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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不相识


  显隆十九年春,晋与西突厥玉都兰可汗达成盟约。岐王李忧离东出潼关,六月末河东大捷,于横岭关祭祀故张皇后。三晋之地原为故土,脱离周、晋不过十年,赖齐国公国舅张邕张伯穆隐姓埋名,经营十载,上结官吏,下纳豪杰,岐王所帅主力顺利收复太原、朔州。一路偏师继续东进,因粮草不续,十月退守河东。攻打洛阳的行动虽然没有真正实施,但目的却已达到——各种势力见梁国势衰,纷纷从暗处走向明处,起兵造反,乱世渔利,一时间大小反王不计,中原大地烽火四起。

  显隆二十年,西突厥玉都兰可汗战败那拓,重夺大可汗之位。晋军以河东为根据,稳步蚕食梁国土地,占据关津要塞,南面战线则突破崤山,向洛阳南部及荆襄地区延伸,对洛阳渐成包围之势。其间河东有县反复,岐王克之,屠。由是河东无敢叛者。同时各路诸侯、官军混战兼并,二十一年初,与洛阳梁军反复拉锯,一年八战,最终被击败的萧子龢率琅琊军投晋,至此,以洛阳为中心基本形成品字形三大势力:河北冯阮,江淮陆伏虎和占据河东及河南部分地区的李忧离。

  显隆二十一年,岐王总兵十万,正式出击洛阳,在二十年战果的基础上,四面八方不断开花,顺利敲掉洛阳周边的堡垒据点,将包围圈不断缩小,其中,梁军装备的劣质帮了不少忙,大大缩短了战争进程和人员伤亡。而草原上,重夺大可汗之位的玉都兰发动了对北突厥的战争,恰减缓了北突厥一直以来对梁晋边境的军事压力。长城南北,华人和突厥人都试图抢先重建自己的统一帝国。

  岐王以梁国含嘉仓做保,向功臣贵戚、富商大户“借”粮,允诺攻下洛阳,双倍偿还,加上关中平原与益州道行台的输给,暂时解决了大军出动的后方保障,当然,拉出十万人四万骑,加上其他方面的兵事和新征服土地的居民口粮,粮草问题永远不可能一劳永逸。

  二十一年九月,“围城”八个月,梁晋军队在洛阳城下已有几次短兵相接,然而宇文弘业在位期间做的为数不多的正确举措之一就是加固了洛阳的内外郭城和宫城。历来攻坚就是难事,攻击洛阳这样一座城内粮食储备丰富的坚城更是难上加难。况且此时,河北的冯阮和远在江淮的陆伏虎窥伺已久。

  河北冯阮原为梁国幽州刺史,因长期在边地防守突厥,拥有一支精锐骑兵,趁国内动荡,他扫平了河北的贼寇,又收罗了战败的官军,借着梁国故地的地利人和,终成一霸。见梁晋双方相持消耗数月,时机成熟,他便打起了“勤王”的大旗在北边蠢蠢欲动。雪上加霜,曾一度夺了兴洛仓,但被梁国官军打到江淮的陆伏虎也不甘示弱,在晋军围城半年之后,姗姗而来,企图分一杯羹。

  李忧离面临攻城不下,两翼受敌的困境。洛阳城短时期内不可能被攻下已成共识,秋风渐起,晋军能不能坚持一个冬天?熬过一个冬天又能不能度过来年的青黄不接?关中百年动荡,原本男丁匮乏,十万精壮耗在战场上耽误了农时,只能使可预期的未来更加艰难。诸如此类,并非杞人忧天。

  继续围攻洛阳还是在损失可能发生前撤回河东,军帐内吵得不可开交。主帅岐王黑着脸丢下一道“复敢言班师者,斩”的命令,便扔了一帐神情各异的将军、幕僚,带了五个随从到北邙山上遛马去了。邙山名虽为山,但并没有人们通常所认为的山之险峻,而是一个大大的缓坡,晋军大营就驻扎在此。

