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龙小云 四
最终顾缈兮还是没有跟他们出去玩，她没那心思。不过还是给了刘小忆一张银行卡，让他们随便刷。她不是很明白他们濒临爆发的火热情怀，总归知道他们以哥哥为骄傲。
虽然有点儿乌龙，不过随便吧。
等她回到临波园，发现夏梓辛和许盛师早就到了。大概她回来之前沟通过了，许盛师罕见的按捺着性子，没有追着她问东问西。
夏梓辛简略的说了顾念之和尉迟阳的状况，直截了当地道：“缈兮，有没有办法让龙小云消失？”这是唯一能让他们清白出来的。
顾缈兮目光一凝：“目前没有，但一定会有。”她没说尽力而为之类的话，事关哥哥，她非办到不可。
夏梓辛道：“打算怎么做？”
此事影响太大，他家人脉虽广，也只能保证顾念之不遭到过火的对待，若想让网全部立刻放人是不可能的。上午他亲自去了趟网全部，被不卑不亢的顶了回来，根本没见到人。
顾缈兮道：“睡觉。”
说完起身回房，把两双诧异的目光抛之脑后。这件事她一直没有寻求那个人的帮助，一方面是不愿老是依赖他，另一方面则是觉得网络和他离得十万八千里远。他固然很强，但在梦境中没有一点儿现代化的东西，他本人更是浑身透着古意，她不认为他懂网络。
但现在她想试一试，也许他无所不能呢。
那人听她说完，眸光比往日更为清冷，指尖点在她额上，先是嫌弃的说了个“笨”字，然后道：莫不是傻子当久了，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想不清楚？别把网络说得那么神秘，那也只是人为弄出来的某种通道或者结界，尚不能以精神联结，输入输出都要经过多次转述，粗糙至极，毫无秩序的充斥在人世间。如你所知，鬼魂是一种能量，网络信号也是一种能量，这两种能量有共通之处。你能感知鬼魂，当然也能感知网络，杀一两个寄身其中的鬼魂易如反掌。何来烦恼？
顾缈兮心中大震，她从来没想到还可以这样去理解。“见鬼”属于古老的玄学范畴，网络属于新兴科技，两者压根不搭界。现在他却说两者有共通之处，还以玄学词语“结界”来诠释网络，她觉得荒谬但又反驳不了，因为这正解释了“龙小云”事件。
然而他说她应该能感知网络，这却让她半晌无法言语。当初看到鬼魂，她没怎么挣扎就平平静静的认了，固然有个人性格的原因，也因为这是有例可循的，阴阳眼什么的并不少见，况且这么多年做着同一个梦，对与灵异相关的事不觉得有多奇特。
可是感知网络？这也未免太夸张了！
网络要怎么去感知？学着科学怪人在头上贴满磁极片吗？还是在大脑里装个芯片？这两种方式她都不喜欢。何况他的意思是让她像看见鬼魂一样不借助任何仪器！这怎么可能呢。。。。。。
正在沉思，那人忽曲指弹了一下她的脸：好大胆子，竟敢质疑我。
顾缈兮连忙摇头，她崇敬他还来不及，更时时警省自己千万不能惹他生气，哪敢质疑？她只是理所当然的被他所说的事吓到而已，对他本身无半点不敬。试探着虚拍他的手道：“我相信你。要怎么做呢？”
那人低头看两人双手“重叠”处，实际上两只手根本没有碰触到，但他还是如被烫到一般，迅速把那只手背到身后，又把另一手放到她额头：灵台清静，放开五感，把你自己想像成一个开放的，嗯，无信网络信号吧，到时能量自会向你靠近。辅以瑶山谕，事半功倍。
顾缈兮努力压下心底的失落，专注在正事上：“听起来不难呀，是不是每个能看到鬼魂或者练了瑶山谕的人都能做到？”
他现在这样大袖飘飘古朴肃穆的形像，用“无信网络信号”来打比方真的很违和，若无刚才那一幕，她说不定会被逗笑。
那人眼睛微弯，似在嘲讽：怎么可能？就算侥幸做到，只怕一与网络信号相接就会被冲击成无脑之人。网络里储存来往的东西对你我来说不过九牛一毛，对凡人来说是很庞大的数量，他们经受不住的。
顾缈兮一愣，随即了然。刚才她只顾着思考能不能做到，都还没有想到这个问题。网络以能量的形式畅通无阻，也就表示所有信息都是共享的，其容量不是以现有的单位能衡量的。远的不说，每天手机里的信息如果一条条去看都能把人弄崩溃了。
倘若直面整个网络，人会死机的。当然，也许感知网络不需要用眼去看用脑去思考，但其本质是一样的。
那人又道：不止网络。天地间所有能量你都应该能感知到。
这是何等震撼的事？顾缈兮再次受惊，脱口而出：“可是我不能。”
那人对她很有信心：只要你想，你就能。
为什么他总比她了解她自己？顾缈兮看了他好一会儿，那双眼睛一如既往，没有多余的情感。而他的话有意无意的透露出很多东西。她轻声道：“你把我和凡人区分开来，为什么？我不是凡人吗？”
她说的是“我”而不是“我们”，在她心中他本就不是凡人。
那人很干脆：你当然不是凡人。你只是个又固执又笨，记性还不好的傻子而已。”
这算什么答案？
顾缈兮也没受打击，又问：“那你是神仙吗？”
那人怜悯的看着她：你觉得神仙是什么？
顾缈兮早想过这个问题，很是向往地道：“脱胎换骨，腾云驾雾，移山驱海，化身万千，随心所欲，无所不能，逍遥自在。”
那人眉眼微弯，这次是真的笑了：傻孩子，世上没有神仙。
顾缈兮语气中难得的有了急切：“那你是什么？”
那人起身往吟歌殿行去：我当然也是个傻子。
