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玄学会 十一
顾缈兮没吃晚饭就关门睡觉了，一再默念着“我想起来了，是吟歌殿，吟歌殿！”，入睡后果然进入了熟悉的梦境。
她还什么都没说，那人一指点来：张家之劫由你而止，姓张的小子不会早亡了，你大可放心。
在“他昨晚没入梦”这件大事的冲击下，顾缈兮都快忘记事情的起源是要帮张继尘了，哪儿还有闲心替张家高兴。看着他的眼睛急切地道：“你会离开我吗？”
那人食指点在她额间：永远不会。
迟疑了一下，顾缈兮鼓起勇气道：“我们上辈子是恋人吗？”
那人快速的摇头：没什么上辈子，一直都是这辈子。我们不是恋人，以前不是，现在不是，未来也不可能是。
顾缈兮也不管什么上辈子下辈子了，她更关心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反正都问了，不如问到底：“是血亲？”
那人摇头。
“生死之交的好朋友？”
那人摇头。
不是恋人，不是血亲，不是知己。还有哪种关系能保证他永远在自己身边？顾缈兮哽咽着哀求：“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她以前就问过，当时他说“比起我是谁，更重要的是你是谁。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想知道就得自己去找问题的答案！”
现在也是一样的意思，无论她好说歹说，一味摇头。
顾缈兮都要崩溃了，胆子大了很多，口吐怨言：“我的梦里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想见你却没有任何办法，这不公平！”
这才是她真正想说的话。她根本不在乎他是谁，也不在乎在他眼里她是谁，她唯一在乎的是他会不会忽然消失，而她无路去寻。
那人似乎知道她的不安，抚着她的头顶：我一直都在。
顾缈兮闭上眼抓着他的衣袍，直到现在她都无法碰触他的身体，最多只能碰到服饰：“真的吗？你保证？”
那人把她揽到怀中：我保证。
顾缈兮得了保证，醒来时忍不住微笑，觉得今天的阳光非常明媚。
正愉快的在院里吃着早点，就见林绯脸色通红的从外面跑进来，看见她握了下拳头，做了个“加油”的手势，看起来想和她说些什么，但回头看了一眼赶紧跑起自己的房间关紧房门。
张继尘随后而来，罕见的气急败坏。敲门不开，在房门口烦燥的走了几个来回，沉声道：“阿绯，我是不会和你结婚的！”
林绯在房里笑道：“这可不成。你看了我的裸体，我也看了你的裸体，你还亲了我。不结婚是不成的啦，尘哥，你快下聘礼吧！”
张继尘深吸几口气，冷声道：“没错，我是亲了你，但终究没有铸成大错，我没有娶你的义务！”
林绯依然笑得很开心：“这话你和陶叔他们去说吧，反正我一会儿就要去和他们说你昨晚是怎么对我的，看他们要不要你负责！”
他们巴不得我今天结婚明天生子，哪有不顺水推舟的道理？张继尘深觉疲惫无奈，忽扬声道：“顾缈兮！”
顾缈兮眼睛里压根儿没有他们，慢悠悠的喝豆浆，还沉浸在和那个人相处的点点滴滴里，半点不关心这两个人唱的哪一出，更没有探问的兴趣，不想被点名了，抬眼道：“有事？”
张继尘压住心底的恼怒，尽量平和地道：“你也是个小姑娘，怎么能给阿绯出那种馊主意呢？”
哪种馊主意？哦，是给他下春药吧？林绯还真做了，勇气可嘉。顾缈兮点头道：“没错，是我出的。那现在你想怎么样？骂我？打我？”
张继尘瞪了她半天，挫败的走了。
林绯从门缝里看着他出门，跳出来抱着顾缈兮笑道：“好妹妹，姐要结婚了！都是你的功劳，姐永远记得你！你再帮姐一个忙吧！”
