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4章:宛若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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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
迈出鬼门关，他所见的第一眼是漫天硝烟，天地混沌，饿殍遍地。冷冽的西风呼呼吹过，冰雪自无星无月的半空中洒下，如刃般割虐着遍地尸体。
他的眸中满是惊奇，兴奋。仿佛刚出世的婴儿一般明亮地打量着这片从未见过的世界。
雪片落在他的发鬓和脸颊，温凉的触感。他抬手去接那雪花，因那瞬间融化在手心奇物惊讶。
“这是何物，为何一碰就不见了？”他的灯笼上拢了一层薄雪，捏在手里，冰凉如他。
“只见到冰雪，却未见这遍地的尸体？”姑娘抓住他的袖子问他。
无言实在委屈。他生于地狱长于地狱，地狱之中的鬼火鬼魂他早已见惯，而这漫天的飞雪是他从未见过的。他为何要舍弃新奇去注意那些司空见惯的东西？
“我在地府里的每日都能看到尸体鬼魂，不稀奇。而这被你称作雪的东西却是头一次见。”他往前走了几步，仰面让雪落在他脸上。鸦青羽睫串上几片细雪。
“这是你家？”他压低了声音，生怕惊扰了这安静的世界。
姑娘摇头，哀怨又满是愁绪：“这是战场，不是我家……”
话音刚落，无言睁开眸子转身打量四周：“原这便是战场，地府多数的鬼魂便是在此死去，”他一顿，摇了摇手里的招魂灯笑道：“就算你不记得，我也有法子。”说罢抓住姑娘的手腕，尖锐的食指甲一划。污血顺指尖滴进招魂灯中。本安静点燃的灯瞬间化成血红，鲜艳的红色在冰冷漆黑的夜中肆意摇摆。
“走了，你们也跟上。”无言摇摇手里的灯，抬手捻决，瞬间化作一道白光飞走。
手中提灯指引，脚下登云生风。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姑娘所说的雍都。他落在繁盛的街道之间，车水马龙不绝。他虽是突兀变出来，可却不曾有人发觉。
凡人看来平常至极的街市在他眼里什么都是头一次见。姑娘与几个小鬼儿赶来一瞧，着实为他捏了把冷汗。
他正一个个摊子地瞧，什么都是新奇的。
街上来了位奇怪的公子。身着器宇不凡，玉面雕琢。可唯独是大白日的手里提着盏灯笼，着实怪异。
他转身见姑娘和小鬼都已经到了。心下想以后还有那么长时间，没有称呼叫着也未免有点太生。
“姑娘你芳名？”
“灵珑”
“可要回都尉府？”
“好”
街上的人齐齐朝无言投来异样目光，更有好事人凑上来问他：“公子，你这大白天的，身边又没人，你在和谁说话啊？”。
无言抬手指着身边站着的灵珑和小鬼儿：“这不是…”还没说完，他恍然大悟：小鬼儿们还未修成实体，灵珑又是鬼魂，他们自然看不见。自己身上的青衣布衫应是在鬼门关时换成了铜绿金丝锦。他摇摇头，面浮浅笑：“没事。”说罢由手里提灯指引，找上了都尉府。
都尉府虽破败，但毕竟前身显赫繁华，门口的两座石狮张着血盆大口，威仪赫赫。家府破败，仆侍奔离散尽。院落疏于打理，已生了浅浅的杂草。
顺着石子路一直走着，身后许久未有动静，无言回头瞧了一眼灵珑。嵌在她面上的悲伤无以复加。只可惜他从来不会安慰人，不，安慰鬼。
都尉府实在是大，走了许久还是满眼的翠林红花清竹。无言心想这一直漫无目的地走下去也不是个头。回头问她可要去她父母房里。
“不了。”灵珑停下，凝眸正望着不远处树枝遮掩的一处高墙，眸中闪着希冀和重逢的感动。
无言好奇她到底在看什么，往她身旁一凑。
