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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难罔以非其道


  其实扬忠衍这次赌上了性命,所为的已经不只是传达金陵的意思那么简单了。毕竟扬忠衍已经做了多年的关陇监军,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因此于公于私都不希望朝廷和关陇最后到兵戎相见的地步,目光灼灼地看着陇西王,希望陇西王可以先退一步,给朝廷留下转寰的余地。

  这一点陇西王心里很清楚,也很明白。但是明白又能如何呢?陇西王总不能借机大杀献上此策的诸将、幕僚,绝了军心和人望,来向金陵表明誓不背反的决心吧!如此还不如主动上书请求解除兵权的好,毕竟如果陇西王亲自回金陵去面见天子,凭着骨肉兄弟之间的情分和“诣阙认罪”的诚意,庶几可以不动干戈,不用流血就免除此祸!

  自古以来越是将临乱世,就越需要对宗室、重臣加以制衡。陇西王身为宗室手握重兵,心里很清楚这不是长久之计,也一直在考虑日后的退身之法。只是功成身退,鸟尽弓藏,朝廷就真的急于这一时吗?

  陇西王上前扶起扬忠衍道:“军容使,孤早有南归之意。只是如今大军方平关陇,其势未下巴蜀,草莽之间,多伏虎豹,暗藏爪牙,待时而发。所谓除恶不尽,必有后患!”接着陇西王直视扬忠衍,嘴角露出一丝苦涩之意,叹道:“军容使久在军中,备知底细,……金陵又何苦这么急呢?”

  扬忠衍听了这话脸色一阵变幻,显然心中也是有些挣扎,但到了最后,还是只能苦笑一声,看着陇西王道:“大王说的这些,老奴心里也明白,只是有些事情就算是老奴明白也没有用啊…………”

  陇西王听了,面色郁沉,扬忠衍也不过是受人之命罢了,如今或明或暗说了这么多已是逾越了本分,故不再勉强。

  却见扬忠衍接着苦笑道:“大王还不知道吧!数月前大王率军在陇西激战之时,南都便已经谣言四起,惹得物议纷扰,朝堂震动。最后还是宅家(天子)亲自力排诸疑,才保全了大王啊!”

  “什么谣言?”陇西王挑眉问道。

  扬忠衍顿了一顿,小心翼翼地说:“数月前,南都金陵城中有谣言称大王欲据关中,封大国,受九锡!”

  在场诸人大都是陇西王心腹,听了这话,心中都不是很好受。诸将虽有的不甚清楚这些,但是耳目交接,很快就明白了这谣言的狠毒。

  首先谣言所指就很是居心叵测!封大国还可以援引春秋大义,但受九锡就是诛心之言了!

  所谓九锡:一曰车马。金车大辂(輅lù车辕上用来挽车的横木)、兵车戎辂各一;玄牡二驷,黄马八匹,其德可行者赐以车马。

  二曰衮冕之服,衮冕之服,赤舄副焉。衮冕,王者之服。加上配套的赤舄(xì,鞋)一双。能安民者赐之。

  三曰乐县(悬)。王者之乐。使民和乐者赐之。

  四曰朱户。指红漆大门。民众多者赐之。

  五曰纳陛。纳陛以登。陛,阶也。

  六曰虎贲(bēn)。守门之军虎贲卫士,或谓三百人;也指虎贲卫士所执武器,戟、铩之类。能退恶者赐虎贲。

  七曰弓矢。彤弓矢百,玄弓矢千。指特制的红、黑色的专用弓箭。能征不义者赐之。

  八曰斧钺。能诛有罪者赐之。

  九曰秬(jù)鬯(chàng)。指供祭礼用的香酒,以稀见的黑黍和郁金草酿成。孝道备者赐之。

  九锡本为天子赐诸侯、大臣的殊礼,但自先汉王莽首受九锡以来,后汉魏武曹操、曹魏时司马昭、南朝宋刘裕、齐萧道成、梁萧衍、陈陈霸先等人均从先朝受九锡,然后自己或其子废帝自立,建立新朝。九锡已经成为权臣篡位的代名词了!

