陆原一定不止知道这些，又很羡慕能在林府三小姐眼里被看重。

　　“哼！一点点又是多少？”听陆原说没见过龙舌蓝，却知道的比自己这亲眼见过的还多，袁锋心中不服，盯着陆原问道。

　　他真以为陆原和他一样，被区区一句话的逼问就会露出破绽。

　　还没等陆原回答，站在他旁边的冯班却为他抱不平了，“一点点不多，只比不懂装懂多一点！”口齿伶俐的冯班不客气嘿嘿笑道。

　　说完冯班便看了陆原一眼，那意思是兄弟你可要给我争气啊，在冯班看来，他当然希望自己的好友能脱颖而出，这样自己也能跟着沾光，即便两人只是一起玩了半日，但在冯班眼中，那就是朋友了。

　　对冯班回以一笑，陆原心想今日不献丑怕是不行了，他本就不是拖泥带水的性格，反而越是遇到挑战，头脑便越是清醒冷静。

　　陆原只是冷眼瞅了瞅袁锋，就再次将注意力都放在了画卷之上。

　　“这幅画，从上至下看，是云天火霞，从左至右看，则是四叶一花，原本就是两幅画，通过相互交叠，以及光线阴影的方式，才让不同的人，会看到不同的东西，加上龙舌蓝本就是水火共生的奇花，叶冷花热，极端对立，因此呈现在画中，才会这有与众不同之感，不过可惜，龙舌蓝自从被当做止血药材大肆采摘后，现在已经很少见了。”说完陆原轻吐了一口气，有点惋惜的说道，暗道还好自己前世也听说过许多画道大师的事迹，技近乎道，高深的画技在哪都是相通的。

　　但陆原心里已经做好准备，如果这位三小姐还要追问他具体‘画道技法’的话，陆原立马就投降认输。

　　“相互交叠，光线阴影……老师说的是意识透视，精神叠感，似乎较为相似。。”黄衣少女聚精会神的凝起眸光，口中用极小的声音反复叨念着陆原的话，说的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

　　在场的少年们，都听得一头雾水，可知道陆原说的话很有深度，连三小姐都一副失神的样子。

　　偏偏袁锋这少年，着实有些沉不出气，本来被冯班挤兑了一番就一肚子的怨火，此刻见陆原真有几分了解，立刻忍不住原形毕露的说道：“什么叶冷花热，龙舌草花叶我全吃过，没有什么不同。”

　　“这正是你比别人知道多些的原因，真正欣赏的人，又怎会想到去吃它。”望着袁锋，陆原哈哈一笑道。

　　袁锋一时语塞，终于将意识到不妙，那句忍了半天都没有说的话，竟被陆原激将了出来，因为族里给他炼制一种淬养身体的药，里面就有龙舌草，所以他的确吃过，可又不能在大家都谈论高雅画意的场合下说出，显得过于粗俗，因此一直颇为憋屈。

　　其他少年听了陆原的抢白，也顿时明白过来，特别是陆原之前讲到了蛮荒龙舌蓝被胡乱开采而濒临绝迹，袁锋却拿它来吃，不由纷纷带着鄙夷的目光，与黑红了脸的袁锋保持一定距离。

　　袁锋心里实在把陆原恨得牙痒痒，本来没有陆原的出现，他就是众多少年中鹤立鸡群的一个，但自从陆原不知从哪冒出来后，气势上就将他完全压了下去。

　　见到袁锋都哑口无言，赵公子也在一旁神色委顿，冯班和吴桥两人不由幸灾乐祸挤到陆原身旁，兴奋的问起陆原怎会知道之么多，却瞒的兄弟好苦之类的客套话，生怕林府三小姐没注意到他们三人是一起的。

　　就在这时，那黄衣少女明珠般的眼眸闪了一闪，似乎脱离了沉思。

　　“小玉，你先带他们去东库。”黄衣少女轻声吩咐着，随即又斜眼瞅着陆原：“你暂时留下。”