  九月的天空是青金石一样的深蓝,邙山上树木金红,草色尤绿,午后的阳光正是一天中最稠密温暖的时候,在如此好的天气里纵马出行,李忧离的心情实在坏不到哪里去,至少他没有感受到“悲哉,秋之为气也”的气息,他眼中的秋色壮丽、健朗。

  冯阮确实有些麻烦,然而他那十万人拉出来,后勤保证也要通盘谋划一段时间,这个李忧离最清楚,攻打河东,他整整筹备了一年,这次东征洛阳,也筹备了一年多。后方补给跟不上,前方的威力就要打折。或许对冯阮来说上策是乘虚攻打长安所在的关西,然而他手下的关东人和河北士族却显然对关西兴趣缺缺。

  陆伏虎有威胁,但不至于扰乱李忧离的计划,他既然谋划攻打洛阳,就不可能对拥兵十万之众的江淮虎视而不见,没头没脑地扎到河南。首先,陆伏虎的目标未必就在洛阳,三家之中他实力最弱,乘机拿下汴淮、南阳,扩大地盘,维持洛阳不破,三足鼎立的格局,才是他在这场混战中最大的渔利;其次,即便陆伏虎真敢到洛阳城下发难,李忧离也能让他的丹阳老家翻天。然而逼退陆伏虎却只能算是最差的结果。

  以玉衡大将军陆伏虎为首,天枢将军金摩羯、天璇将军周渤溢、天玑将军傅寿昌、天权将军曹永、开阳将军李戬、摇光将军韩黎,皆为当世人杰,若能收归帐下,李忧离怕是做梦都会笑醒。而他的烦恼也由此来,毕竟一路辗转,血拼了两路反王才在江淮占住地盘、乱世称雄的陆伏虎,怎么肯轻易屈居人下?

  “大王,看那!”

  李忧离顺着随从所指看过去,远远望见一骑飞跃,心下疑惑:两军交战之地,像他这样带几个随从出来“闲逛”的已是胆大至极,这单人独骑的会是什么人?斥候?逃兵?被打散的?可不像是自己人。

  “去看看!”话音未落,李忧离□□坐骑已跃出一个马身,五名随从随即跟上。李忧离马快,又借着地势俯冲而下,闪电一般迫近那人;被追者亦有所察觉,加快挥鞭,相持之下始终不能摆脱身后追踪的她反身射箭。躲过一箭的李忧离眼中精光乍泄,握起长弓,连发三箭。

  那人听声声破空之响,暗叫“糟糕”,可比这更糟糕的却是她忽然发现对面斜插过来一支骑兵,足有两三百人。骑兵的目标似乎本不在这边,听到动静才调转过来。她听见那边有人大喊“晋军!是晋军!”瞬间明白了对面是梁国骑兵,而后面追她的六个则恐怕是追她追得一不小心“过界”的倒霉晋军,她不能再往前冲,毕竟晋军寡不敌众,不会再把她当目标,而梁军,他们若一拥而上,挤也能把她挤成肉糜——当然,前提是她不被晋军的箭射中!

  “嗖嗖嗖”三箭从她身边擦过,直奔向前方梁军,三箭毙三命!

  “好厉害的箭法!”趁着梁军一阵骚乱,她很快做出了选择,拨转马头,奔向晋军。晋军六人放弃了原先的“目标”,边退边射边闪边挡,显然没有创造以六敌数百的神话的兴趣。然而梁军毕竟人多势重,如雨飞失渐渐掩盖了晋军射中后的口哨和欢呼,更有骑兵从侧翼包抄过来,对七骑形成合围。

  射箭已经不管用了,只剩下短兵相接。幸运的是梁军似乎也没把没有正规着装的她太当回事,他们的目标是晋军,所以她侥幸寻了个空隙,冲出包围——可能很多梁军还糊涂着同样也被晋军追逐的她到底是敌是友。那些晋军就没这么幸运了,不过她也没时间去同情,策马向西北方向逃去,她知道那里有一片树林,是很好的藏身之处。她昨日还在那里躲过了晋军的骑兵分队。

