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岛 > 穿越玉斝记 > 第48章 柳知县(下)

第48章 柳知县(下)


柳知县翻阅完卷宗,又看了看本案的唯一证物,那条被大榆树树枝勾扯下来的蓝色布条,心中有了主意。

        柳知县即刻吩咐众衙役分头到案发现场附近,梅城东街的十几条巷子里,挨家挨户进行排查,看看当时凶案发生之后,有无什么人搬离住所远走他乡。

        中午时分,众衙役纷纷回府禀报,其中有个叫马六的衙役,带回一条重要线索:

        有一个姓胡的屠夫,住在李寡妇家后面的那条巷子里,于案发次日,带着老婆儿子,突然举家搬离,不知去向。

        好!柳知县心中暗自喝了声彩,看来这家人有重大作案嫌疑,他赏了马六数百钱,即刻命人再次带金娘、李元等到堂。

        “金娘,本官问你,你可认得你家后巷的胡屠夫一家。”

        “回老爷,民女认识。”那金娘怯生生地回道:“家父在世时,民女家境稍好,逢年过节,民女曾到他家肉铺买过肉。”

        “好,如此说来,你对他家其他情况可也了解?”

        “回老爷,那胡屠夫有一儿子,乃是个极不成器的,民女,民女,还……还跟他,曾……曾有……过节!”金娘羞红了脸,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

        “哦?”金娘脸上一切微小的表情变化均逃不过柳知县那双精明的眸子,他眉头一展,微笑道:“有何过节,快快道来,不可遗漏!”

        原来,案发前的半年左右,有一天,风和日丽,金娘一大早帮助母亲浆洗完后巷乔老爷的衣裳,便将其送到乔老爷府上,送完衣裳出来,正巧遇见了胡屠夫的儿子胡继福。

        金娘远远地看见他双手背在后面,挺着个肚子,打着酒嗝,摇摇摆摆地走过来,便赶紧往闪开一边,想顺着墙边溜过去躲开他。

        因为这个胡继福乃是个天生好吃懒做的市井无赖,年方十八,却不正经进学堂念书,也不继承他爹的杀猪卖肉的手艺,每日里只是吃喝嫖赌,偷鸡摸狗,年纪不大,却早已经在梅城大大地出了恶名。

        没想到那臭名昭著的胡继福,早就瞄上了貌美的金娘。只见他三步两步赶上前,伸手一拦,“站住~小妞儿~!”胡继福流里流气地说道:

        “侯,侯,侯家大美妞儿,这,这是要去哪?”胡继福一边打着酒嗝,一边大着舌头问道。

        “管你甚事!让开!”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当面拦路,金娘一下子着了急,红着脸娇叱道。

        胡继福见金娘生气的样子,脸儿红扑扑的,柳眉倒竖,张着樱桃小嘴,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煞是可爱,便不由得浑身酥麻,心痒难耐,借着酒劲,色心顿起,上前一把拉住了金娘的袖子,色迷迷地说道:

        “我的大美人儿,我,我,我的小心肝,我的小娘子,走,快跟跟哥哥家里去,包你吃吃吃香的喝辣的……”

        “你这恶棍,放开我!”金娘一把扯过袖子,就像一只受惊的小梅花鹿,想要夺路而逃。

        那胡继福见状,干脆扔了酒瓶子,张开两只大手,完完全全拦住了去路,乘着金娘一时受窘而不知所措之机,一把攥住了她的纤纤玉手,在她滑不溜秋的粉嫩的手背狠狠地摸了几把。

        此时周围已经有路人围观,金娘见状,如何不急?女儿家清清白白的名声一旦受污,将来如何找婆家?

