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63章
上了马车，离开皇宫，明悟将头枕在简夫人膝上私语。
“娘，这凤钗我当如何安置啊？”平日里宫里赏赐的东西不少，可是直接从皇后发间取下来的凤钗，其寓意可比旁的物件更深刻，也更需谨慎。
“无需这么紧张，到底是为了拉拢你父亲才赏了这么贵重的凤钗。可也不能太过随意，免得落人口舌，说咱们相府不敬皇家。将之保管好，束于高阁，何时去宫中面见皇后时，拿来簪于发髻即可。”简夫人说道。
“往日见皇后娘娘，似乎未曾对我这般关照。”
“许是被容贵妃难产那事吓着了，毕竟圣上当时差点。”简夫人及时止住了话头，明悟了然地点头。
明悟从前简单古人在娶妻纳妾一事上颇为随意，毕竟她爱看杂书，那些历史名人中，没有几个后院干净的。可是在这生活了十多年，她才看明白古代对娶妻一事的看重，越是贵重的门第，对此事越是谨慎。无大问题不可休妻，大户人家的女主人即便是犯了所谓的七出之罪，也是会尽量遮掩过去的，更别说一国之母，正宫皇后了。
圣上敢动废后的心思，不只是想要借题发挥，以排解多年对皇后的不满，又何尝不是因为皇后母族的败落你。
“东宫好好对阿姐，爹自然也会帮东宫的。”
“他们自然不敢慢待你阿姐，不过今日估计是想打你的主意。”
“我的主意？”
“众人皆知，你阿姐非我和你父亲亲女，那位今日的话头，本是想和我家亲上加亲呢。”
“娘的意思是，皇后娘娘想给我说亲，说给谁啊？”
“大约是皇后娘家那几个公子。”
“那今日怎么又没说？”
“自然是被我堵住了话头。”简夫人低头对女儿挑了挑眉，神色颇为得意。
“我还以为娘听闻哪家有意，总要叫我考虑一下他们家的公子呢。”
“我是想叫你多看看平京城的公子，细细挑选，可是皇后娘家的不行。胡家自从老太师辞官故去后，家里的男丁多是承了家中荫庇，才在朝中谋得一官半职，年轻一辈中，读书好，品貌佳的只有二房的嫡次子，与你年纪相仿，不过听闻他有个自幼一起长大的表妹，阿宁，这男子但凡有那些青梅竹马的好妹妹的，还是离得远些好。”
“我说娘怎么这么利落拒绝了，原来是早打听过了。”
“不过也不全是这个原因，那些大家族，人口多，人情就复杂。更何况是个败落的家族，一个不好，整个家靠你一个人养，我虽教你做一个能力上佳的管家娘子，可是不是叫你去给旁人收拾烂摊子的。”
“娘。”明悟眼中感动，声音略带哽咽。简夫人此番正是应了那一句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吧。
回到湛露轩，明悟倚栏发呆，她才意识到，也正是因为简夫人的慎重，所以对考虑周家做姻亲一事颇为抗拒。
萧北抱了一件裘袍给明悟披上：“姑娘，露月了，天冷，仔细着凉。”
“露月，还有二月余，又该过年了。”
“是啊，等过了年，姑娘就十三岁了。”萧北蹲下给明悟的袍子打上结，回答道。
“京中女子，多是十三四定亲，十四五出嫁吧。”
萧北笑道：“姑娘是想嫁人了？”
明悟摇头：“我才不急，只是明年估计就没这么清闲了。”
各家夫人都爱给适龄的姑娘和公子下赏花帖，其实就是为了给机会想看，您这一年也收到过的，只是不多。等来年开春后，怕是送帖的人会越来越多。”
“你说，这谁家给我下了帖子，其他人家能知道吗？”
“这也不是秘密，赏花帖本就是贵夫人们闲来无事，爱给人牵红线想出来的，谁家会去，应当都是私底下通气的。”
“那就没事了。”
“没事？“
“既然不是偷偷相看，周家估计也能收到消息。”
萧北了然道：“姑娘是想激一激周大人？”
“不过是提醒他一下。”明悟眨了眨眼睛，俏皮地说道。
“姑娘，季掌柜来了。”琴南进来回话。
“请他去书房稍候。”
“是。”
“姑娘。”
“季掌柜不必拘礼，坐吧。”
“姑娘之前给我的书单，要购置的书已经差不多了，只是还有两本买起来颇为麻烦。”
“哪两本？”
“一本是《塞外畜牧图鉴》，还有一本《李遇知诗集》，塞外的这本小的已经派人去西北采购了，至于李遇知诗集，这位李先生我听说过几首他的诗，可是没听说他出过诗集啊。”