  这年月因战乱人口锐减,从北而来,所经大多是无人、少人的荒村。各方将主要兵力投在前线,后方维持自然难免疏漏,被她钻了空子,但接近交战地带,暴露的危险陡然增加。

  来到了昨日躲藏的“树洞”,其实是底下被流水掏空了的大树根,根须和一些藤蔓、落叶将那里掩藏得天衣无缝。她简单处理了几处刮伤,倚在洞里,看着外面的阳光,深深呼吸,努力让扑通乱跳的心平复下来。忽然,她将耳朵贴在“洞壁”上,很明显,她听到了大地的颤动——有大队人马进了树林!

  “呃——”随着什么大物件滚落在阳光中扬起的尘土和枯叶,她清晰地听见一声低吟。扒开树根、藤蔓,她看见晋军的甲衣,那人在动!

  拂去脸上落叶坐起来的晋军正与她目光一撞,两人都显出惊惧神情。她认得出眼前的晋军就是追在前面,且箭法极好的那位。她的眼力不差,当然,六人中这人长得最英俊,也是她一眼就能认出他的关键。然而那晋军毕竟更像是身经百战的,他倏然跃起,在她有所反应之前已用胳膊虏了她的脖子,把她一起拽进洞里。她翻着白眼想:“我原本就打算把你救进洞里的!小人!”

  那人死死箍着她,完全把她陷进他的怀里,与陌生男子如此亲近的接触让她很不自在,她试图摆脱,却听他在耳边冷冷道:“别逼我用刀!”不过她还是觉出他的力气渐渐小了,大约是因为体力不支。于是,她试着对他说:“我,我觉得洞口应该再伪装一下。”

  “竟是个女子!”他心中一动。

  感到他手臂放下,她小心翼翼地爬出去,在洞口处她紧皱了眉:地上有血迹。

  “你受伤了?”她问。他却不答。她爬出洞去,听见后面一个冷硬的声音:“想干什么!”她腹诽他不识好心,但还是向他解释说:“你的血洒在外面了。”便收集起附近带血的树叶,洒在相反的方向,小心地将洞口修饰一番。返回时见他微微阖眼,似是小憩,她从包袱里取出止血散和干净布子,犹豫着是不是应该叫醒他,以免触动伤口的他突然大叫引来追兵,或者更直接地以为她心怀叵测,不问缘由一刀结果了她,却发现他正睁着眼睛,好奇地看她。“你伤在哪里?”她问。

  早对敌我形势作出判断的他倒没什么犹豫,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右腿。借着光线看过去,果然见他小腿处竖着半根被斩了箭羽的箭杆。“忍一下,别出声。”她用短刀割开他的皮靴和裤管,沉一口气,猛然发力拔出带着一半箭杆的箭镞,温热的血喷在她的手上。他的伤腿一阵痉挛,隐在喉咙里一声闷吭。

  她麻利地敷药,包扎,末了安慰他道:“还好不深,也没伤到要害。”他没有立即接话,而是闭着眼睛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待疼痛平息下来,睁眼看时,她已经重新打好了包袱,安静地蜷在一侧。空间有些狭小,两人仍是紧挨着,他拖着伤腿想给她腾出足够的空间,她却紧张道:“小心伤口!”

  “你也不问我是谁就救我?”他问。

  她看他一眼,无奈地笑道:“乱世中死的人已经太多了,能活一个是一个。”

  说者并不知道自己这句话给听者内心造成的震动,也不知道后来许多人因为这句话得以活命。

  良久,他轻轻道:“你是个善心的娘子。”她只是笑了笑。虽然洞口做了伪装,但还是有几缕阳光漏进来,其中一缕正打在她的脸上,他细细瞧着她的眉眼,忽然问了句:“我们是不是在何处见过?”