        她死命挣脱出来,抬手就给了胡继福一记响亮的耳光,只听得“啪”的一声过后,胡继福的脸上多了一个鲜红的巴掌印。围观的路人见状,哄地一声就笑了,顿时指指点点起来。

        “他奶奶的,你个臭娘们,竟竟敢打老子!”胡继福一下子恼了,挽起袖子,举起沙煲大的拳头,正想发作。

        “住手!你想干什么!”人群中传来一声怒喝。

        胡继福扭头一看,顿时就像霜打的茄子——蔫吧了。原来,喝住他的是东街的保长江大叔,江大叔和众人随即上前扭住了胡继福的胳膊,把他推推搡搡地送往县衙去了。

        那胡知县见是一般的流氓案件,也没有造成什么伤亡损失,当即快速处理,训斥了一番之后,着令发回东街保长严加管束,如有再犯,定将收监定罪。

        那胡继福在东街保长江大叔及一班保丁的严密监督之下,倒是一时之间收敛了不少,老老实实在家中呆了几个月。

        柳知县见金娘所述如此详细,不由得大喜,当即命几名衙役仔细调查胡屠夫一家的搬家后的去向。

        天黑时分,衙役马六汇报说,那胡屠夫一家已经搬迁至韶州府南雄县,柳知县听罢,大喜,当即修书一封,将案情简要叙述一番,请南雄县县令派人配合办案。

        次日一早,柳知县派出马六等四名衙役赶赴韶州南雄县,临走时如此这般吩咐一般,马六等人领命,快马加鞭而去。

        不出五六日,马六等人带回了胡屠夫及其儿子胡继福,另外还拖回满满一车的被褥衣物等。

        柳知县见带回了重大嫌疑人,心中大喜,但却不即刻提审胡氏父子,而是先把他们关在牢中,然后发动县衙上上下下几十口人,大家一齐动手拆被子、拆衣服、拆鞋底,不一会就把那一车子拉回来的堆积如同小山的衣物拆得干干净净。

        半个时辰之后,只听得一个衙役高兴地嚷道:“找到了!终于找到了!”

        柳知县大喜过望,即刻通知衙役带胡氏父子上堂。“堂下何人?”柳知县明知故问道。

        “回大老爷,小民屠夫胡二,以及小民的儿子胡继福。”

        “胡二,本官问你,你可知道梅城东街半年前出了一桩重大的凶杀案?”

        “回大老爷,小民当时并不知情,后来听人说起过。”

        “大胆刁民!”柳知县一拍桌子,厉声问道:“你既然不知情,为何在凶杀案发生的次日,举家搬离梅城?”

        “回,回大老爷,小人冤枉啊,小人因为儿子不学好,被前任县太爷着令本街保长严加管束,小人觉得太过丢人,怕长期以往,影响小儿的声誉,导致将来无人肯嫁小儿,那样我胡家将来岂不要断绝了香火了嘛,故而居家搬迁,想给小儿换一个新的地方,重新做人。”

        “混账东西,你倒会狡辩!俗话说,知子莫若父,你那儿子在梅城早已劣迹斑斑,臭名昭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当时怎么不着急,你这会儿到着急起你们胡家的声誉来了,早干嘛去了?你们迟不搬,早不搬,偏偏前一条巷子一出了人命案,你们马上就搬家了。是否做贼心虚呀?”

        “回老爷,小民的的确确冤枉啊,老爷!”

        “少给本官装蒜,来人啊,带胡继福!”

        “胡继福,本官问你,东街李氏寡母孤女被杀案,可是你犯下的!”柳知县缓缓而威严地问道。

        胡继福浑身一哆嗦,很快又回复平静,回答道:“回大老爷,小民冤枉,小民事发当天,在家帮忙收拾东西,次日小民随父母一起搬家,并未踏过李寡妇家半步!”

        柳知县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胡继福,但见其年近弱冠,生得满脸横肉,眉毛高竖,眼窝深陷,隐约透露出一股杀气,柳知县心中已猜中三分。

        “大胆刁民,铁证在此,还敢抵赖!我问你,这是什么?”柳知县走下堂来,把两个蓝色布条放在他眼前。

        “大胆胡继福,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些是什么?”

        胡继福浑身一颤,眼睛眨了眨,随即说道:“回大老爷,小民不知?”

        “呦呵,跟我玩失忆是吧,本官自有办法让你乖乖招供。”

        柳知县两手各捻起一条蓝布条,分别拿到胡屠夫跟前晃了晃,又拿到胡继福面前晃了晃,一字一顿地说道:

        “本官手中有两条蓝布条,一长一短,长的这条呢,是前任知县胡老爷在查看现场时,于李寡妇家院内的大榆树上一条当时刚被踩断的树枝上发现的,短的这条呢,是在你们胡家的鞋底里头发现的。其色泽、纹理、新旧程度一模一样,所以,本官有理由认为,它们来自同一件衣服!”

