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节 准姐夫

　　几天以后，姐姐也回家了，还带来了一个男性——我们的准姐夫。

　　我这个准姐夫给我的第一印象并不是太好：长得瘦瘦的，个子也不高，再加上满口的邯郸口音，比起我们天津市的小伙子来形象要差很多。

　　不过，既然是姐姐领来的，那将来也就是一家人了，我这当弟弟的有什么可说的。我拿出全部的热情接待了他。先是跟他亲切的握了手；又把香烟递到他手上，还给他点上；然后我又给他搬来椅子让他坐下；还给他沏好茶水，也递到他的手上。

　　不过看起来妈妈不是太高兴，似乎她对这未来的女婿不是太满意，我从她脸上并不十分真诚的笑容和话语就看出来了。爸爸的脸上倒是看不出什么，他老人家待人永远都是那样和气，似乎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没有不满意的地方。

　　弟弟妹妹们似乎也对这位‘准姐夫’并不十分满意，表情都有些冷淡，尤其是小妹妹。我不愿意让姐姐感到尴尬，也不愿意让这个‘准姐夫’看出大家对他的不待见，就千方百计的想把气氛搞得活跃一些，也是因为我到姐姐工作的建材厂去过，便以此为话头与这‘准姐夫’聊天。

　　我们的‘准姐夫’似乎对大家的情绪也并不介意，这一点真让我对他有点另眼相看了。我明白，他的目的是娶我的姐姐做妻子，而不是来关注我们这些娘家人对他的态度。

　　姐姐说，她们的婚礼要去邯郸办。对此，妈妈没有提出异义。事情似乎就这样说定了。

　　晚饭后，妈妈忙着给这位‘准姐夫’安排住宿。经过与姐姐和‘准姐夫’本人商量以后决定，让‘准姐夫’住在堂屋的单人床上。这个单人床是我每次回津时住的，现在为了姐姐，我只好做出牺牲。

　　一切安排好之后，看看时间还早，姐姐便领着他的男友出去逛街了。其实在天津，到了晚上，只有劝业场、和平路和小白楼一带比较繁华、灯火辉煌的有些逛头，在我家附近，一到了晚上，尤其是冬天的晚上，大部分商店都早早的关了门。

　　我家附近没有大型的商场，只有大型的商场晚上才会比较热闹。不知姐姐这是到哪里去玩了，劝业场离我家还是比较远的。

　　时间过去很晚了，我听见外边门响，知道是姐姐他们回来了。果然，不久外边就传来了他们说话的声音。弟弟们都睡着了，我躺在床上没有动。

　　我们的准姐夫在我家只住了一个星期就要回去，妈妈不知是不是真心的挽留他，爸爸也跟他客气了几句，弟妹们都没说什么，只有我的挽留更像是真的。

　　第二天，他们俩人就一起去火车站买了车票。姐姐不走，只是那个准姐夫自己回去，他说，快过年了，他不能把他年迈的寡母一个人留在家里独自过年。这个理由很充分，我没有反对的理由。

　　送走了他以后，家里又恢复了以往的秩序。妈妈按部就班的准备着过年，我也成了‘年货采购员’。

　　到处都要排队，商店里人挨人、人挤人。我最不愿排队，可是没办法，不排队就完不成‘任务’，就会被妈妈骂。买鱼要本、买肉要票，我家有三个人没有本也没有票，要想过一个让妈妈满意的‘肥年’，采购的工作不但要花力气，还要动脑子。

　　定量的肉少，家里多出三口人肯定不够吃。我见到卖酱猪头肉不要票，就挤在人堆里排队，买了一大块酱猪头肉，此举回家后得到了妈妈的夸奖。

　　我还买了其他一些不要本、不要票的东西。每一次我满载而归时，妈妈都会大笑着表扬我一番，当然我心里明白妈妈高兴的全部原因。

　　我刚回家时，当把我这一年的收入交给妈妈时，她没有收，让我自己留着用，现在置办年货花的这些钱我没有找妈妈要过，这事只有我和妈妈知道，连爸爸都一无所知。妈妈的高兴当然有这层意思在其中。