  她腹诽:好看的男人是不是都如轻佻?却忍不住打量,虽然光线不明,却清晰地看到他左边眉骨上方有一道疤痕,她记得那道疤痕,不但丝毫不为之美貌减色,反而有种说不出的男子的魅惑……

  “你去没去过长安?见没见过长安的乞寒节?”他的话无疑证明了她的记忆无误。“是你?”她的声音陡然提高,他猛地弹起上身,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巴,另一只手又将她以极暧昧的姿势扯进怀里。“别出声!”他低声道。他听见被他的大手捂着的小嘴后面咯咯响的牙齿,和很轻但很清晰的三个字——“轻薄儿!”

  “明明看见进了林子,怎么没了?”

  声音就从他们头顶上传来,她紧张得身子发僵,他捂着她嘴的手稍稍放松,却让她更紧地贴着他的胸膛。她已经忘了对他“轻薄儿”的指斥和肌肤相亲的尴尬,只觉得他平稳的心跳让人安心。

  “有血迹!顺着血迹找!”

  “怎么到这里就没了?”

  “那小子看来狡猾得很!”

  听见搜捕的人上了当,他竟好心情地在她耳边轻声顽笑一句:“你现在是不是很想把我扔出去让梁军砍了?”如果不是他捂着她的嘴,她恐怕咬死他的心都有了。

  “也不知是个什么身份的人,费这么大力气找值不值?抓住了也不一定能有几个赏钱。”

  “那人箭法不错,打仗也勇猛,没准是个大官!”

  “蠢!哪个大官出来就带五个人的?你见过吗?你见过吗?”

  “哈哈!”一阵哄笑。

  “说来也是。估计那五个人也不值钱,白杀了。”

  他身体猛一抽搐,她心下担忧,却爱莫能助,只能紧紧握住他的手——同袍之谊,她是懂的。

  “唉,你们说晋军士兵要都这么耍起狠来不要命,我们还有什么好打?打得过吗?”

  “不打能怎样,我听上头说晋军那个岐王在河东因为城中抵抗,攻陷之后就下令屠城,我们抵抗了半年多,真让他打下洛阳,还能留活口?”

  “唉,造孽啊……”

  搜寻无果的梁军终于撤退,毕竟这一带属于两军阵线前沿,也常有晋军骑兵出没,他们也不敢冒然久留。躲在洞中的两人则一直听着大队人马撤远才敢彻底地松一口气。

  “岐王屠城你怎么看?”他忽然问她。

  她无需讨好和揣测他的心意,只是顺从自己的想法:“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惹怒岐王一定要屠城。但至少我知道岐王不是每下一城都要屠城,至于屠城,多是出于震慑吧。”

  “可你似乎并不喜欢死人。”

  “难道你喜欢吗?可打仗总要死人。不论谁胜谁败,我只希望战争尽快过去,那样就不会再因战乱而死人了。”她觉得敞开心扉对他说这些有些好笑,不料他却回以真诚道:“等战争过去,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收集天下骸骨,无论是战死的将士,或是饿死的百姓,都要让他们入土为安。”

  她忽然被他这句“收集天下骸骨”打动:一个在战场上或许杀人如麻的人,却对生命有如此之敬畏,实在令人钦佩。只是……“你……能做主吗?收集天下骸骨可不是小事。”

  “可以谏言嘛。”他意识到说了“不合身份”的话,岔开话道,“他们走远了,我们出去吧。”

  出得洞来,已是日落时分,秋日天短,好像悄悄偷走了“洞”中时光。两人拍打干净身上沾染的尘土,他帮她摘取发上落叶,惹得她脸上一片海棠之色,转头去看天边云霞。此时云霞似火,映在她微笑的脸上,带着憧憬和希望。他必须承认她是个美丽的女子,若梳起高髻,换一身石榴裙,必定有夺人心魄的动人,但与她此刻在血腥酷烈的战争背景下的平和气质相比,美貌却实在算不上什么。

  “你的马呢?”那真是一匹好马——眼光苛刻的他心下赞许。

  “没事,”她自得地笑起来,“我吹一声哨子,它就能回来。倒是你没有马怎么办?”

