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寻访死亡外科医生 一
因为带上神威而迟到数次，由罗有点怀疑是不是带上他自己就会倒霉，和他走在一起运气就会下降什么的。
最后事实证明担心是多余的，在为了消防安全起见而被迫手拉手无法灵活行动的情况下，由罗还是将小船安全带出了漩涡带。
如果运气真的下降，这种时候怎么说也该发生个船毁人漂流的事故嘛。
——是真的运气不错。
由罗看着漩涡带当中指示出海流的红色道路，缓缓舒了口气，尔后又不禁疑惑地探头打量。
这种如同飘荡在漩涡中的红色丝带一般的现象一年只会出现一天，丝带的本体是生长在漩涡带下海底一种海生植物的种子，大量红色种子汇聚在一起浮上海面，顺着向外的海流离开漩涡带前往外海繁殖，因此地毯般的红色丝带铺就出的道路是判断安全路径最简单的方法。
由罗嘟囔了一声：“奇怪。”就算离开这么多年已经算不准今天到底是不是红色丝带出现的日子，现在早就过了涨落潮的时间，而红色丝带的现象即使在那一天也应该只在涨潮和落潮时分出现才对啊。
“发什么呆？”神威动了动交握的手，“再不动又要回到漩涡里去了哦。”
“啊啊……知道了。”由罗最后望了一眼漩涡带对面的方向，在漩涡带的外侧，这个距离是不可能看到卢娜德岛的踪影的。
由罗走到船舱顶上，左手还和神威绑在一起，只能用右手单手调整船帆。待在一边的神威无所事事又不能离由罗太远，看着由罗不大习惯地用自己的手扯动细绳，从旁将属于由罗的左手伸了过去。
“你干吗？”由罗瞥了他一眼。
“帮你呀~”神威微笑，“一只手很难弄，不是吗？”
“……你，把手收回去。”
由罗强硬地说道。
“怎么？”神威微微歪头，恍然道，“啊——这么说起来，你总是不能坦率得接受帮助呢。”
“不是那种问题！”由罗忍住把麻绳扔向神威的冲动，现在他那张脸可是她的，“方向错了！不懂就不要添乱啊你这混蛋！！”
神威眨巴眨巴眼睛，“哦”了一声松开手，原本用细绳固定在桅杆上的白帆被风一吹，哗啦一下与桅杆脱离了一半。
“……还钱！！立刻还钱然后滚啊混蛋！！”
“办不到。我可是身无分文呢~”
……
时隔十二年，因缘巧合回归的住民又一次起航，十数年来唯有这一晚岛上有人居住。
此前与此后的无数满天繁星之夜，卢娜德依旧静静地坐落于漩涡包围的海面，绿意盎然的新月之岛仰望星空，空无一人。
【你是被岛所爱的孩子】
金色长发的女人站在海岸上，望向小船出海的方向，朝站在身边的男人露出温柔的微笑，伸出手十指相错，与丈夫紧握着手，渐渐消去踪影。
众多光点升向岛的上空，人皆已死，守护岛屿百年的神狼已死，就连人们最后留下的思念都到了离开的时刻。
从今往后不知要再过多久，这座岛上才会再现安居乐业的桃花源景色。岛屿似乎感觉到寂寞发出无声的鸣叫，融化在海浪中。
……
曾经这座岛上，一个名为艾塔莎的金发女性抚摸着年幼义妹乱糟糟的黑色脑袋，这么对她说道——
【“以三岁幼龄穿越漩涡带，平安无事来到这座岛上。
假如不是奇迹，那么你一定被这座岛屿和大海所爱吧。”】
※※※※※
——孤独的岛屿，深爱着愿意来到这里的人们。——
※※※※※
由罗身上有好几个永恒指针。
排除掉指向新世界的几个，能在前半段使用的也就只有磁鼓岛、阿拉巴斯坦、七水之都，这三个是由罗从船上带出来的，还有便是在外得到的两个指针。
指向盛产糖分的国度的永恒指针已经被压箱底不用管。现在船前进的方向是从莉露那里，和情报一起得到的“中转岛”的永恒指针。
在伟大航路航行依靠岛屿之间相连的磁力，一般来说每条航线各自独立，规矩按照记录指针得到的磁力记录向前航行而没有遭遇意外事件，譬如临时使用永恒指针改换航道，或者途中登陆非磁力指示的岛屿导致记录覆盖的话，不会有分岔路出现。
——这是前半段的航行原则，连磁力都发生紊乱的后半段海域另当别论。
相对于选个前进的方向都要赌命的后半段海域，前半段的磁力还是较为稳定而单一的。然而中转岛是个例外，这座岛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就是因为它的磁力连接着四面八方的岛屿，因此作为货运的中转点，每天都有大量船只出入港口。
