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袖珍旗袍女 二
容少肩上的袖珍旗袍鬼对顾家先祖不屑一顾，斜视几眼抬起小小的手，从头上扯了跟头发吹口气，头发在空中化为黑烟飞扑而去，顾家先祖忙挥动水烟筒，烟筒中冒出一股水迎向黑烟，不一会儿两两消失。这一局显然是平局，但顾家先祖的身影更淡了。
袖珍旗袍鬼冷笑着又扯了一根头发，顾缈兮当即立断，端着一杯茶冲到容少身旁，语气平平地道：“这是自家晒的茶，你喝喝看。”
说着不太自然的拍容少的肩。袖珍旗袍鬼面容扭曲，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伸过去的手，但再怎么不敢相信，还是在一触之下化为虚无。
顾缈兮松了口气，还好没失效，否则她说不定要动用夺魂枪。说来奇怪，对于没什么攻击性的鬼，只要不靠近她的亲人，她并没有多管的心思，但一有攻击苗头的她就想收拾，比如这袖珍旗袍鬼。
顾家先祖也很惊奇，咧开嘴笑了笑，口中一颗牙齿也没有，却无损其慈祥模样，抬手虚抚她的头发，点点头吸着水烟筒又回竹楼去了。
容少很明确的感觉到就在顾缈兮碰到自己的那一瞬间，全身突然一松，就像丢下了千斤重担，长久以来的阴冷压抑似乎消失了。怔了一下，接过茶杯淡淡道：“谢谢！”
对于顾缈兮的举动，顾家三兄妹是吃惊，韩蓉蓉和谢晓星却是恼怒，她们为了容少来到这穷乡僻壤，哪能容忍别人截胡？
韩蓉蓉当先扫了她一眼，笑道：“顾小妹，容少只喜欢喝极品大红袍，别的就不用上了，喝了胃疼。”
不等谢晓星接着发功，双胞胎走过来硬生生挤开韩蓉蓉，拉着顾缈兮坐到容少身旁，笑道：“我家的茶是限量版，比大红袍好多了！容少觉得呢？”
她们喜欢欺负顾缈兮，但又不准外人欺负她，在外一力维护。这大约是顾缈兮每年还愿意回来的原因之一。也是她觉得烦恼的原因。如果她们真的是坏人，一直是坏人，反而好对付。这样时好时坏的最为纠结。有时候她觉得顾家三姐妹都有精神方面的问题，自己是自闭症，双胞胎是人格分裂症。
容少尝了一口，破天荒道：“果然好茶，谢谢顾小妹。”
韩、谢两女面色都不对了，双胞胎笑得分外开心。
容少出身显赫，随便拉一把都够她们吃的了，前段时间偶然得知他身体不适，想找个空气质量好环境优美的地方休养，她们一想这不正是自己家吗？拜托经纪人转了几道弯才搭上话，她们原来只抱百分之五十的希望，不想容少竟然接受了邀请，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卯足了劲要好好招待让他满意。
李剑和王至心虽说只是容少的跟班，也算圈子里的一号人物，是不能得罪的。但韩蓉蓉和谢晓星算什么，虽比她们略红一点，也不是什么大明星，还想在我们家里欺负我们家的人？做梦！
顾缈兮不惯应酬，干巴巴的说了句“不客气”就想走，但顾琳之一手用力压着她的肩，顾琅之手绕到背后掐了一把，这是在叫她多和容少寒暄的意思，可她在人情往来上只会一些固定用语。
正无措间，顾念之走过来解围：“缈缈不是想去看七叔家的早春桃花吗？走吧！各位，我们先失陪！琳琳，琅琅，好好招呼客人。”
出了大门忧心忡忡地道：“我和爸爸妈妈都不会干涉你谈恋爱，但是，容少不太适合你。他那样的人肯定左拥右抱，你斗不过她们的。”
顾缈兮足足瞪了他一分钟，内心咆哮，语气却还是毫无起伏：“哥哥，你的幻想太丰富了。”
顾念之放心了：“这么说你没看上他？我就说嘛，一见钟情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在现实里发生！”
