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旧事归于尽

夏尔紧闭着的眼眸没有睁开，但昏昏沉沉的脑袋却瞬间清醒。
  “我的能量与魂境不容，时间长了对这里不好。我既已知你且安好，也就没什么可惦念的。虚境万千世界是我的历练场，而魂境是你的成长路，场界之间虽然看起来很遥远，但终有那么一天我们会再次重逢。”
  夏尔脑袋斜歪贴在后面的墙壁上，用尽全身的力气轻描淡写地说着告别的话。那颗跳动的心此刻已是一片凉意。
  但在典钰听来，她好像真的太困了，连说话的力气都有些费劲，说到最后就连呼吸都淡了下去，似乎人真的睡着了。
  典钰紧紧盯着她那张安然平静的侧脸，瞳孔里有惶急、理智、悲意，更有试图将她永远留在这里的冲动欲望。
  平日的沉稳淡定在这一刻荡然无存，他好像变了一个人。
  他觉得自己那纷繁杂乱的记忆快要将理智打碎，身心已然失去控制。
  体内溢出的黑气团团将他包围，更有触手开始试图向身边安睡的夏尔伸去。
  整个魂体不断地在疯魔奔溃的边缘徘徊，奔涌到唇角的话，在感受到身边人皱起的眉头时，立刻刹住。
  “夏尔？”
  许久的寂静后，开口地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夏尔不是不想正面跟典钰道别，但正因为他是典钰，所以她才会选择这样看似淡然疏离的方式。
  她知道典钰是个隐忍，不懂得表达自我的性格，如果自己当面对他说出这样的话，他肯定不会说什么，只会忍着滋长的情绪在心田疯长。
  以前没什么，有肉体做庇护。但如今不一样，这样的情况对魂体来说十分危险，稍不留神可能会被内心的暗能量吞噬，且不说她早在洞口处就见识过他隐隐掩起的黑气。
  等身边的呼吸慢慢平稳下来后，她等到他那句熟悉的唤叫声，才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嗯”。
  “你饿不饿？我带你去吃点东西吧！”
  典钰望着远处的灯火，温声提议。
  “太困了，一点都不想动弹。”
  夏尔紧闭的眼帘微微掀开一条缝，带着困意懒懒地回道。
  说完，她觉得自己表现的是不是过于冷漠了？虽然旧事要归于尽，但也不差在这一刻，于是说道：
  “前面那个卖粉的摊位，进出的人还挺多，不如我们就吃那个吧？”
  典钰接话：
  “人是多，但粉不合你的口味。我们去街上吧，听说有一家新开的店，里面的食物很不错。”
  夏尔半闭的眼睛瞬时睁大，朝典钰望去。
  有些难以置信他居然知道自己吃食上的喜好。
  在马里亚纳，二人几乎是陌生人，在玄球她平时从不挑食，有什么就吃什么，他是如何发现的？
  典钰余光扫到夏尔睁开的双眸，直接起身，脚尖的方向对着刚刚他们进来时那条昏暗的小径。
  没有再看夏尔一眼。
  夏尔见他起身，僵硬的身子也不由地跟着站起来。
  黑暗中，两人谁也没有说话，直到走到巷子口，迎上耀眼的银芒。
  没走几步，夏尔留意到对面街角上站着一位货郎。
  两只大箱子上摆放着各式漂亮的发饰，想到典竹可爱淘气的模样，夏尔停下脚步，跟典钰说了声，小跑过去。
  经过一番择选，夏尔选中一对粉色的发饰，用身上仅有的一颗炫彩石子跟货郎交换。
  石子是她在虚境执行任务时见它漂亮捡的，一直随在身上，不料在这里有了大用。
  典钰在街对面留意着这边的动静，没多久就见夏尔手里提着一个小袋跑回来。
  “咱们走吧，离新开的店铺还有多远？”
  “不远，就在那边的拐角位置！”
  典钰收回盯着货郎手上的视线，给夏尔指着远处一角说道。
  可能时间来的不对，此时店铺里没有几个幽魂。空荡荡的店里只坐了夏尔和典钰两个人。
  他们选了个靠墙壁的位置坐下。
  看着摆在眼前久的已经忘记样子的小笼包，夏尔一时发怔。
  坐在对面的典钰垂头盯着桌子的纹理不知在想些什么。
  夏尔盯着那包子看了很久，久到店里的老板过来询问是否需要再加热。
  谢绝老板的好意，夏尔依旧没有动那笼包子，反倒把紧握在掌心的小袋子推给对面的典钰，道：
  “这个帮我带给典竹吧，她应该会喜欢，就当是再次相遇的礼物。”
  典钰没动，眼神中尽是婉拒。但拗不过夏尔的僵持劲，最后还是伸手接过。
  见东西收了，夏尔提出告别。
  还是那个长廊般的长阶前，夏尔满脸笑容地深望台阶下的典钰，道：
  “就送到这里吧！”
  “嗯！那你保重。”
  “再见！”
  声音还在回荡，可人已不见。
  那张倒映在典钰眸底的明媚笑颜转瞬即逝。伸出去的手擦过她飞起的衣摆。
  没有触感亦闻不到她身上独有的清香。
  她就像一朵绽放的烟花，绚烂之后，带着最后的光在黑暗中跃出瞻星城，飞离魂境。

  远去的流星，缓缓地、不停地、不舍地浮起，将黑暗中的瞻星城点亮，恍如白昼的明亮，耀眼。
  街头的幽魂们被再次出现的金芒镇住，频频驻足仰首遥望。
  愣在原地的典钰，紧盯着那抹消散的微光不敢眨眼。
  温热的厉风吹打在他整齐的青色衣袍上，起舞，疯狂，缠绵，错落。
  一闪而逝的星光，仿佛从未来过，却还是叩醒了沉寂的凡心。
  这一世，还是没让她为自己驻足。
  他好像永远慢一步，永远选不对时间，永远是那个迷路的孩子。
  一世世的追随，一世世的错过！
  她心中的正义，无私，大爱，何时会冷却？
  扑面而来的落寂，颓然，悲戚，破碎感让那个隐忍中的青年彻底崩塌。
  他像个木头人一样，没了三魂，失了七魄，定定地伸着脖子在黑暗中遥望。
  虚境。
  一个完整的生命是阴与阳的结合，有阴又有阳。至阴或者至阳都是极致的，也是盛于一切之上的存在，所以才会有阴阳相隔，至死不相见之说。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应该与一切尘缘之事一刀两断。
  夏尔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她知道留恋冲不破既定的宇宙秩序，找不回那些魂飞魄散的亿万魂体，更拯救不了马里亚纳。
  所以她要做这个冷漠的人！
  回到虚境上界的夏尔，一反之前的做事态度，每天沉静于各处的修炼地，精进能量学习技能，同时不停地跟空和辰打听各种虚境和尘世的运转秩序。
  摩挲素日，人世俯仰已百年。
  做足一切时光回溯准备的夏尔，以身为饵，化身星辰落入万千虚境小世界。
  寻找累世丧失的记忆，拯救马里亚纳亿万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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