        柳知县边说,边偷眼暗中打量他们,只见胡屠夫满脸通红,而胡继福呢,瞬间脸色变得惨白异常,额头上的冷汗涔涔而下。

        少顷,胡继福突然怪眼一翻,强作镇定,矢口否认道:

        “我的青天大老爷啊!小民确实是无比之冤枉啊,天下穿蓝布衣裳的人多的是,何以断定就是小民所穿的那一件呢!小命冤枉啊!”

        “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落泪,好个大胆恶徒,犯下如此滔天罪行,还想抵赖,来人啊,给我上夹棍!”

        “啊——”胡继福一声惨呼,疼得满地打滚。

        “你招还是不招?”

        胡继福毕竟是胡屠夫家的一根独苗,从小长辈就对其过分溺爱,虽然生在平常人家,却从小被惯得身娇肉贵,如何受用得起这般酷刑?不一会,疼痛与鲜血便让其心理防线崩溃,只好招认杀人行凶的经过。

        原来,胡继福天天与一帮猪朋狗友混在一处,有一天无意中听说了混元教在粤东设立了分会,该教开出诱人的入教条件——加入该教之后,可以吃香的喝辣的,更可以横行江湖,人人羡慕。

        最令胡继福羡慕的是,该教中美女如云,教徒们都艳福不浅。胡继福听说之后,两眼放光,连连称妙,恨不得马上入教。

        但是入教有一个条件,必须进献美貌少女一名,如系处子,格外赏银一百两。

        自从上次被江保长严加管束之后,每天在保长和保丁的眼皮子底下生活,胡继福浑身不自在了好几个月每天都寻思着怎么找金娘出出这口恶气。

        这天终于解除了管束,他便自由自在地道街上瞎溜达,心中好不得意,一边吹着口哨,一边摇头摆脑地踱着步,物色着美貌的少女,可惜眼前晃来晃去的要么是歪瓜裂枣,要么是人老珠黄,他怪眼一翻,立时想到了金娘,于是便决定到金娘家附近四处转悠。

        那胡继福哼哼唧唧的踱着八字步,踱来踱去无意间就到了李寡妇家门口,更巧的是,无意中就看见了金娘恰巧把一盆洗衣水泼在宋殿臣的身上。

        胡继福心中“哎呀”了一声,便躲在一株大树后面偷看,准备看一场好戏。只见那宋殿臣微微一笑,却不恼怒,更不骂人,只是朝着金娘微微一笑,那充满了温柔的眼神,把一位青年学子对一位窈窕佳人的渴慕表露无遗。

        胡继福心中顿时因没有看到他们的争执斗殴而颇感失望,对于没有出现一个让他可以挺身而出英雄救美的好机会而诅咒起老天爷来。

        而且更要命的是,宋殿臣不但不恼怒,不骂生气,不唐突佳人,还竟然颇为斯文地含情一笑,这让胡继福心中如同打反了醋瓶子一样酸不溜秋地颇为不自在起来,他心中悻悻地骂道:“你妈的,竟然敢看上老子中意的女人!竟然还敢眉目传情!”

        他再偷眼看那金娘反应如何,但见那金娘也报以羞涩的微微一笑,那美丽的双眸中眼波流动,艳丽的红唇中展露出如瓠犀般洁白整齐的牙齿,那虽然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微笑,但却百媚顿生,荡人心魄,胡继福在心中被撩得浴火焚烧的同时,却也心中酸溜溜地难受极了。

        更让胡继福心中极不平静的是,上次在大街上,自己也没有多少过分的动作,只不过扯了一下金娘的袖子,竟然被这小蹄子狠狠地扇了一记耳光,脸上热辣辣地红了若干天,被一帮酒肉兄弟们耻笑了颇长时间。

        而今天,今天,这小蹄子竟然对宋殿臣这臭小子又是另一番模样,这眼神,这微笑,这欲言又止,这脉脉含情,简直是天壤之别啊,我胡继福凭什么要遭受那样侮辱?老天为何要对我那样不公平?

