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补了趟回笼觉，心满意足地睡到自然醒。
虽是南方，可秋末的风多少夹着些冰凉，苏皛恹恹地裹在被窝里，盯着纱帐的繁复花纹微微出神。
容谷知晓她醒了，端着些皇帝挑挑拣拣留下的糕点进来：“公主，奴婢查到那个姓杨的侍卫挨了板子之后一直告假，”把糕点搁到床沿，犹豫道：“不过听说是得罪了公主您？”
苏皛伸手抓了块什么啃着：“对啊，唔~挺好吃，”又抓了块：“凤印的事呢？”
容谷惭愧地低下头，双手不自然地揉着衣角：“奴婢办事不力，凤印的事实在......”
苏皛残余糕点碎屑的手摸摸她脑袋，笑得天真烂漫：“反正我是找不到的，得想想办法才行，别气馁。”
容谷悄悄伸手扫了扫发丝里夹着的碎屑：“不过奴婢倒是打听到，除了陛下之外，原北周的人也在找凤印。”
苏皛撸撸嘴：“哦，这样啊，”北周的人？哟呵呵，看来四国合一并不怎么结实呀，又强行摸摸容谷脑袋瓜：“再接再厉！”
然而这时，冯公公来了——
苏皛自认是个记仇得很的小人，于是乎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出去，一见冯公公就翻了个白眼，笑得阴阳怪气：“哟，这么快康复，老人家身体好呀。”
冯公公端着的老脸基于几十年的沉淀也有些垮了：“咱家前来不是跟你对呛的，”重重哼了声：“陛下传姑娘前去御书房觐见。”
苏皛笑嘻嘻地再来一个明晃晃的白眼：“诶~知道了，真的麻烦公公亲自跑一趟。”
冯公公沉淀几十年的老脸——黑了，如锅底。
御书房的大门敞开着，苏皛故意友好地拍拍昨天新换的小白脸内侍的肩膀，先一步大摇大摆走进去，冯公公黑着脸随后。
御案前站着个面容清秀的男子，玉冠束发，锦绣梨花袍，抹绿云根靴，转身一眼便认出了苏皛，自她踏入御书房起，就一直扬着下巴死死盯着她。
苏皛感到莫名其妙，斜了那男子一眼撇撇嘴，欠身向皇帝行礼。
邵彣昫白皙修长的手指敲了敲御案：“免礼，”他视线转向还盯着苏皛的男子，脸上看不出有什么异样，淡淡道：“锡儿，你自己来说。”
姜玙锡哼了声，面向苏皛：“喂，”下巴扬得更高：“毒是我下的。”
“......”=理直气壮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你不服吗？”姜玙锡又哼了声：“那你就不该害死玉姝的娘！自作孽！”
“哈？”苏皛微怔：“谁娘啊？什么娘啊？”怎么自己害死条人命都不知道？还被个看似脑袋有缺口的人悄然无声报复了？啊——苏三白你退步很大！
姜玙锡正义凛然：“玉姝的娘，周暨将军的夫人！”
这事确实......有点，苏皛眨巴着眼：“哦，这样啊，呵呵，”翻了个白眼，找回气势：“周夫人怎么死的，你不知道？与我何干？”
“你！”姜玙锡一窒，有些炸毛：“你，如果不是你逼人入宫来挟制周将军，她会自杀吗？”
“呵，我只是逼她入宫，可没逼她自杀啊，你脑仁长哪了？”苏皛斜着嘴角：“倒是你，饿死我不成要毒死我？还一副正气的样子装什么逼！”嗯，最后一句他们应该没怎么听懂......