  他皱起眉,似乎这确实是个棘手的大问题,然而下一刻忽一扬眸,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没事,我吹一声哨子,它也能回来!”她被逗笑了,于是两人同时吹起哨子,有心要跟对方比一比谁的马先回来。

  先回来的是她的红马,他的黑马也只晚了一点。抚着自己心爱的坐骑,她忽然道:“你一个人回去很危险啊。”“你担心我?好像你一个小娘子才更危险吧!”他提议道,“不如你跟我回去。”

  她的目的地并不是晋军大营,于是婉拒了他的邀请,他也并不强求。

  “你叫什么名字?我怎么才能再见到你?”

  “我方才可没问你是谁。”她两颊飞起红霞,“我会再去长安,你可去昌乐坊老秦客舍寻我,客舍老丈是我的救命恩人。”说罢跨上坐骑,他拉住她的马缰,仰头对她道:“一定要去,我在长安等你。”她低着头,轻轻拍了下坐骑,约走了百步的距离,听见他在后面喊:“入夜以后再行动!”

  她回望了眼那干净明锐的笑容,心好似跳漏一拍。

  看着她与落日前最后一道绚丽的余晖同时消失在视线的尽头,他亦不再逗留,跨上坐骑,打马回营。想必晋军六骑遇袭的消息已经传开,他倒不担心乔景、杜仲等处理不了这样的小麻烦,但他再不现身,恐怕他的幕僚们安抚了别人,自己却要急死。

  幸而梁军并不知道逃脱的那人就是岐王,否则就是把林子里的树一棵棵拔了,也势必要把他翻出来。日后两军阵前,李忧离大谈当日奇遇,知悉真相的梁军那真叫咬牙切齿、悔断肝肠。

  李忧离是被乔景等人派出搜寻的一队骑兵迎上的,回营之时并未声张,而是混在这支“巡逻”骑兵当中,第二天准时意气风发地出现在众人面前,“谣言”不攻自破。然而这次的代价毕竟很大,五名贴身护从全部战死,李忧离本人也经历了生死一线,事后请旨追封五人为五品游骑将军,爵封县男,军礼厚葬,优抚家人。虽然做了最大可能的补偿,但李忧离一连好几天的坏心情并没有改变,一部分是因为部下的战死和自己被要求养伤,一部分则是因为对一个人的“寤寐思服,辗转反侧”。

  杜仲究竟是风流可爱的人,私下找来几个良家子,混入军营给岐王解闷——伐蜀时岐王也笑纳过两个,如今收在府里做侍妾。可他这次却险些遭了李忧离的“军法处置”,并被勒令将这些女子送回。杜仲有些不明白了,他知道:“军纪严明”这种事历来都是相对而言,譬如打仗之前不劫女人,入城之后不劫财物,只能是说打仗之前尽量少劫女人,入城之后尽量少劫财物,毕竟刀头舔血的事,没有点好处不会有人卖命。晋军的军纪已算严明,但很多时候将帅们还是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且有时候,他们自己也有需求。

  可他不知道,李忧离如今“求之不得”的心情,正是全天下的女人加起来都抵不过她一根头发啊!

  郁郁卧床的岐王直到听到贺倾杯来的消息,才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大步迎出去。

  “十三郎来了!”李忧离拉住贺倾杯欲要行礼的手,将他拖进帐中。

  “这就是你说的受伤的人?”贺倾杯看乔景的眼神哭笑不得。乔记室倒还是一副笑呵呵的表情。

  “听说大王受伤了。”贺倾杯关切道。“一点小伤,不提也罢。”坐在胡床上的李忧离凑近了道,“十三郎可到了!诸事顺妥?”贺倾杯笑道:“太子殿下令我带来了陛下的制书。”

  李忧离闻言大笑,对乔景道:“景明,该解了酒禁,让本王沾沾酒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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