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托付

呆呆地站在破庙门口不远处，月儿心里不安极了，这和她出去的时候不一样，庙里亮起了光，他走的时候明明是漆黑一片的，是谁想起那位老妇人说的话，她提到的那些人，月儿悄悄地拿起一块尖锐的石头，偷偷地躲在破庙的一边，屏着气息听着里面的说话声。

        “师兄，你终于还是找到了这里。”是母亲的声音，她醒过来了，月儿又惊又喜，那么，是不是表示母亲的病就要好了，一瞬间的惊喜让月儿忘记了屏息。

        “谁？”一声清喝，月儿感到有人一把抓住自己的肩膀，只闻到一股青草香，就被带到了母亲面前。

        庙里温暖如春，和之前截然不同，月儿体会着这难得的温暖舒了口气。

        “原来是个小丫头片子。”

        “月儿？”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月儿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手一松，放开死死抓住的石头：“母亲，您的眼睛好了？看得见月儿了？”

        月儿伸出手在母亲眼前晃了晃，女子的眼睛随着月儿手转了转，一把揽过月儿，抓着的人也配合着松开了手。

        女子细细地打量着月儿的脸，蹙眉道：“你头上的伤口怎么弄的，疼不疼？”心疼的往伤口上吹着气：“呼呼，娘亲呼呼，伤口呼呼。”就像以前一样。

        月儿窝在母亲怀里，一瞬间委屈涌了上来，只想在这熟悉的怀抱里放声大哭。

        “好了，一个小伤口罢了，值得这么大惊小怪的吗？”一旁的青衣人从女子怀里拉过月儿，温热的手掌按着额头，金色光芒闪过，头上的伤口已经消失不见。

        月儿惊喜地摸着额头，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听到母亲在一旁开口道：“多谢师兄。”语气生疏冷淡。

        月儿从未听过母亲这副样子，不由得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只觉得气氛有点奇怪，于是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不说话。

        “师妹客气了。”那人也不在意，治疗完月儿之后便负手站在门口欣赏着外面的大雪，他一身青衣，面容清俊，气质卓然，即使只站在这间破庙里赏雪都仿佛漫步于人间仙境欣赏着人间至美之景。

        大雪纷纷落下，不知过了多久，青衣人开口道：“我一直觉得雪是这世间最神奇的东西，它能掩盖这世间上的欲望，邪恶和血腥，白茫茫一片下去，从外表上看是那么的纯洁无瑕，谁也不知道里面藏着什么，说起来，挽歌是最喜欢看雪的吧。”

        女子点了点头：“是啊，之前顾郞确实很喜欢看雪，常常拉着我一起去看，后来我生了月儿，身子不好，挽歌为了陪我和月儿，便不怎么去看了。”

        青衣人沉默良久，叹息道：“是吗，亏我还……”

        女子道：“师兄说什么？”

        青衣人道：“没什么，我只是想起我有个徒弟，他叫风流雪，他给我的感觉也很像雪，外表最是天真纯洁，实际上却是个十足的天魔星，让我头疼极了，而且老是让我想起往事，无奈至极。”

        女子笑道：“往事已矣，师兄是师父当烦了，向我诉苦呢，你现在体会到当年师父当年的感受了吧，说起来，当年师父收了我之后好像马上脱离了苦海，在一旁喝着酒看着我们三人闹腾，师兄不如效仿师父，收了月儿，好尽快脱离苦海。”

        青衣人冷漠的神色在女子提到往事神色微微动容，听到后来已经有些诧异了，说道：“你舍得？”

        女子笑了笑，在这暖意融融的黄色烛光下，她可怖的面容似乎也变得没有那么可怕了，笑盈盈地说:“我一个将死之人，有什么舍不得的呢，再说了，月儿是我和顾郞的孩子，师兄难道会亏待他不成。”

        青衣人思考着女子的意思，试探地说：“我以为，你会……"

        女子打断了他的话：“在这世上，我和顾郞除了月儿以外，师兄是我们唯一的亲人了，我相信师兄，顾郞也是。”

        青衣人身子一震,道：“好，我答应你。”

        女子松了口气，道:“我有些话要和月儿说，望师兄给个方便。”语气还带着一些少女时代的撒娇。

        青衣人没说什么，化光而去，从庙中消失不见了。

        女子温柔地拉过月儿坐下，道：“月儿有什么要问母亲的吗？”