        想到这,胡继福的心灵一下子扭曲了,一百两白花花的银子仿佛在他眼前闪过,金娘那俊俏妩媚的模样在他脑中挥之不去,一个恶毒的念头在他心中顿时生了根,发了芽。

        是夜,他摸黑顺着李寡妇家伸出院墙外的大榆树树枝,爬上李家的围墙,顺利地流进李寡妇家,他怕人认出他的声音,于是捏着嗓子冒充宋殿臣,隔着窗户用下流语言百般调戏金娘,终于惊动了李氏,只好慌忙沿着旧路落荒而逃。

        眼看快要到手的美女,却被自己一时性急弄砸了,心中好不懊恼。

        金娘的美色和混元教的赏银老在他脑子中打转,搅得他一夜无法合眼,又像两条蛇,一直在缠绞在他心头上,搅起他心中的□□,熊熊地燃烧起来,如果再不即刻找个渠道发泄,他觉得他的心马上就要被烧焦。

        次日,胡继福一直潜伏在李寡妇家附近偷听,当他得知李寡妇今天要带着银娘出一趟远门时,一阵狂喜的感觉不由让他感觉有些眩晕,他料定今夜只有金娘一人在家,他暗中盘算着,自己的美梦就要成真了。

        他从未觉得白天竟然如此漫长,日头一大早跳上天空之后,仿佛忘记了落山似的,明晃晃的一直挂在天上,胡继福恨不得自己拥有后羿的神箭,一箭将其射落下来。

        好容易盼到天黑,胡继福躲开父母,悄悄准备停当。

        等到了三更左右,夜阑人静,胡继福揣着一把刀顺着大榆树,翻进了李寡妇家的墙,蹑手蹑脚来到西厢房,他想趁着李寡妇出远门,今天就是个好日子,正好可以用刀逼迫那性子刚烈的金娘就范,只要生米煮成了熟饭,到时候再把她献给混元教,自己不就财色兼收了?他越想越美,不由地咕咚咕咚暗中吞了不少肮脏的口水。

        他潜到西厢房门前,偷偷地用刀尖拨开门闩,悄悄地推门进去,黑暗中,他依稀见到炕上有个身影,心中的□□不由地猛烈燃烧起来,他将剔骨尖刀悄悄地放在一边,三下五除二把自身的衣物脱了个精光,兽性大发地朝着床上的那个人扑过去。

        “啊——”床上发出一声惊叫。

        胡继福一听声音,不对了,不是金娘,是个小孩!

        原来这小孩乃是金娘的妹妹银娘,年方十岁,长的酷似其姐。

        那胡继福借着月光,看见银娘年纪虽小,却眉清目秀,便按耐不住兽性,一手捂住银娘的嘴巴,一手卡住她的脖子。可怜的女孩儿只是扑腾了几下手脚,便大睁着两眼晕了过去。

        这边的动静早就惊醒了另一屋中的李氏,她因为浆洗衣物,刚刚就寝,尚未入睡,听见动静,便抄了一根扁担赶过来。

        那李氏闯进门来,一见到小女儿正被胡继福压在身下,大惊失色,怒火中烧,一边厉声呵斥,一边把手中的扁担狠狠砸过来,啪地一声,正中胡继福的后背。

        胡继福直觉得后背火辣辣的疼,便抄起一旁的剔骨尖刀,转身朝着李氏当胸刺去,正中胸口,鲜血一下子喷涌出来,那李氏来不及喊叫,便栽倒在地上。

        胡继福杀了李氏之后,到处寻找金娘,心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今晚一定要把这狐狸精模样的小蹄子给糟蹋了,反正已经闯下了天大的祸,也不在乎多一个少一个。

        但他却前前后后寻了个遍,不见金娘人影,他哪里知晓,今天早上,李氏刚刚把常常遭贼惦记的金娘送到了哥哥李元家。

        胡继福前前后后找不着金娘,心中又气又恼,回到西厢房,看见了李氏的尸体,还怒目圆睁地盯着他,胡继福心中不禁有些发毛,他想起坊间的传闻,说人死了之后,如果眼睛睁着,就会把最后看到的人的影像留在眼眸中。

        胡继福顿时害怕起来,便顺手举起剔骨尖刀,把李氏的头颅割了下来。

        他一扭头,发现炕上的银娘嘴里喘气声越来越大,似有苏醒的迹象,杀红了眼的胡继福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顺手又把正在啼哭的可怜的银娘也杀了,头颅也割了下来。