明悟一拍脑袋，李遇知就是李章，大景末年最出名的爱国诗人，可是现在还是个落魄文人呢，那诗集也是后人整理的。
“无妨，你把已经有的那些书运到学坊，下月就要招收学生了，那边的藏书阁也劳你多督管些，莫要出岔子。”
“是，小的必然把姑娘交代的差事办妥。另外，还有一事。”季掌柜放下茶盏，起身说道。
“你说。”
“小的有个女儿，来年就五岁了。不知能否进姑娘这个学坊。”
“你若信我，那我自然是欢迎的。”
“多谢姑娘。”
季掌柜走后，琴南进来给明悟侍奉笔墨，看明悟翘起的眉梢，问道：“姑娘很高兴？”
“季掌柜说：“想让女儿来我们学坊读书呢。”
“就因为这个？”琴南不理解道，这值得如此高兴吗。
“嗯，这说明世间还是有人需要这个机会的，并非人人觉得女子读书无用。”
“那姑娘我们招学生该如何做呢？”
“我记得红袖阁有长期合作的女子，做成衣展以及一干绣娘等。”
琴南点头。
“那就从这入手。”
“是，奴婢明日就去安排。”
十二看着周道面带微笑，凑上前问道：“公子，简姑娘信上说什么了？”
“悟娘的女子学坊下月就要正式收徒授课了。你说，我给她送什么好。”
“笔墨纸砚？”
周道摇头否决。
“珍藏古玩？”
“送一点与学坊相称的物件行不行。”
“周姑娘这学坊是教何物何事？”
“琴棋书画，女红制香，还有，天文地理，军事民生。”
“什，什么？”
“你也觉得奇怪吧，她那脑子，平日不爱动，动起来总是叫人意想不到。”
十二挠头道：“女子学这些有用？”
“女子为何不能，悟娘自己就有一番见解。她与我说，有些知识并非一定要用到，可是学了，总好过让人拿自己当傻子糊弄，我觉得很有道理。”
十二似懂非懂地点头：“可是这些东西，让士子们学，都不一定能学得会，女子们从未接触，真能懂得其中道理吗？”
周道找出之前明悟寄来的信，拿给十二看，上头写着：学识一道，何分男女。今朝所疑，时人固知，非正解也。女子有遇，何知无喜，一步尚早，必得踏之。
十二叹道：“简姑娘非寻常女子，只是这授课之实，若是叫旁人知道，只怕会引来非议。”
周道看着手中剩下的信纸，脑海中想着明悟说话的样子：“我若日日苦于生计，也不会想做此事。可如今我既然有能力，试试又何妨，能帮助一人就有一人，能帮助十人就有十人。旁人谤言，于我不过是众人皆醉我独醒罢了，何惧之。”
“公子。”
“嗯？”周道回过神，看着十二。
“我如今才明白公子为何会喜欢简姑娘。”
“你说说看为何。”
“公子和简姑娘，看似都是极温和的人，志趣相投皆是增添之好，最重要的是，你二人目标一致，且都对自己认定之事，执着，刚毅。”
“她于我，连我自己都分不清，先是知己，还是心悦之人。”
“不论先是什么，公子和简姑娘现在是两情相悦之人。”
“行了，你这是准备做我身边的佞臣么。把东西收拾一下，陪我去趟街上。”
“公子要上街？”
“去给悟娘挑礼物。”
“公子是因为上次那个月饼黄玉被批评了，所以要好好思索一番。”
“行了，十二，我知道你确实是做不了佞臣的，闭嘴吧。”周道翻了个白眼，先一步走出了书房。
“姑娘，江南又送东西来了。”
“我瞧瞧这次送了何物。”明悟自觉的走到桌子旁坐下。
萧北将包裹放上来，按动漆盒上的机关，里面躺了两张图纸。
“这是何物？”萧北伸头看了看问道。
“像是机关图，你去把澜东叫来，她们从前应该学过这些。”
澜东将两张图纸细看了两遍才说道：“这应当是布置宅院的阵图。”
“阵图？”
“姑娘去过知微楼的，他们里头就做过玄阵，人手不多，但可防贼恶。”
“这此倒是用了心思，学坊多女子，是该小心些。一会你把图去给工匠们，让他们按图做出来，只是一个月不知来得及吗？”
“依样画葫芦，应当不难。多找些人把部件做好，再找技艺精湛的师傅组起来就是，最多两个月定能完成。”
“那就好，这事我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你快去安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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