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阴阳谋
三个月前。
暮色等不及要赶走西坠的金乌，霸道地把宫殿檐角都镀上森冷的暗金色。
乾阳宫的龙椅上侧卧着一个肥胖身躯，淡雅的龙涎香似乎都因他沾上了几分油腻。
他正一下下敲着手指，打量眼前之人。
这是个年轻人，身量颀长，只是双颊过分瘦削，再加上阴鸷的眼神，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不怀好意。
他拱手问道：“三日过去，不知道陛下思虑如何？”
敲桌的手指蓦地停下，周帝慢慢直起身来。那双眼睛因脸上肥肉挤压显得细小如豆，此刻却因这话精光一闪。
过了一会，他笑道：“紫轻侯世子真是才智无双啊。”
“陛下过誉了，”段珩面色沉痛道，“外臣也是为了天下苍生，不忍他们受战乱之苦。若能用公主一人之命换两国百姓安宁，外臣相信公主也定然甘愿做此牺牲！”
“既然如此，”周帝站起来，走到丹陛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那朕，就在此静候佳音了。”
夜幕长风下，段珩望着眼前的火光勾起了嘴角。想到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即将到手，他不得不废了好大劲才压下血液里的兴奋。
很快，只要北周的公主一死，这两兄弟势必斗个你死我活，自己便可坐享其成了。
而对此时的段锦来说，不管于公于私，他都一定要保住禾襄的性命。
他原本以为皇帝在位，太子未定，明面上段秀不敢如何，所以才带了这么点人。没想到段珩胆大包天，不知使了什么法子，把皇帝给控制了，这下局面异常棘手。
方才他已经命人回府找薛易调兵，看对方阵仗，至少带了五千人马前来，自己只有区区两百人，真打起来，怕是要鱼死网破。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拖，给援兵争取时间，况且看段秀这样子，似乎并不知道宫里的事情。
“大哥。”段锦打破了一触即发的沉默，下马笑道，“我兄弟二人许久未见，何必这么剑拔弩张呢，不如先去帐内小酌几杯？”
他每走近一步，对面士兵的刀就出鞘一分。
而他的眼睛始终盯着树下的姑娘——她的脸被捏得快变了形，痛得她眼泪汪汪的，在火光里闪闪发亮，可就算如此，她还是紧紧咬着下唇，让自己别哭出声。
这懂事的好姑娘啊！
三年质子，五年韬光，段锦的内心已经被坚硬的外壳包裹得彻彻底底。可在还像从前那般，只要禾襄一流眼泪，这外壳就被砸个粉碎。泪水顺着缺口淌进心里，再在伤口上滚一遭，让他疼得发颤。
“哈哈哈哈！”段秀道，“按理说，既然弟弟盛情相邀，做哥哥的怎么着也得答应。可眼下，三弟你是不是搞搞清楚，谁是主，谁是客？”话末他的语气已经相当不客气，他使了个颜色，下巴一抬，命人将段锦团团围住。
段锦背后手心全是汗，面上不显，目光移向段秀，真挚道：“臣弟这里有一条消息想要告知大哥，此消息干系重大，大哥若实在不愿知晓，臣弟只能任凭大哥处置了，只是届时大哥莫要后悔。”他说完看了一眼段珩，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段秀当然注意到了他这一眼，把原本抬起的手放了下来。他眯了眯眼睛，思忖片刻，冷笑一声，“我倒要看看你耍什么花招。”
“殿下！”段珩脸色微变，想要劝阻。
段秀抬手阻止，“无事，左右他也翻不出浪来。”
“请！”段锦笑着请他入帐，心里着实松了口气。见段秀已经入帐，他对段珩道，“小侯爷要不歇歇？小王看您捏了这么久，手怕是早就累了。”
段珩明显脸色很不好看，但毕竟还没撕破脸，况且不知道段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咬着牙松手道，“三殿下说的是。”
段锦临走时给了禾襄一个安抚的眼神，小姑娘的脸上都是红红的印子，只有眼睛亮亮的，还冲他笑了笑。他不忍再看，转身掀了帘子。
段秀早在主座上坐下，斜着眼看段锦走进来。
“说吧，我的好弟弟，我纯粹是好奇你还能怎么挣扎。”
“大哥！”段锦刚走近就单膝跪地，拱手压低声音道：“我接到传信，乾坤殿的消息从一个时辰前就只进不出了！”
段秀听完瞳孔一缩，起身把桌子给带翻了，一把揪住段锦的领口吼道，“什么！”
段锦并没有计较他的无礼，飞速道，“千真万确，辰时紫轻侯进了乾坤殿，之后再没出来。”
段秀很快也冷静下来，把他扔到一边，拂袖道，“你如何得知？”
段锦理了理衣襟，道，“谁还能没几个宫里的朋友？大哥您说呢？”
段秀还未回答，突然有人闯了进来。
“大殿下！小侯爷带着北周公主骑马逃走了！”
段锦起身太快，差点一个趔趄，他奔到帐门口，哪里还有段珩与禾襄的影子？只剩下树下那根残破的麻绳，嘲笑他的自作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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