        胡继福提了两个鲜血淋淋的人头,心中惶恐极了,也不敢从大门出去,连忙顺着大榆树就往外爬,慌乱之中,裤子似乎被什么东西勾住了,

        “鬼呀!”,他心中恐怖地叫了一声,同时想起屋内的两条死尸来,便突然觉得毛骨悚然,仿佛她们已经化为厉鬼,已经揪住他的裤子要来索命,他手忙脚乱之中,黑灯瞎火的,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猛力一拉裤子,只听得“呲啦”一声,裤子被勾破了,一块蓝布条就这样挂在了那株大榆树的树枝上。

        他来不及找回被树枝勾破的布条,眼看着远处的更夫拿着锣,咣咣地敲着,一边叫着“四更了!”,一边越走越近,他赶紧顺着树枝,翻过墙,一溜烟地跑了。

        胡继福拎着两个血淋淋的人头转过巷尾,正担心怎么处理这两个头颅,却发现有家豆腐店,此刻正隐隐透出一丝灯光,恰好店门口有一个挂豆腐干的钩子,便顺手把两个人头挂在上面,仓皇而去。

        胡继福半夜三更回到家,还浑身上下到处血迹斑斑,他爹胡屠夫见其可疑,便追问起来,胡继福也不隐瞒,干脆竹筒里倒豆子,全对他爹讲了。

        “胡继福,你等会,本官问你,既然你把那两个头颅挂在豆腐店门口,为何时至今日,不见豆腐店有人来报官,保甲长那儿也毫无动静,后来县衙门出了悬赏告示,为何不见有人献上头颅来领赏?是否你们一起串通作弊,隐匿头颅,欺瞒本官!”

        “回,回,大……大老爷,小……小民实不知情。”胡继福如同泄了气的皮球,有气无力地说道。

        “来人呐,带东街豆腐店店主以及保甲长等一干人等!”

        “遵命!”四个衙役齐声应道,转身跑步出了衙门,直奔豆腐店。

        小半个时辰之后,保长、豆腐店主和他浑家被带上公堂。

        保长是个年近耳顺的花白胡子老头,柳知县问来问去,他也说不出什么实情。

        柳知县只好转向豆腐店店主,只见那豆腐店店主长得身材魁梧,五大三粗,他浑家却有些弱不禁风,眼神流露出胆怯和懦弱。

        无论柳知县如何盘问,那豆腐店主只说不知情。柳知县见一时半会问不出所以然,便决定从他的浑家入手。

        一个女流之辈,本身没见过世面,又加上胆小怕事,经不住柳知县的威逼利诱,终于说出事情,原来那两个头颅就埋在豆腐店旁边的菜地里。

        柳知县即刻命令仵作跟着几名衙役前往豆腐店后院的菜地现场,挖取头颅。

        半个时辰之后,只见衙役马六慌慌张张地跑回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禀……禀告……告大……老爷,大……大……大事……不……不好!”

        “哦?休得惊慌,你且慢慢道来!”

        “现……现场,发……发现……两……两具男尸!”

        “啊!?”柳知县大吃一惊,天下竟然有这种稀奇古怪的巧合之事,两句女尸的头颅尚未找到,居然又挖出来两句男尸!我的天啊,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来人啊,先将豆腐店主一干人等收入监牢,其余人跟我到豆腐店现场,备轿!”

        原来马六和仵作等人随着豆腐店主浑家到了豆腐店旁边的菜地之后,按照店主浑家的指认,在一株大柳树下下锄开挖,不一会就挖到了东西,众人一看,却是一具男尸,大家顿时都呆住了,豆腐店主浑家更是呆若木鸡,站在那直发愣,仵作一验尸,死者系利刃穿胸而死。

        众衙役跟着继续往下一挖,天哪,又是一具男尸,死者乃是硬物锤击后脑勺而死。

        这会儿豆腐店主的浑家彻底崩溃了,她根本就不知道此处竟然有两具男尸,她只听她丈夫说道这里埋了两个女人的头颅,可以到县衙去领赏。

        如她知道这里还有两具男尸,就是打死她她也不敢说头颅的事。

        最后,才是那两个含冤负屈的头颅,终于重见天日。

        胡继福固然已经招认了,死者的头颅也已经找到了,但是案情却更加扑朔迷离了,这两具男尸身份如何?又是何人所谋杀?是胡继福本人,还是另有其人?