邵彣昫无奈，扶了扶额：“锡儿虽然生性顽劣，但不至于有害人性命之心。”
姜玙锡顺势搭腔：“皇叔说得是，”嘚瑟起来高谈阔论：“此人心肠歹毒，又是前南夏皇室，既然不能为己所用，为何还留着？侄儿知道，皇叔宅心仁厚不忍残害生命，但可以将她流放边荒，任其自生自灭，好替天行道！”
邵彣昫用余光瞥了眼苏皛，后者端着淡淡笑意毫无波澜，勾了下唇角：“朕正想着怎么让她为己所用，流放不得。”
姜玙锡僵了下，嚎道：“皇叔，玉姝的娘死得冤啊！”
邵彣昫看着自己向来亲近的表侄，有些头疼，锡儿是他母后大姨甥的儿子，也就是他大表哥的儿子，年龄相差不大，自小就随着他一起长大，皇表叔的“表”字，自然而然就省了。
沉思了一会儿，邵彣昫轻咳一声：“行了，传旨下去，追封周刘氏为三品淑人。”他撇了眼姜玙锡：“锡儿，做错了事，该怎么样？”
姜玙锡愣了下，挣扎了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看向苏皛：“下毒是我的错，”顿了顿：“不过你间接害死了周夫人，你也有错！”
唉，周刘氏如果没死，周暨可能就不会投诚，南夏或许就还能再多撑几年，苏皛自己也十分不情愿周刘氏就这么撒手人寰，真是后患无穷。
收起有些沉重的心思，苏皛嬉笑着脸皮：“嗯，我就暂且原谅你，知错能改还是好孩子，记得以后可别行差踏错走糊涂路啊！”
苏皛回到长乐宫很是兴奋，脸上连续不断的笑绝对不是假的。
容谷看着云里雾里，弱弱开口：“公主？”
“剩下的十万兵马得好好向皇帝捞一笔，”苏皛笑着摸摸容谷脑袋：“现在的情况啊，有点困难，你要好好努力，使出十八般武艺，找些人手，我有用。”
“是，”容谷抬眼看她，犹豫了下，有些担忧：“公主这是要......打架？”
“......你脑袋想的什么？”苏皛嫌弃地戳戳她头盖骨：“若是打架能行，天天打得头破血流我也去打，啊不，派你去打。”
“......”
“好了，先别想那么多，”等会儿皇帝爷就要来用午膳了，苏皛神情严肃起来：“按我说的做，无论如何避开皇帝的眼线。”
“陛下驾到——”冯公公扯着嗓子喊得惊飞院中小鸟。
说曹操曹操就到，苏皛下意识翻了个白眼，拍拍容谷肩头鼓励道：“加油，啊不，使劲儿努力！”，这才缓缓走出去恭迎。
邵彣昫身着明黄便服，绣祥云盘龙纹，如琼枝玉树器宇轩昂。
随后的宫女一列纵队鱼贯而入，场面似曾相识，很快，桌上就排开了为数不多的山珍海味和为数很多清淡素食。
苏皛眼前一亮，行了礼便不请落座，执起箸有些蠢蠢欲动。
邵彣昫撇了她一眼，以警告的语气：“这些大鱼大肉就少吃些，免得又哭又闹，朕可没那么多龙袍让你糊鼻涕眼泪。”
“......陛下说的是。”嘴上说着，身体却很诚实，已经开始不动声色地剥虾。
南夏近海盛产海味，山珍确实珍，海味却不新鲜，可毕竟许久未沾荤腥，口淡无味，苏皛难免真情流露，喜形于色。
邵彣昫余光瞥见这样的笑容，微怔了下，夺过她手里不知道剥到的第几只虾，自己剥了起来，还伸手到碟子里抓了四只，一一把壳剥干净，放到苏皛碗里：“再吃五只别吃了，吃青菜，”下颚指了指被她闲置一旁的山药小米粥：“把粥喝了。”
“......”苏皛看看碗里可怜的五只点了酱油的虾肉，又看看那碗小米粥，咬牙切齿：“遵旨！”
苏皛认命地扒着粥，故作随意地问了句：“陛下，剩下的十万兵马，你打算用什么换？”
邵彣昫挑了下眉毛，神情淡然：“若是朕真的想要，你有机会谈条件吗？”
苏皛嘴角抽了抽：“......那陛下想要么？”
“还可以，”浅浅笑挂在嘴边：“如果你给，朕乐意笑纳。”
“嗯，”苏皛一副深思熟虑的模样：“一个免死金牌，行吗？不亏吧？”
邵彣昫单手撑着头：“考虑考虑。”，嘴角噙着笑，表情和善：“朕怎么觉得，你似乎要做坏事。”
“......怎么可能，”苏皛拍拍胸脯：“我对大周忠心耿耿，日月天地皆可鉴！”
邵彣昫真的信了一样点点头：“好，朕答应你。”
Σ(⊙▽⊙"“......”这么爽快？苏皛扒完最后一口粥：“金牌呢？”
邵彣昫好笑：“这种东西怎么会随身带着？”随后又补了句：“等朕回宫后，专门命人给你打造一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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