  但陇西王张释之不是权臣,他是宗室!而宗室中受九锡的也有两人,晋齐王司马冏、赵王司马伦!

  司马冏庭有八佾,逾越臣礼;而赵王司马伦受九锡后更是废晋惠帝而自立。这谣言分明就是拿陇西王同篡位权臣还有“八王之乱”中的司马家诸王相比,如此居心让人听了很是愤慨。

  张允之听了之后就愤然道:“今讨贼未效,圣恩未答,而巴、蜀尚存奸凶,于此之时不思讨贼,反而私议功臣,非其义也。若攘平诸凶,使帝还故居,与诸子并升,虽十命可受,况于九邪!”。

  张允之毕竟还是少年心性,按耐不住心中怒火,怒气冲冲地说出这话来,所说的话亦非无理,而是截取自蜀相答李严书,时李严劝蜀相自加九锡,进号称王,蜀相答:吾与足下,相知久矣,可不复相解!足下方诲以光国,戒之以勿拘之道,是以未得默已。吾本东方下士,误用于先帝,位极人臣,禄赐百亿。今讨贼未效,知己未答,而方宠齐、晋,坐自贵大,非其义也。若灭魏斩叡,帝还故居,与诸子并升,虽十命可受,况于九耶!”张允之只截取意了此书后半部分,丢掉了前面的“吾与足下,相知久矣!”意在嘲讽朝廷不知陇西王的一腔赤诚,愤然对这些无端指责大加贬斥。

  “三十郎,退下!”陇西王凝视张允之,心中很是欣慰,也很是痛惜。忽然一挥袖袍,皱眉道:“男儿大丈夫,唯有持身以正,方能杜绝旁人猜忌,况此事有朝廷诸公定夺,三十郎,何必如此在意?”

  接着陇西王对一旁战战兢兢的近侍王显道:“带三十郎下去!”王显俯首领命,拉着心中仍然愤愤不平的张允之下去了。

  陇西王转过身来,郑重地向扬忠衍行了一礼:“事已至此,不知军容使何以教我?”见陇西王如此郑重,房中十几个心腹幕僚武将不敢托大,俱行大礼。

  扬忠衍却不敢受礼,赶忙也跪在一旁道:“大王言重了,此时非事老奴可以置喙的,还是请大王自己好自思量吧!”

  陇西王抬起头来,静静地看着扬忠衍,不发一辞。扬忠衍叹道:“大王睿智果敢,何苦这么为难老奴呢?”

  许虞在旁道:“扬军容,大王平素待军容礼如上宾,数年之下,不曾有失。值此危难之时,还请扬军容勿要推脱!”

  “是啊!杨军容勿要推脱!”跪倒一地的诸将生硬地请求道,威胁之意,溢于言表,多过请求。

  “不得无礼!”李神俊终究还是没有置身于事外,悠然道:“杨军容已经把话说的如此明白,可谓仁至义尽了!不要再为难杨军容了!”

  扬忠衍叹道:“能说的老奴已经都说了,南都来使已至汴水,旬月之间,必临关陇,言尽于此,望大王好好思量!”

  说完这几句话后,扬忠衍施了一礼,不顾诸人挽留,便抽身而去。走得相当坚决,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见扬忠衍已去,陇西王落寞地走到棋盘边坐下,诸人垂首叹气。下首的大将姚广明,此时胸中郁气一激,拔剑出鞘,奋然道:“事已至此,大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是啊!我等唯大王马首是瞻!”诸将齐齐跪地呼道。

  陇西王身子一震,表情淡漠。但是终究还是捻起一枚棋子道:“罢了,吾誓不行此下策!”

  “大王!”几个武将叫着,就想继续“进谏”。许虞止住了他们,道:“扬军容已经冒险提前示警了,我们有了时间做缓冲,事情还不到最后一步!”

  李神俊瞟了许虞一眼,摇了摇头,看着陇西王继续摆弄着那幅棋局,黑白子交错混杂,局势晦暗难明,不觉心中一叹,背过身子看着窗外那轮沉沉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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