顾缈兮警惕地道：“我不会帮你绑他的！”
林绯没心没肺地笑道：“你也看出新郎官不愿意啦？哎，没关系，新娘子愿意就行啦！缈兮，你真的不帮我绑他上婚礼吗？”
顾缈兮：“。。。。。。都说强扭的瓜不甜，你这样是不会幸福的。”
幸福？他只能活六十五天了！幸福这种事离他们从来都很远。林绯大笑着拍她的肩膀：“你不懂，男人都是口是心非的，你别看他对我凶，其实心里是很爱很爱我的！”
是这样吗？顾缈兮觉得她说的也许有道理。毕竟自己才是没谈过恋爱的那一个，对男人更不了解，说不定张继尘真是爱在心里口难开。只是她有个问题：“如果你想请陶叔帮你让张继尘就范，为什么不直接去，还跑回来做什么？”
笨，当然是想看看他会不会主动“就范”啊！结果就不用说了。林绯笑道：“今年我爸妈有事没来，你叫我一个女孩子怎么好意思说嘛！你是我的外援，跟我一起去！”
顾缈兮不想掺合她的事：“没空，我还要去打擂台呢。”
林绯掩唇夸张地笑：“小顾师，您还打什么擂台？只要您上场，谁敢不认输？别去欺负小孩子们了！”
顾缈兮对自己的实力并没有清醒的认识，不相信她的话，还是去了。但事实是她抽签遇上的对手们的确都认输了。
五次之后，三个擂台的主事者恳请她不必再参与擂台赛了，说她的参战会影响大家的正常发挥，考较不出各家子弟的真实水平，因为她和他们根本不是一个重量级。还说如果她实在想比试的话，不如去找各家老大或者理事上师。
顾缈兮当然没有那种心情，最后还是被林绯拉去找陶南山了。并不是挣不开林绯，而是看出她也许并没有表面上那么乐观自信，虽然一直在笑着，却给顾缈兮一种感觉，似乎她随时都有可能嚎啕大哭。
到了一个古色古香的茶室，只见张继尘阴沉着脸正在给陶南山等人斟茶，那几位老者看起来严肃，脸上却都带着掩藏不了的微微笑意，示意她们坐下，看她们的目光很有“孺子可教”的意味。
看来张继尘已经恶人先告状什么都说了，奈何大家都乐见其成。
林绯低头一咬唇，紧紧抓着顾缈兮的手，抬起头时笑得灿烂：“尘哥，你是在和叔伯们商议我们的婚礼吗？简单就好，不用太过奢华。”
陶南山笑道：“那怎么可以？这是大事，一定要办得盛大！”
张继尘重重放下茶壶，沉声道：“没什么婚礼！陶叔，我都说了这是一场误会，而且我们并没有。。。。。。我不会和阿绯结婚！”
潭四海笑咪咪地道：“继尘啊，从小潭叔就教你做个负责任的男人。诚然，事情的开始并不是由你主动的，但你还是得负责任。就像一个人犯了罪，无论他犯罪的原因多么令人同情，但该他承担的还是得承担，并不会因为他有原因而赦免。你说对吧？”
张继尘不满道：“潭叔，这个比方一点儿也不好，我也没犯罪。”
潭四海道：“别管那么多啦，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你懂的。”
张继尘看着数双期待的眼睛，头痛揉着太阳穴，忍不住又瞪了一眼顾缈兮。都是她惹出来的！
梅胜雪忙道：“缈兮是好孩子，你瞪她做什么！”他们几个老头子早想过这种办法了，只是不想落个为老不尊的名头才没付诸实际。林绯又是个榆木脑子，他们数次暗示都没让她懂，可喜顾缈兮来了。
张继尘垂眸，他知道他们都是为了他好。但却不能不去怀疑他们看重的是张家子嗣而不是他这个活生生的人，他以身为张家后人而骄傲，有时却又恨不得抛弃这个身份，只做个普普通通的平凡人，哪怕一样只能活到三十，至少不用背负这么多的东西。
但那只是奢望，姓张的依然爱而不能，求而不得。看着林绯一字一字道：“阿绯，听好了，这些话我只说一次。我一直都很厌恶你，只是为了你的面子忍着没说。你身上没有半点值得我喜欢的地方，长得一般，智商一般，性格一般。我中了春药也不碰你，这还不够说明问题吗？林绯，我不爱你，如果什么时候给了你错觉，那我道歉！从今往后，我希望你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求求你让我过几天舒心日子！”