　　郑洪在家里也没什么事，我俩经常一起去副食商场和菜市场。郑洪的母亲不在了，家中做饭的事情只要他在家就是他的事。可是他没有收入，花钱要靠他的父亲和哥哥姐姐们。

　　春节很快就过去了。和每年一样，春节过后，我的同学们要到我家来连吃带喝的玩一天扑克。我和郑洪的口头合同继续履行，照例要去吃一顿西餐。大家相互串门就更是家常便饭了。

　　二宝家住在一个旧楼房里，房间很大，也很高。二宝的父亲非常健谈，经常对我们谈一些过去的故事。二宝家里兄弟姐妹六个，他在家里男孩中排行老二，上有哥哥姐姐，下有弟弟妹妹。看来他与弟弟妹妹们的关系也很好，看一家人对我的态度就知道。

　　二宝的父亲原先是个牙医，特殊时期前自己经营者一个牙医馆，那时家里很有钱。特殊时期了，二宝的父亲害怕了，他自己找到街道办事处，把自己行医、修牙用的工具用一辆三轮车拉着送到了街道办事处，他自认为这是‘自首’了，以后就不会受到冲击了。事实也的确是这样，无论学生还是社会上的运动搞得如何轰轰烈烈，都没有人找过他的麻烦。

　　老人喜欢喝茶，对茶也很有研究，谈起茶来头头是道。一天，我来到二宝家，想找他一起去洗澡。恰巧阿晓也在，我们商定一起去一个高级一点的浴池。通常我自己洗澡多是去距我家最近的‘东海池’浴池，在‘东海池’，洗一次澡只要一毛五分钱，要是到了小白楼，在‘天香池’洗一次就要两毛。

　　我们这次决定去劝业场附近的‘华清池’浴池，是源于二宝的父亲的一席话，他对我们大谈了一通“茶叶经”。他跟我们讲什么茶叶好喝，什么茶叶价钱贵。

　　他说：“喝绿茶要喝‘碧螺春’，喝花茶要喝‘毛峰’。‘毛峰’贵啊，过去是40块钱一斤，现在不知道了。过去我最爱喝的就是‘毛峰’了。前几年买还要‘工业券’呢！买一斤‘毛峰’要40张‘工业券’呢。”

　　因为‘华清池’浴池的楼下就是‘正兴德’茶庄，之所以我们要在‘华清池’洗澡就是为了在‘正兴德’可以买到好茶叶，让我们也享受一下好茶叶是什么味道。

　　走进‘正兴德’，我们装成品茶的老主，直接招呼售货员我们要买‘茉莉毛峰’。茶庄里人很多，售货员见我们几个毛孩子来买茶，开始并不以为然，当我们喊出买‘毛峰’以后，才引起他们的注意。一个女售货员走来问我们：“是你们要买‘茉莉毛峰’吗？”

　　我们几人一起回答：“对！”。阿晓又问了一句：“多钱一斤？”

　　“40。”那女售货员回答，随口又问了一句：“你们买多少？”。

　　二宝在一旁说：“我们到这来洗澡，就沏一壶，您看得买多少？”

　　“就你们三个人吗？”

　　“啊！就我们三个人。”

　　“要是普通的茶，至少得半两。不过这毛峰有一钱就够了。你们买四毛钱的就够了。”那女售货员热情的对我们说。

　　我顺势问了一句：“有‘碧螺春’吗？”

　　“有啊！”女售货员爽快的回答。

　　“那碧螺春怎么卖？多钱一斤？”我装模作样的问。

　　“一级碧螺春是18块5一斤。要吗？”女售货员问。

　　“哦，我就问问，以后再买。”

　　说话间，茶叶已经包好。阿晓抢先付了钱，我们走出了正兴德茶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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