        月儿自从听到那句将死之人便什么也听不见，她呆呆地看着母亲那双依然明亮温柔的眼睛，胸口像堵了一层又湿又重的棉花，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女子看着她的样子叹了口气，说道：“月儿，你可知，在这世上，人人都有一个为之梦寐以求的东西，有人是权利，有人是财富，有人是美女，还有很多很多不同的东西，你想不想知道母亲这一辈子最大的梦想是什么？”

        她似乎并不打算得到回答，接着说：“是你父亲，我这一辈子只想和你父亲在一起，生死与共，可是他说话不算数，偷偷地丢下我先走啦。"

        月儿已经是浑身发抖，听着她的母亲继续说：“现在，我就要去找他了，他希望我们好好活下去，可我活不下去啊，每一天，没有他的每一天，都是这么痛苦和煎熬，我真的很想和月儿一起走下去，可我真的活得好辛苦，现在，我终于可以去找他了，你别怪我。”

        “难道我不值得你活下去吗”月儿难过地问道。

        “我想，可我不能。”到了这个时候，谎言已经没有必要了。

        女子心力交瘁，强撑着定了定神，从脖子上取下一块月牙形状的吊坠挂在月儿的脖子上道：“月儿，你听好，现在说的话才是重点，你必须牢牢记住，你父亲顾挽歌和我还有刚刚那位是同出一门的师兄妹，我们一起在蓬莱学习生活，以后你也会去蓬莱，我们学的不是普通人的东西，是真正的修仙之术，当年因为一场意外，母亲断了修仙的路，你父亲就陪我离开了蓬莱，再也没回去过。”

        思极往事，女子稍稍有些恍惚，当年，是不是没出蓬莱会更好呢

        “你父亲和我出来之后经历了很多事，其中细节你以后会慢慢知道的，后来就来到了愉城，月儿，也许你现在在责怪那些人，责怪他们为什么会不帮我们，觉得他们忘恩负义，但是，我和你父亲一点儿都不会后悔做了这些事，现在的你可能不懂，但我相信你以后一定会懂的。”

        “至于那个青衣人”女子顿了顿，接着说：“其实，他是个挺可怜的人，月儿你以后要好好对他，就像对待我和你父亲一样，可是……可是……”

        女子还是憋不住哭出了声：“我的月儿，若有万分之一可能，母亲怎么忍心让你独自一人活在世上，我早就是强弩之末，只剩一口气，就是不放心我走了你该怎么办啊，现在师兄找来了，我就想，幸好，幸好老天待你不薄，我也终于能安心去找顾郞了。”

        月儿静静的等着女子哭完，小心地擦干女子脸上的泪痕，问道:“那么，母亲即将见到父亲，开不开心呢？”

        女子回答道：“母亲很开心。”

        月儿缓缓的绽放出一个笑容，道：“母亲开心，月儿就开心，这样，母亲便能安心了吧。”

        女子凝视着月儿稚嫩的面容，一瞬间觉得她长大了不少。

        “月儿，你还记得那个秘密吗。”

        “嗯。”

        “在你七岁以前，不要告诉任何人这个秘密，对所有的人都不能告诉，记住了吗。”

        “包括那个青衣人吗？”

        “对，包括他，还有，你不用管那些人，那些人害死你父亲，你父亲自然会找他们报仇，你不必为此脏了手。”

        “可是，父亲他……”

        “你以为你父亲是谁，就算他死了，也照样能为自己报仇，”女子勾起一抹笑容，极冷极艳，然后又变得温和，“我只愿你一生无忧，不必为俗世烦恼，月儿，你天资极为出众，可惜心性不稳，极容易走火入魔，所以我和你父亲一直不肯教你真正的修仙之术，只能教你吐息和强身健体之术，可现在形势不饶人，你脖子上是我家祖传的吊坠，名为‘镇月’，有助于你镇定心神，无论何时你都不可拿下，记住了吗。”

        “是。”

        “还有最后一点，不要动情。”

        “嗯？”

        “我这一辈子，看过太多人为情所伤了，包括我自己，就算是天下第一的聪明人都会被感情所伤，变成天下第一的笨蛋，做母亲的，怎么舍得你受这种苦呢。”女子半是自嘲的说道，“所以，答应我，不要爱上任何人！”

        “我答应你。”即使不懂，只要是母亲想要的，那便答应吧。

        “好，太好了。”女子心满意足的笑了笑，合上了双眼，最后吐出此生最后一句话：“顾郞，我来找你了。”

        痴情人人痴情，命长绝绝无心。

        月儿安静地看着女子吐出最后一口气，凝视她露着一丝笑意的面容，不知看了多久，天色渐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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