半晌，她指着那高墙，无头无尾地讲起：“父亲不许我与他再有联系，他便每日从这里翻下来找我，”她说着，望着那堵高墙，笑颜如花，“可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每每都会摔下来”。
无言皱眉看着那墙确实有破损的痕迹。可他又实在觉不出到底哪里好笑。
“你可要去……”
“重回故地于我本就是自揭伤疤，走罢。”无言刚想问她可要去她从前的住所看看，她反倒抢白他，冰冷个脸，头也不回地走了。
于灵珑而言，这里盛满了她的记忆。每多行一步，于她都是莫大的悲痛。于无言来说，他不过是来帮灵珑如愿的鬼差。可怜他不懂这些。人间阅历他没有，也不需要。
灵珑说她要尽快赶往京城，免得浪费时间。无言便去找来了马车雇车夫，直接出城。
无言掀开车帘，见一比都尉府还要气派上许多的府邸，想来应是灵珑所说的“他”的府邸。他指着府邸的方向问她：“这便是你说那人的府邸？如此华贵，可惜也还是落败了。”
无言知道，那哪里是落败，不过是麻雀升上枝头成了凤凰，便将原来的草窝忘了。
灵珑也不回头看看，只冷冷回了他一句是。
无言觉得自己热脸贴了冷屁股，自讨没趣。扁扁嘴倚正小憩。
半晌，灵珑问他，那声音细若游丝，若无言真睡过去便真的听不见。“你为何从不问我他姓甚名谁，又是何相貌？”。
无言睁眼挠挠头，心说帮的人是你又不是那个他。问那么多实在无用。
他叹了一句：“多说无用，多知无益。”罢了又闭上眼睛，睡过去了。
小鬼儿们七七八八讨论着。
“多说无用，多知无益。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你笨啦，这不是那天无言大人在忘川说的嘛！”
“哦，原来如此……”
无言雇来的车夫很抑郁。晚上正行车行到一处阴森的小树林子。这树林阴风阵阵，此地生出的树个个像鬼爪不说，更有甚者声称曾白日里在此见到白衣女鬼。
平时白日都不敢独自走在此处，晚上行车更是胆战心惊。本就一根弦绷得死紧，谁知突地听到身后帘子里传来一阵唱曲儿，那声音绵长婉转，又带着凄惨哀怨，虽好虽好，但实在是悚人至极。
车夫吓破了胆，忙不迭叫停了车。车还没停稳便一下窜了下去，正准备掀车帘子瞧个究竟，无言倒先钻出个头来问他怎么停下了。
车夫见他好好的，这才松了一口气按着猛跳的心口急得跳脚道：“哎呦喂！公子，您可别吓唬我了。这片林子晚上实在是阴冷，您就别唱了行吗？我还以为撞上鬼了！”车夫说着说着就要哭出来了。
无言见状一笑，心说他撞上鬼顶多也就是赔医药钱罢了还能如何。让车夫稍等片刻，他钻回帘子将他的提灯拿出来绑在车顶的一角。
又拍拍胸脯朝车夫打保证：“没事，有我这灯笼给你找个亮，保证你畅通无阻。”说罢又钻进去找了个好位置躺好，还关切车夫一句，“我睡了你小心点儿”。
车夫一脸纠结地上了车，行着车越想他方才说的话越觉得别扭。瞧了一眼头顶那正亮的灯笼，埋怨道：“公子您就不能好好说话吗，您这话说得着实也太吓人了。什么叫畅通无阻啊！”。
这片树林晚上阴冷那是因有鬼聚集，这话不假。因这方水土阴潮，吸引鬼魂聚集。阴气太重，凡人沾染了过重的阴气，也就时不时地能看见个女鬼什么的。
无言将他的招魂灯往车顶一放。鬼魂们虽没进过地府，但无言名声在外。鬼魂们就算不知无言何种模样，见了这灯便知这车里坐着的是地府的无言大人。介于平日无言在地府里的表现。就连没进地府的孤魂野鬼也知道他不好惹。老远看见这灯笼便撒腿儿就跑。
可怜那车夫不知这灯有那么大用处，一晚上提心吊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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