        柳知县即刻提审豆腐店店主,在两具死尸面前,豆腐店店主知道无论如何解释均属徒劳,于是只好交代了作案经过。

        原来那天豆腐店店主恰好一人在家,他一大早起来,磨完豆子,点上盐卤做成豆腐之后,天已经蒙蒙亮,他便打开店门,准备排出桌子摆上豆腐当街卖。

        岂料刚一开门,便见到门口挂着两个血淋淋的人头,吓得他顿时三魂不见了七魄,头皮一阵发麻,两腿筛糠似的打颤。

        “怎么办?报官,自己免不了受牵连,传唤来传唤去,一年半载下来,豆腐生意是做不成了,夫妻两个喝西北风去?不成,不成……”豆腐店主犹豫了,转念一想:

        “不报官,也不成,藏匿罪证,乃是重罪!但是如果立即通知保长,一同去报了官,自己也得不到什么奖赏,反而可能会被当成案犯,遭受刑讯逼供,屈打成招,问成死罪,人头落地,那岂不冤哉枉也?”

        想到这,豆腐店主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脖子,凉飕飕的,尽是冷汗。

        事不宜迟,趁着一大早的尚未有人看见,还是先掩埋了头颅再说,等过了风头,万一衙门追寻悬赏起来,正好可以趁机发笔横财。

        说干就干,反正掩埋两个人头也无需费多大的劲,挖多深的土。

        他把人头搁在菜地旁边的柳树下,转身回屋拿来了锄头,刚刨了两三下,突然听得“啊呀!”一声惊叫,一个乡下人站在他身后丈余远之处,见到两个人头,目瞪口呆。

        乡下人愣了一下,哆哆嗦嗦拔腿就跑。

        “别跑别跑!”豆腐店主扔下锄头,转身追上了乡下人,哀求道:“兄弟,求求你别声张,人不是我杀的,唉,一时半会也说不清,反正不是我杀的,你要相信我,不要声张出去,我,我,愿给你一些钱,求求你,别嚷,更不要说!”

        “哦?给钱?给多少!”乡下人是个贪财的,一听说钱,顿时把浑身的恐惧换做了兴奋。

        “十两银子如何?”

        “不行,太少,二十两。”乡下人讨价还价道。

        “行行行,好兄弟,二十就二十,但你真要答应我不要声张哦,人真不是我杀的,我一早起来开门,这两个人都就挂在门口那钩子上了,也不知是哪个丧尽天良的恶徒,杀了人,嫁祸于我!真是倒了血霉了,我!”店主愤愤说道。

        “行了行了,老哥,我信你,天快亮了,你赶紧去拿钱,我先帮你挖坑,赶紧的!”

        “嗯,谢谢了,好兄弟。”豆腐店主一边口里称谢,一边脑袋里急速地转着弯弯。“二十两银子,我一卖豆腐的,一时半会去哪儿找二十两白花花的雪花银子?干脆……”

        于是,豆腐店主趁乡下人正怀着发财梦喜滋滋地挖着坑的时候,一把搬起路边一块大石头,对准乡下人的后脑勺就是狠狠地一砸。

        乡下人闷哼一声,软软地倒了下来,不偏不倚正巧倒在了挖好的坑里,压在坑里的两颗人头上,把两颗人头盖得严严实实。

        豆腐店主赶紧拿起锄头,手忙脚乱地填土,还没来得及填上几锄头的土,刚巧又有一人走了过来,此人身穿锦布直裰,乃是个城里人。

        城里人见豆腐店主一大早正在路旁掩埋东西,不禁好奇地走过来一瞧,这一瞧不打紧,银子没瞧见,却正巧瞧见了一条人腿,露在外面,登时吓得面如土色,打了个寒颤,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你你你,你干……干什么?”

        “兄弟呀!呜呜……”豆腐店主一见城里人,登时扑通一声就跪下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了起来,道:“兄弟呀,你误会了呀,可怜可怜我这苦命之人吧!呜呜呜……”

        “你起来,有甚可怜之处,还不赶紧去报官自首!”城里人严肃地说。

        “兄弟真不我干的呀,唉,一时半会也说不清,这样,求你先别去告官,也千万别说出去,我愿意给你一些银子,但求你莫要对任何人提起此事。”

        “银子?几多?”城里人听见了“银子”二字,顿时两眼放光。

        “十两如何?”