对于顾缈兮未来应该和什么样的人结婚，顾家三人是开过家庭会议的。前景不容乐观。她虽然长得不差，但也不是多漂亮，最要命的是脸上很少有表情波动，个性沉闷无趣，工作普通，出身普通，没有哪方面比较突出，综合评分刚及格。
可那是客观评分，在他们眼里，顾缈兮是个很可爱的女儿（妹妹），要求绝对不能低。顾念之认为未来妹婿必须有钱有貌，顾含青认为侄女婿应该有担当，谢韵则坚持顾缈兮应该找个温柔体贴的丈夫。三人一致认同他必须非常爱她，否则以她的性子这日子是过不下去的。
有钱有貌有担当，温柔体贴，还要有琼瑶男主一样的爱情。这可就不好办了。每思及此，顾念之都要长吁短叹，心生惆怅。对于身边每一个适龄男子下意识的去分析，目前为止还没有找到合适的。
如果顾缈兮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万年面瘫脸说不定破冰。结婚这种事，感觉和她不在一个次元。
顾缈兮表明对容少无意，顾念之立马想到另一种可能，隐讳地道：“他身边有那个？”
“嗯，而且很特别，和别的不一样。”若非他主动问，顾缈兮一般不会跟他说见到了什么鬼，“鬼”的存在已经影响了她的生活，不能再影响他的。
顾念之当然不知道所谓的“特别”到底有多特别，只是再次提醒道：“能帮就随手一帮，但千万不要暴露你自己。这不是什么好事。”
顾缈兮受教。
吃过晚饭早早回房，看了一会儿书听到了敲门声，打开门一看，果然是双胞胎。难为她们放着一干贵客不管也要按照惯例来给她添堵。
没有外人在场，两人连装都懒得装，脸上带着一样的冷笑。
顾琳之首先发难：“你今天不错嘛！都敢当着我们勾引男人了！顾缈兮我告诉你，你在外面怎么样我不管，这可是在家里！三叔三婶的牌位还在呢，你别丢他们脸！”
顾缈兮垂眸不语，神游天外。她有经验，如果自己不搭理，她们说一会儿就觉得没劲了，可要是自己出声，那就没那么容易结束了。何必呢，大过年的随便她们吧，反正早做好心理准备了，被骂几句又不会掉块肉，也不怎么伤心。
看她逆来顺受的样子，双胞胎更怒。顾琅之冷声道：“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人，你就省省吧别摆这白莲花的模样！从小就会装，装装装，装出什么啦？一个月工资多少？够不够我们买双鞋？”
顾琳之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惊叫道：“啊么！二囡你看，顾缈兮这衣服是好牌子的呀！还是新款呢！”
顾琅之瞪她一眼道：“又是大哥给你买的？还是大伯母？顾缈兮，人要有自知之明，大伯养你长大已经是尽了情份了，能不能要点儿脸？别赖在他们家行不？”
顾缈兮皱眉道：“你们管不着！”
双胞胎对视一眼，兴致更好。欺负人也要欺负有反应的才好玩，像木头一样骂不还口打不还手有什么意思？完全没有成就感！
顾琅之眉眼上挑：“翅膀硬了是不是？我们是你姐姐，别说你只是个打工的，就算当了美国总统我们也照管不误！”
顾琳之则道：“顾缈兮，我们是认真的，离大伯家远点儿，你克了三叔三婶不够，还想克大伯他们吗？是不是全家被你克死你才甘心？大哥前段时间生了重病，你敢说不是你克的。。。。。。”
巴拉巴拉说个不停，顾缈兮基本没听入耳，她只是关注着时间，等过了二十分钟毫不犹豫的拉开门把两人推了出去。
双胞胎一时不察被驱逐出境，站在走廊里张牙舞爪，忽然看到顾念之上楼来，连忙换了表情过去亲亲热热的叫大哥。