茶室死一般寂静。顾缈兮觉得手心都被林绯掐出血了，用力挣脱。
许久，陶南山叹道：“继尘，你不能这样伤害阿绯。。。。。。”
林绯惨白着一张小脸，在人人都以为她就要哭着跑出去时深吸了口气，眼神飘忽，笑得甜蜜蜜：“没事，陶叔，把话说开蛮好的。尘哥，既然你都忍受了我这么多年，那就继续忍下去吧。我的青春都耗在你身上了，现在想甩开我，没门！反正你也活不了几天了，忍着吧。”
她说得欢快，但在场的人没一个笑得出。他的命运，她的执着，如一个无法可解的劫。
顾缈兮觉得林绯简直像个偏执狂，蠢到家了，但这种蠢意外的合她的心意，也许可以考虑真的帮她绑了张继尘。。。。。。等等，有一件事好像忘记告诉他了。
花了几秒钟想好了借口，顾缈兮打破寂静：“有时候，我的感应很灵敏，非常的灵敏。”
众人看向她。什么意思？
顾缈兮认真地道：“真的，你们相信我，我的感应很灵敏。”这种说辞应该能过关吧？她总不能实话实说，那样需要解释的就太多了，而她一样也解释不了。
陶南山不想在此时和她讨论感应问题，抚额道：“你要说什么？”
顾缈兮郑重道：“我忽然感应到，张家的命运已经改变。张继尘应该不会死在三十岁了。”
悟因大师不可置信的睁大双眼，又猛然闭上。他的灵心慧眼在闭眼时看得最为透彻，他没有看错！在顾缈兮说到“改变”两个字时，张继尘身上的气运之光忽然由灰黑色转为红色，并且是颜色纯正的大红，这种红到了一定程度就会转为紫！
这是极好极好的气运！
其他人显然不会相信顾缈兮虚无缥缈的感应之说，潭四海还道：“姑娘，这种事不要拿来开玩笑。。。。。。”
话没说完，悟因大师几十年来首次有了情绪波动，颤声道：“快给继尘算一算！”
几人怔了一瞬，反应过来都惊喜交加，快速行动。陶南山一手按在张继尘头颅上，另一手不断掐算；梅胜雪一把握住张继尘的手腕，从指节开始摸起；潭四海则往空中飞了一把符纸，口中念念有词。
林绯双手捂在口鼻上，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
张继尘也很紧张，眼也不眨的看着他们。
过了好大一会儿，几个人如释重负的交换了眼色，陶南山拍拍张继尘的肩膀，轻声道：“上天给的一线生机，终于等到了。”
张继尘几乎不敢相信，林绯哭着扑过来狠命一抱，却立刻推开他跑了出去。他愣了一下，赶紧追出去。满腹疑问，心乱如麻，当前最要紧的却是这一个。
顾缈兮平静回视几位老者：“别问我为什么能感应到，我不知道。”
陶南山激动地道：“上天果然有好生之德！缈兮，你很好，很好！”
梅胜雪和潭四海两人也都赞誉连连，多少年的难题，他们从来都没有抱有希望，今天竟然有转机了！怎不叫他们喜悦万分！
他们都认可了顾缈兮的感应能力，只有悟因大师知道这不是感应的问题。他清清楚楚的看到，张继尘身上的气运是随着她的话语而转变的，这更像是言灵。
以言语操控世间万物，话一出口，便会灵应，是为言灵。
“言灵？不，我从来没有学过言灵，也没接触过。”面对他的询问，顾缈兮不假思索的否认了。这是那个人的功劳，她不过是说了出来而已，只是没想到张家的命运会恰好在她说出来的时候发生改变。
不是言灵？那还能是什么呢？悟因大师皱了一下眉，放下这个问题，缓缓道：“那你是否能感应到人世未来将有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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