前往中转岛用的是永恒指针，记录指针暂时被遗忘了，直到神威问能不能把手腕上的玩意儿拿下来，由罗才意识到因为交换身体的缘故，自己的航海设备都在神威那边。
不过反正用不到记录指针，由罗也懒得拿过来戴，到时候换回去还得再跟神威要一次想想就觉得麻烦。警告神威不准擅自拿下来，由罗对他散发出的怨念之气视而不见。
由罗道：“戴着又不碍你的事！”
神威反问：“哪里不碍事了？”
由罗戴了这么多年（←出走惯犯，随身携带航海必备品）都习惯了，哪怕战斗的时候挥拳都能保证外壳脆弱的记录指针不损坏，自然不觉得碍事。神威可没有在手腕上戴过手链之类的东西，他连手表都没戴过，这么大个东西箍着手腕感到难受很正常。
虽说箍的不是他本人的手腕。
“嘁。”被自己的脸用一副委屈的神态盯着，不爽又不能随便揍自己的身体，由罗不悦地撇了撇嘴，拖着神威走到墙角拉开自己的行李包侧袋，“手。”
神威听话地把手伸过去，由罗解开金属扣把记录指针取下来放进袋子里，手指顺便往口袋底部探了探，指尖触碰到一种石材质感顿时一愣。
由罗用手指夹着摸到的东西从袋子里拎出来扔给神威。
神威下意识用空着的手接住，长得像鹅卵石一样的东西落入手掌心。一瞬间和与由罗牵着的右手相同——准确地说更为明显的无力感顿时侵袭了大半个身体。
黑发少女双腿发软，身体摇晃了一下勉强站稳。
“这是什么？”
神威脸色不太好看地摊开手掌。考虑到由罗出生的这个世界不合常理的事情太多，虽然感到很不舒服，神威还是没有贸然把这玩意儿扔开。
“海楼石手铐的碎片……讲老实话我也不记得什么时候带上的了。”由罗回答道，“你就拿着它吧。”说着松开了手退开一步，有海楼石克制恶魔果实能力，就用不着时时刻刻牵着手了。
松手之后只剩下海楼石的碎片影响这具身体，生理上的无力感稍微缓解了一点，心理上却不感到高兴。
“我不想拿。”神威直白地表达意志。
由罗抱着胳膊一脸冷漠无情：“能找到海楼石代替很不错了，接下去还有几天的航程，不说能不能保证不间断的身体接触，那样太累了我不干。”她流露嫌弃之意，丝毫不顾嫌弃的是自己的身体。
不，应该说，正因为现在互换了身体，不得不主动用神威的手去握住自己的手——这让由罗感到很不愉快。
……准确地说是很别扭。
由罗心里脸色扭曲地想起之前神威说的话，脸上面无表情。
神威想象了一下今后几天都必须一直牵着手……
是很麻烦。而且仔细想想，一直牵着不放感觉怪恶心的。
“好吧。”神威勉为其难地接受。
这样一来就不必握着对方的手靠在一起，由罗转身走向舱外打算去看看天气，走到舱门前忽然想起什么，走回来从行李里翻出一根头绳，撩起袖子露出小臂让神威自己握着，将海楼石碎片用头绳缠起来，再抽出一根银链子挂在海贼少女的脖颈里。
神威果然还是无法理解她的袋子里怎么什么都有，仔细衡量了一下行李袋的大小，也就是由罗的躯干部分那么大而已，但这里面却放得进棉衣外套、披风、大衣、医药箱……以及或许未知的更多东西。
有点想象不出她回到自己的世界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从以前满宇宙乱跑只带一个单肩包连换洗衣服都不带，随身物品少得可怜的笨蛋变成准备得如此周全的性格。
“好了。”由罗把袖子放下来，海楼石碎片用橙色的头绳把断裂处锐利的棱角包起来，作为坠子装饰在银质的项链上，垂在胸前起伏上方一寸处。
神威：“……”
自说自话地摆弄完自己的身体，由罗顶着神威的躯壳跑到甲板上去了，完全无视掉神威的意见。
神威看着自己的背影跑出去，本来整整齐齐的麻花辫被搞得歪七扭八就快散架的样子，抬起手摸了摸胸口的海楼石碎片。
“欸——这就是海楼石啊。”
摩挲着石头碎片，这种据说是能力者的——由罗的克星的物质，真要说的话神威并不是第一次见到，只不过以前见到的并不是这种固态的石头。
神威的身体——他自己的身体，拥有克制由罗的性质。
并非一开始就是这样。
成为这样的体质之前，他的攻击无法对由罗能够散成火苗的身体造成丝毫伤害，因此动作技巧和力量再怎么厉害也伤不到由罗，每次都是由罗完胜。直到那一天，他出于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喝下了由罗随身携带的一小瓶银灰色液体。
瓶身上写着不认识的文字，甚至不知道有没有毒。