　　“是，三小姐。”站在长廊后方的白净婢女，闻言呆了一呆，但还是领命的回答道。

　　听到这话，少年们不由神色羡慕的看着陆原，甚至还有好几人都一脸不甘心的样子，可又不敢违背黄衣少女的话，只得恭敬的跟在白净侍女身后。

　　“陆原，我们就先进去了。”冯班和吴桥临走前，冲陆原大方一笑，他们两人至少不像其他人那般心胸狭隘，是真心替朋友感到高兴。

　　陆原点点头，望着一群少年离去的背影，心里有些忐忑，又有几分期待。

　　“你姓陆？是否是冰河镇的陆家庄？”在这群少年身形走进塔楼内彻底消失不见后，黄衣少女蓦然发问道。

　　“正是，三小姐知道陆家庄？”陆原被问得有点愕然。

　　“我和红莲姐姐，有过几面之缘，不过此事暂且不提，你似乎对画道颇有见解的样子，以前学过吗？”黄衣少女先是嫣然一笑，为陆原释疑后，接着面露好奇的问道。

　　原来她认识‘莲姐’，陆原心头一震，虽然不清楚此女和莲姐关系有多熟，但心里总算稍微放松了一点，只是对于画道他真是一窍不通，没什么好隐瞒的，“我只懂一点刺绣，不过都还不算入门，至于画道就半点经验也没有了，之前我说的，都是关于蛮族刺绣的见解听闻。”

　　“啊！原来你也是蒙的，我说嘛，小姐所学的画法，驳杂深远，集采数家之长，怎么可能被你看透。”旁边那碧衣侍女惊呼一声，不由认为陆原运气真不是一般好。

　　“是有点碰运气。”陆原摸了摸鼻子苦笑一声，这林府侍女真是刁蛮，刚才他差点担心此女会说出‘枸屎运’三个字来，那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也不仅仅是运气吧？”黄衣少女听了陆原的话，嫣然玉容下，泛着一丝惊疑，“其实这幅画，原本就是对照一副蛮族刺绣临摹的，与画不同，一般刺绣，都是用极少的色彩，简净的线条，直抒境意，而蛮族刺绣尤其色彩更少，如果能少到……”黄衣少女没有再说下去，似乎刻意试探什么。

　　“少到两种，主一色，副一色，我所知道蛮族刺绣，通常都是两色的。”陆原领会其意，答的干净利落。

　　“不错。”黄衣少女目中竟闪过一丝雀跃之色，此刻他终于相信陆原的确见过蛮族刺绣，而且还懂得不少了，此女顾盼之际，像首次认识般重新打量着陆原。

　　或许是因为对陆原有了一丝好感，她眸光与陆原晶亮的眼睛一对之下，确实发现陆原眼中藏着一丝不同寻常的神韵。

　　“那你能否看出我这幅画，在某些方面还有一丝欠缺？”黄衣少女语气中带着些许期望。

　　被此女如同一泓水雾般的眸子看着，陆原倒真希望自己有这份本事，可蛮族刺绣他接触的时间也不长，而且还是先从拆开始学起的，更不可能融会贯通的用在画道上。

　　况且他隐隐觉得，此画没那么简单，既然此女将一丝意境蕴含在其中，那除非同样的灵者画师，否则也不可能再去完善什么。

　　陆原正要苦笑的回绝此女，忽然脑际灵光一闪道：“我倒看不出画里的缺陷，不过我学蛮族刺绣的时候，教我之人让我懂得一个道理，就是‘最完美的事物不会有完美的结果’，欠缺才是美，三小姐可以试想一下，如果一块白璧无瑕的美玉，摆放在你的

　　面前，可能不久你就会淡忘了，如果玉上稍有微瑕，你就会时常想起这块美玉要是没有斑点该多好，时常赞赏它美的地方，时间一长，这块玉的模样便深深地刻在脑海中了，画也是一样，有缺陷才会促使不断去进步。”这番道理是陆原母亲告诉他的，许多最顶尖的蛮族刺绣也都有瑕疵的地方，但蛮人却懂得不去较真的道理，往往活的简单纯朴。

　　因为母亲蛮族身份的关系，陆原没有指明师从何人，也不知道此女能否接受这番说辞，说完自觉有点班门弄斧的挠头一笑，“对小姐而言，可能是拙见，让三小姐见笑了。”

　　“不，你说的很好了。”黄衣少女先是纤躯一震，随即美眸倏地落在陆原脸上，露出了深思的神色。

　　但又似乎发觉自己的目光有些失态，不由脸上涨起一丝红晕，急忙偏过头去，“小梅，你带这位陆公子，去西库挑一部功法。”说话时黄衣少女粉颈忽白忽红，越想压下乱颤的心弦，就越显得一丝娇稚诱人。

　　当陆原想大饱眼福再多看几下时，人却已被那碧衣侍女挡在身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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