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人肉垫子

且说无神老太施展轻功，带着楚天舒和欧阳青芜跳出丽江木府，在丽江小城的高低不平的屋脊和粉墙黛瓦上如履平地似地飞着，不一会就到了四方街，方才徐徐下地，放开楚天舒与欧阳青芜。

        站稳之后，老太太从街边一所客栈门外的拴马桩边牵来一匹青骢马，漆黑的脸上微微露出一丝洁白的微笑，道：

        “傻小子，咱们就此别过吧。你赶紧带这位姑娘回家去，她家里正到处贴寻人告示哩，仔细被人当成了人贩子告官！”

        “多谢老人家救命之恩！”楚天舒和欧阳青芜异口同声道，楚天舒作了个揖，欧阳青芜盈盈地道了个万福。

        “别啰嗦了，快走吧，哈哈！”无神老太挥挥手，嫌他们啰嗦。

        “老人家，晚辈求您一件事，您武义如此高强，不知有无办法救救我这妹子的失忆之症？”

        “这个……”无神老太略一沉吟，“哈哈，你算问对人了，老身略懂医术。既如此，那就跟我来吧。”

        无神老太把马让给欧阳青芜骑，自己一提真气，飘然前行，楚天舒牵着马儿跟在后面，三人出了丽江城，在无神老太的带领下，径直往西北方向而去。那里有一座神秘的大雪山，雪山的峰顶正在阳光的轻抚下，流淌出金黄的色彩，远远望去，就如同一座金山一般闪闪发光。

        梅里雪山。

        滇藏边界的最高峰，巍峨高耸，气势不凡，乃是横断山系中一座景色秀丽的雪峰。金沙江、澜沧江从其东边滚滚而过，怒江从其西侧山脚下滔滔而去。

        处于世界闻名的“三江并流”地区，它乃是一座北南走向的庞大雪山群体，北段称梅里雪山，中段称太子雪山，南段称碧罗雪山，北连西藏阿冬格尼山，因其高度在两千余丈左右的山峰便有十三座，故又称“太子十三峰”。

        顺河谷而上的暖湿空气与冷空气每每在此相遇，常使这里气候变化莫测。

        无神老太为了考验楚天舒的脚力，故意在欧阳青芜所骑的青骢马的肥臀后面望空抽了一鞭子，那马儿颇有灵性，听得这啪的一声鞭子响，撒开了蹄子就跑。

        欧阳青芜虽是兵部侍郎之女，自小在刀枪剑戟、鞍马征尘的环境周围长大，按理应该熟识鞍马雕弓，无奈她爹爹过于疼爱这一独女，从不让她沾染这些须眉浊物的东西，故她连马背也没有上过。每日里只是在闺房之中练习琴棋书画、女红刺绣，闲来无事便同几位丫鬟在后院中荡荡秋千，斗斗花草，追追蝴蝶，扑扑流萤，赏赏明月，数数星星，出落得极为贤淑文雅，乃是标准的大家闺秀。

        初时那马儿缓缓而行，虽然一颠一颠的，有些不稳，但欧阳青芜紧紧抓住缰绳，尚能勉强适应。如今马儿撒开腿一跑，上下颠簸得厉害，把她吓得花容失色，只好害怕地闭上一双美目，将柔弱的身子紧紧伏在马背上，浑身直冒冷汗。

        楚天舒心里暗自忖道：“就青芜妹妹这金枝玉叶的粉嫩身子骨，要是从那高头骏马上掉下来，那还不得成为一团肉泥？”

        怕她有闪失，他立即一提气，紧紧跟在那马儿后面奔跑起来，一边伸出手来，以防她掉下来。

        无神老太微微一笑，暗想：“这小子倒是憨厚，而且看样子内功也颇有根基，且看他耐力如何？当下展开轻功，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身后。”

        三人一马，离铺着青石板的丽江城越来越远，一黑两白一青，四个点，朝着“太子十三峰”越来越近。

        约莫一个时辰，三人来到雪山脚下。但见雪峰直指蓝天，碧水深切峡谷，冰川突兀而下，云朵袅娜而上。山坡上覆盖着茂密的高山灌木和针叶林，郁郁葱葱，与白雪皑皑的峰顶相映出鲜明的色彩。森林外的绿茵上，羊群如白云点缀，宁静而祥和。

        三人穿过散发着新鲜的雪松气息的针叶林和灌木林，来到林间肥沃的天然草场上，时不时有竹鸡与雉鸡等飞禽在身边扑棱棱地飞走，獐子和野鹿等走兽慌里慌张地奔逃，偶尔还会有野兔、小熊猫的身影在眼前闪过。