顾缈兮呆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想追去，脚步却无法移动。潜意识里她不想去那座大殿，似乎那里有着让她极为害怕的东西。
等她醒来已经过了两个小时，许盛师做好了饭，见她出来招呼道：“先来吃饭吧，这几天你也够累的。”
夏梓辛道：“伯母之前打过电话，我接的，搪塞过去了。”
顾缈兮点点头，表示谢意。他们兄妹习惯了报喜不报忧，有麻烦向来是隐瞒家里的。这次的事说急也不急，直到昨天顾念之才被请去喝茶，父母又不上网，到现在也没发现异样。
吃着饭许盛师忍不住了：“妹子，有没有什么章程？”
顾缈兮：“有。”
许盛师急道：“怎么办？需要我和夏总做什么？”
顾缈兮放下饭碗：“我要让精神脱离肉体追进网络，灭了龙小云。”
许盛师嘴里的饭都喷出来了，夏梓辛竟然忘了躲避，回过神来赶紧去洗手间洗脸。
顾缈兮仿佛不知道自己说了多么惊悚的话，走到阳台上沉静心思，力求达到那人所说“灵台清静”的境界，并极力放开五感。。。。。。可她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才叫放开五感，若关注视觉，不免忽略听觉，若着重听觉，嗅觉又被忽略。她倒想同时关注五感，可那就乱了套了。
许夏二人起先以为她在冥想，后来以为她在观天象。都小心翼翼的看着，不敢惊动。到了后来许盛师撑不住了，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夏梓辛没有浪费观察她的机会，也不知是不是错觉，练了瑶山谕之后他总觉得顾缈兮的一举一动，甚至她的音调都很特别，非常的恰到好处，似符合某种规律。
天色渐渐暗沉。久久不见成效，顾缈兮也暴躁了，正想回客厅喝杯水，就听到门铃疯狂的响起来。
来的是个她预想不到的人，在玄学交流会上认识的林绯。
她打扮得像个热带地区的女孩，自来熟的把大包丢到一旁，扔了牛仔帽瘫到沙发上笑道：“小福星，姐来看你了，高不高兴？”
顾缈兮是高兴的，林绯可是行内人，幸许能力不强，但理论知识应该比她丰富，正好请教。
听着她的叙述，林绯的眼睛睁得越来越大，原来剑客是这么回事！她还以为那是千年难得一遇的至尊病毒，在BBS里发了数篇力挺剑客的长文，真是亏大了！
等顾缈兮问到怎么才能让精神脱离肉体并且侵入网络，林绯不禁长叹了口气：“你说的是灵魂出窍，我懂。但是，缈兮你未免太看得起我了！你到底知不知道，灵魂出窍是传说中的上神才能做到的事，我怎么会知道呢？”
她还忍下了一句话：你怎么可能做到？
灵魂出窍从来就只是一个传说，别说她这一辈，就是她的上辈上上辈都只是听说过，就连数代张天师都没有人达到那种水平，久而久之就如同鬼魂之于普通人一样，都在谈论，都没见过。
顾缈兮沉默，林绯接着道：“就算你出窍成功，想侵入网络也是天方夜谈，人的魂魄是有灵的，网络信号是无灵的，两者根本不是一回事。你究竟是怎么想到这种异想天开的办法的？”
说到这儿看一眼夏梓辛：“你是谁家的？我知道缈兮，她绝想不出这种主意，不会是你撺掇的吧？”
夏梓辛冷淡地道：“这与你无关。”
林绯也不以为忤，转头向顾缈兮笑道：“如果只是想诛灭龙小云，我倒有更简单的办法。”
许盛师在她进门时就醒了，之前插不上话，此时急道：“姑奶奶，你有什么办法就直说吧，别卖关子啦。老顾快撑不过去了！”
林绯神秘一笑：“你们听说过诅咒吗？”
谁不知道诅咒？但有几个人会认为这是一种切实存在的玄术？许盛师和夏梓辛只觉又进入了一个新领域。
林绯的办法是请厉害的诅咒师诅咒“龙小云”这个名字所代表的生命体，她恰好认识一位，也有把握请动他。
许盛师眨了半天眼：“你的意思是大范围无差别攻击？这样不好吧，叫龙小云的人很多，这个，这个会伤到无辜的。”
林绯笑道：“诅咒术是一门很高深的学问，不是简单的一刀切。我会让他以魂魄为诅咒主体，只要剑客一灭，诅咒就停止。通常活人的魂魄要强过死人的，被牵连的最多会头痛一段时间，不至于死。”
夏梓辛道：“那么如果恰好有名叫龙小云的生了重病，肉体不健康呢？”
林绯淡然道：“生死有命。”心爱的人时时面临死亡的威胁，大概没有人比她更能体会这句话了。
在场三人都明白了她的意思。许盛师陡然觉得这漂亮的女孩看起来不怎么顺眼了，她怎么能用这样的态度说起别人的生死？只是他没有骂漂亮女孩的习惯，张了张嘴把头扭向一边。
夏梓辛倒没有那么愤慨，想了想道：“不妥。”以顾念之的为人，只要伤了一人，只怕他余生内心都不得安宁。
林绯眼珠一转：“还有一个办法。”在顾缈兮期待的目光中眉飞色舞地道：“咱们去网全部救你哥吧，我还可以找到几个外援。救出来后立刻去外国，等风声缓了再回来。”
顾缈兮：“。。。。。。你慢慢幻想吧。”
她要继续按那个人所说的去尝试。其实她心里没底，但那个人说她行，那她就一定行。信心不是来源于自身，而是来源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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