神威仅凭着“能够扭转无法攻击由罗的现况”的感觉，将那些液体尽数饮下。
由罗说过那是液体海楼石。
他没有因那瓶液体中毒而死，从而获得了能够对由罗造成有效攻击的体质，也就没有在意由罗发现他喝掉了液体海楼石时崩溃的表情。
神威和由罗之间的孽缘是从那个下雨天巷口初遇开始的，真正延续这份孽缘的却应该算是那瓶液体海楼石的功劳。
如果神威不能对由罗造成伤害，由罗之于他而言即便实力再惹眼，也是超出理解范围、不被列入战斗对象的存在。
——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们之后就不会纠缠五年之久了。
神威的身体具有和海楼石相同的效果，即便做不到完全封印总归还是能令能力大幅下降，所以保持一定的直接接触能够用海楼石体质抑制住烧烧果实暴走的力量。
为什么由罗会这么做？
黑发少女（神威）勾起唇角，弯眼笑了起来。
只是猜测应该没有那么准确。而他拥有海楼石一般的体质这件事发生在另一个世界，归属于由罗自称完全不记得的记忆。
“又多了一个证据呢。”神威自言自语地沉吟一会儿，思绪忽然一转，“……待会儿给她扎个头发吧。”
一贯把头发打理得很好的神威对由罗把麻花辫搞得乱糟糟的不能忍。
※※※※※
数日后，中转岛（on）。
港口的货物吞吐量依旧如平常往日一样巨大，众多船只进出港湾放下货物，稍稍停留一段时间，到达租用时间之后马不停蹄地离开前往下一个岛。
中转岛港口的位子很紧凑，停靠时间超过半个小时都会造成很大的纠纷。
因为位处交通要塞，中转岛的开发非常透彻，除了中心部分是城市，四面八方布满大小港口，几乎占满了海岸线，根本没有能够私自停靠的地方。
中转岛的港口主要接待对象是过路的商货客船，偶尔也有政府和海军的船只临时停靠。磁力连接着四方岛屿的这个岛当然不会只有正派人士前来，时常也会出现记录指针刚好指向这里的海贼船，中转岛同样接待。
接受海贼船的停靠听起来似乎非常危险，实际上没有那么可怕。经由中转岛转运的货物可能属于任何一方势力，曾经发生过海贼抢劫货船的事件之后，那伙犯事的海贼迅速在不知谁出手下消失无踪不留痕迹，自此以后，但凡有脑子的海贼就不会为了贪点小财而在这里闹事。
由于没可能悄悄停靠，有眼力劲儿的海贼起码会收起海贼旗夹起尾巴做人，哪怕大部分海贼船单单收起旗帜还是能一眼看出其海贼船的实质。
不过也有连旗帜都不收的海贼入港，港口方面也没办法，只是引起恐慌而没有实际的犯罪动作，又不能因此就强迫对方收起海贼旗，那样反而可能激怒海贼。
这一日，就有一艘没有收起旗帜的海贼船停靠在湾内。
即便收起旗帜也没什么意义，这艘船脱离寻常帆船的范围，潜艇式的构造，取下旗帜也有标志大喇喇地绘在船体上，一看便知出身。
“喂，那艘船是——”
“没错，应该是！”
从潜水艇停靠的港口附近经过的行人注意到船身上的海贼标志，低下声音议论纷纷，唯恐潜水艇的船长听到议论，却又不肯闭上嘴巴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简化为圆形笑脸的骷髅标志，其代表的意义是新世界的红心海贼团，船长「死亡外科医生」特拉法尔加·罗恶名昭著，约十年前大海贼时代终幕的高|潮时争夺王座的有利候选人之一。
时至今日现任海贼王仍然在世，曾经被视为暂未成为海贼王的大海贼所拥有的「四皇」这一称号并未完全由上个时代流传下来，因而现今新世界分庭抗礼的几名大海贼不被定称为四皇。但“罗”和“基德”这两个名字无疑等同于这个时代的四皇，最接近海贼王草帽路飞，甚至可以说能与海贼王分庭抗礼。
与仍在积蓄力量，想着总有一天要把草帽拉下宝座的基德相比，海贼时代终结之后罗的动作要小得多，虽然威名仍在，却没有再特意干出骇人听闻的事件，显得极为低调。
因此这么一个大人物竟然没有引起多大的轰动便无声无息地离开新世界，出现在位于前半段的中转岛。
携带一柄野太刀的男人将刀鞘靠在肩头穿过集市，走向中转岛中央街最大的公开拍卖会会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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