        “不行,三十两!一分不能少!”城里人摸着下巴做着发财梦,想着三十两白花花的银子,正好可以再娶一个小妾,家里那个黄脸婆,既蠢又凶,整天闹得鸡犬不宁,早就得休了。邻家老牟的小女儿不错,模样又标致,性情又温柔,年方二八,雪白水嫩,啧啧……

        “好兄弟,这样吧,你先到我店里喝点豆浆,吃点我刚刚做好的嫩豆腐,我这就给你拿银子去。”

        城里人随着豆腐店主进了店门,坐在桌旁。

        豆腐店主先把外头的尸体盖上薄薄一层土,然后进来,到了碗鲜豆浆,又拿了两碟嫩豆腐,摆在桌上。

        城里人一边端起豆浆,一边继续做着发财美梦。正在他仰脖子喝着鲜豆浆之时,冷不防一把尖刀猛然从他背后捅了进去,穿胸而出,顿时鲜血汩汩而出,城里人哼了两声,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呜呼哀哉了。

        豆腐店主赶紧将他拖出去,跟先头那具尸体一起掩埋了,然后清理干净家中的血迹,继续开门卖豆腐。

        过后没几天衙门贴出悬赏告示,重赏知道头颅下落之人。

        豆腐店主也是个贪财之人,见有厚利可图,便将掩埋了两个头颅之事告诉了浑家,并打算偷偷起出头颅,暗中前往领赏,但却隐瞒了连杀两人的事实。

        没想到他浑家虽是女人,且思维较为缜密,认为目前县衙尚未查出真凶,如果此时贸然前去领赏,会给自身惹上不少麻烦,说不定屈打成招,自个虽是个局外人,反倒可能被刑讯逼供,弄成了真凶了。

        至此沉冤半年之久的李氏母女终于得以昭雪,东街凶杀案终于圆满告破。不但如此,还顺带破了汤泉镇三汤乡斧头寨村徐大喜失踪案,梅城北街五巷六号刘老典失踪案,雁湖乡刘六蔫弑母案。

        柳知县当即依照《大明律》对一干人犯作出判决:

        胡继福乃是□□杀人,所奸的乃是幼女,按照《大明律·刑律·范奸》条规定,要罪加一等,□□之罪本是判处绞刑,罪加一等即是斩刑,杀人之罪也是斩刑,但是杀了两个人,而且割下了头颅,按照《大明律·刑律·人命》条规定“凡杀一家三人及肢解人者,凌迟处死,财产断付死者之家”,数罪并罚从其重,拟判胡继福凌迟处死,待申报上级审核。

        胡屠夫因为是案犯的亲父,按律例规定可以隐瞒一般的案情,但是不应该隐瞒杀人案情,故按照律例中的“不应为”条款,从重处罚,杖八十。

        豆腐店主原本在发现头颅之后,可以喊来保甲长及左邻右舍作证,到官府报案之后,即可免责,但其害怕受到官司牵连,采用掩埋头颅,消灭痕迹的做法,极其愚蠢,而且触犯刑律,一错再错,连杀两人,拟判为枭首示众,待申报上级核准,其余相关人等,予以无罪释放。

        晚上回到柳府,柳知县心情大好,招来公孙笛、独孤求偶等人,以及亲朋好友,衙门得力下属等,排开筵席,欢庆此事。

        席上,柳知县将破案经过陈述了一遍,众人皆高声叫好。唯有柳绿芹扑闪着大眼睛问道:

        “爹爹真是好样的,咳咳,女儿不明白,为何爹爹能想到从那胡屠夫家的一只破鞋子中找到铁证呢?”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女儿。”柳夫人黄氏接过话茬道:

        “我们穿的用的布料,皆是手工纺织生产,极其珍贵,所以一般人家,尤其是平民百姓,都对布匹极其爱惜,俗话说——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即使九年之后,衣服穿烂了,也不舍得扔掉,往往是弄成布条、碎布等用来纳鞋底,或者缝补衣裳裙裤。”

        柳绿芹这才恍然大悟,众人都连声称妙。


  (https://www.daowx.cc/bqge92095554/30742430.html)


1秒记住笔趣岛:www.daowx.cc。手机版阅读网址:m.daow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