        马蹄之下，草甸之上，绿草如茵，繁花盛开，无数叫不出名的野花，夹杂着紫红色的虫草、绿黄色的贝母等珍贵药材，它们和满山遍野的杜鹃花、格桑花在这美好的季节里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各自在熙暖的阳光的诱惑下使出浑身解数，伴着和谐的微风竞相怒放，在碧蓝的天空下婆娑起舞，在寂静的山野里百般红紫斗芳菲，让整个天地犹如一块被打翻了的调色板，在由森林、草原构成的巨大绿色地毯上，到处留下大片的肆意的姹紫嫣红。

        长久的奔跑，楚天舒虽然颇有内力底子，但也已经上气不接下气，腿脚酸软，举步维艰。

        而欧阳青芜早已经香汗淋漓，手脚酸麻，浑身无力，几近虚脱地瘫软在马背上，摇摇欲坠。

        突然，一只雪白的兔子从草地的洞口猛然跃出，那青骢马吃了一惊，突然一个跳跃，背上一个颠簸，只听得

        “啊——”

        的一声尖叫，欧阳青芜从马背上摔落下来。

        楚天舒待要伸手去抱她，已然来不及了，说时迟那时快，他急中生智，一个就地十八滚，滚到马儿傍边，噗地一声，他即刻成为了欧阳青芜货真价实的人肉垫子，欧阳青芜的娇躯结结实实地掉在他身上，然后滚到了开满鲜花的草地上，直跌得鬓发散乱，花枝乱颤，香汗淋漓，气喘吁吁。

        两个人披头散发狼狈不堪地躺在花地上喘着粗气，压得地上的花花草草一片狼藉，而无神老太则乐得在一旁哈哈大笑。

        无神老太把他们从地上扶起，又从马背上驮着的一个箱子中取出两件御寒的衣物，要楚天舒和欧阳青芜穿上，因为从山下到峰顶，天气将越来越冷。

        从他们所在的山坡往东望去，前面是太子十三峰的主峰，突兀高耸，直插蓝天，中间稍微裂开，形成一个大口，形状颇为奇特，左边一半形似一个肝脏，右边一半好像一枚心脏，两者之间往下渐渐裂成一条深谷，深谷之中是一条巨大的冰川，如同一条硕大无朋的玉龙，龙背上插满了尖尖的冰棱，恰似巨龙的鳞片，闪着冷冷的寒光，巨龙从上而下蜿蜒盘旋，往上不见其首，往下不见其尾。

        三人穿过树林，走过草地，前面的植被渐渐稀少。

        到了雪线之上后，植被全无，岩石裸露着微黑的脊背，脊背上渐渐出现了霜雪，越往上，霜雪越厚，直到白雪皑皑，把整个峰顶笼罩在一片雪白之中。

        就在这雪线边沿，向阳而背风之处，有一所带篱笆的大木屋，木屋外西边是杂物房和牲口棚子，有几匹马、骡子和牦牛在槽中嚼着草料。东边边是厨房和柴房，柴房堆满了木头和干草。房子的后头是仓库，堆放着各种谷物粮食。木屋正门的墙壁外，挂着一串串金黄的玉米、火红的辣椒，还有各式各样晒干了的草药。

        推开大门进去，只见里头一个大厅，两边各有一间客房。大厅正对着门的靠墙处摆着一张巨大的柜子，两旁各有一张略矮些的柜子，都分成无数个一小格一小格的格子，每个格子上面贴着字条，都用藏文写成，看起来就像医馆的药柜子。

        大柜子前面有一张八仙桌，上面摆着小秤子，边上有小铡刀，小杵臼，小剪刀。桌子两边各有太师椅若干张。桌子左边太师椅背后的墙上，挂着几幅三尺长的人体经络图，墙角边还有一个两个真人大小的木偶，一男一女，身上均画满了密密麻麻的经络穴位图。桌子右边的太师椅背后，是两个比人还高的书柜，里头摆满了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医书。

        无神老太招呼二人坐下，便转身从药柜中拿出几味药，在杵臼中细细磨成粉末，又到来一碗清水，要欧阳青芜和水冲服。

        那药确实神奇，甫一下肚，便即生效，只见欧阳青芜神志为之一清，精神为之一振，两眼放出神采，见了楚天舒，一声娇呼“楚哥哥！”，便扑到楚天舒温暖的怀里，靠在他宽厚的胸前，放声大哭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楚天舒胸前的衣襟顷刻之间便湿了一大块。

        欧阳青芜哭了一会，发现无神老太正在偷眼看她，身为大家闺秀的她立刻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想起“男女授受不亲”的家训，心中甚是难为情，便挣扎着离开楚天舒的怀抱。

        楚天舒却不让她乱动，他轻抚欧阳青芜的脊背，柔声地劝慰。无神老太赶紧闪到一边去忙活家务，约莫一盏茶功夫，欧阳青芜渐渐止住了哭声，便开始断断续续地把那天在西湖祥福客栈突然不辞而别以及以后的坎坷经历慢慢道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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