她们打从心眼里喜欢大伯一家。大伯父常常给她们邮寄新衣服新玩具，大伯母像电视里的女主角一样美好，十村八寨没有比她更漂亮的人。大堂哥更让她们骄傲，学习成绩好，还肯陪着她们玩，从来不把她们当成乡下穷亲戚。长得又帅，跟寨子里那些黑小子完全不同，打架也很厉害，叫她们怎么能不崇拜？
可惜世上要有一个顾缈兮，大伯、大伯母、大哥都对她更好。
再早的记忆是没有的，但她们清楚记得一件事。某年过年，爸爸给她们买了新衣服，俩人高兴得睡不着觉。第二天三叔三婶回来了，顾缈兮被三叔抱在怀中，身上的粉色公主裙漂亮得让她们挪不开眼，比她们的新衣服好看几万倍，可她板着一张脸，像谁欠了她似的。
怎么可以这样！她们为了不起眼的新衣服这么高兴，她穿着更好的却毫不在意。那是她们首次懵懂的认识到人世间的不公平。自然而然的开始讨厌顾缈兮。
后来三叔三婶过世，顾缈兮成了无父无母的孩子，她们还不懂什么叫幸灾乐祸，但的确是开心的，因为她们拥有的终于比她多了，爷爷奶奶也明显更喜欢她们。可顾缈兮似乎没发现自己是个小可怜，依然板着小脸对她们爱理不理，这简直叫人想不欺负她都难！
有一次她们唤寨子里的狗吓顾缈兮，恰巧被回来过寒假的顾念之看见，他护着顾缈兮，第一次骂她们“坏丫头”。。。。。。然后顾缈兮就被带到大伯家去了，仍然过着在她们眼里公主般的生活。
她们偷着哭了几次，发誓要过得比她更好。
朋友的鼓励固然重要，但有些时候对头起的作用更大。整个少年时代，顾缈兮都是激励她们前行的人。可以说她们能走出寨子成为小明星，顾缈兮功不可没。当然，对于这一点姐妹三人都不会承认。总之双胞胎认为她们与顾缈兮之间的恩恩怨怨能写几百万字。
顾缈兮是认识不到这一点的。
她赶走她们就睡了，不意外的又做了那个梦。
高大的背影像山一样可靠，心灵是在醒着时从没有过的充实愉悦，跟着他走过许多许多的路，却并不关心途中经过的风景，更不觉得累，如此依赖，如此满足，如此。。。。。。眷恋。
她甚至不怎么渴望看到他的正面，仿佛只是一个背影就已足够。
“啪”的一声轻响，她不情愿的从梦中醒来，看看手机才十二点零五分。放在沙发上的书掉在地上，灯也是亮着的，顾家先祖缥缈的身姿在灯光下近乎透明。
顾缈兮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不解的看向老祖宗。回来的第一天，她就知道这位老祖宗清楚她能看到他，但一人一鬼各过各的，并无认亲的打算。哦，对了，昨晚他们一起对付了袖珍旗袍鬼。这会儿惊醒她是有什么事呢？
顾家先祖一直在说话，可是她听不到。一直以来她都只能“看到”而不能“听到”，像看默片时代的鬼片似的，其实应该更恐怖，只是她感受不到。在华云大厦电梯里被鬼戏耍那次，她估计是鬼附身在人身上说话，否则他们是不可能听到的，她好歹还能“看到”，顾念之和夏梓辛连看都看不到，“听”就更不用说了。
之前见鬼打鬼，并没有与鬼交流的需要，也就不觉得非要听到。此时才发觉不便之处，老祖宗神情焦急，说了半天她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想了想，拿出纸笔放在桌上，示意老祖宗用写的。都能控制书本了，应该也能控制笔写字吧？
谁知老祖宗尴尬的摇摇手，看口型是在说“不会”。
这也正常，别说他这把年纪，寨子里和顾含青一样大的识字的也没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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