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王家父子刚走，丁先生神情不悦的向美璇问道：“刚才你和德贵说了什么？以至于他们两父子连订亲的事都没有提。”

　　美璇道：“和谁过一辈子是女儿自己的事情，父亲这么一意孤行的把我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这对我公平吗？难道我连一点自由的选择都没有？我承认德贵确实是少有的好男人，如果我不爱他，难道就是我的错？”丁先生冷笑道：“你一个女孩子能说出来这话真是大言不惭，从古至今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有你自己做主的道理你只知道追求自己的婚姻自由，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其中的利害关系？郭家怎么能和王家相比较，你要是真嫁到他们郭家去，恐怕待不多长时间就会哭着回家，我也会受到同道中人的指责和谩骂。”美璇恼怒道：“只要两个人真心相爱，什么门当户对，家庭地位都不是阻碍。”丁先生逼问道：“你告诉我，你和郭轩是不是发生过不正当的男女关系？”美璇冷笑道：“没想到父亲会这么不信任我？”丁先生语气缓和的说：“只要你婚前不发生越轨的行为，我就信任你。”美璇道：“没人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说完美璇就往外跑。丁先生气得心口疼痛不堪，扬起手嘴里发出一个“你”字就昏厥了过去。

　　郭轩和爷爷坐在厅堂闲聊，郭老太爷将昨日和大夫人的谈话一五一十都告诉了他。郭轩惊喜的问：“这么说我和美璇的事爷爷和母亲都不反对？”郭老太爷笑道：“我们虽不反对，但是还不知道丁家的意思。”郭轩有点失落的说：“她父亲不太同意我们两个在一起，还给她订了一门亲事，好像是什么陕西师范校长的儿子，门当户对的。”郭老太爷楞了片刻，急忙问道：“那美璇什么意思？”郭轩道：“我也没有听明白美璇什么意思，她只告诉我父母之命她不好违背。”郭老太爷道：“他们一家人决定把美璇嫁给谁自有他们的道理，咱也不好强求，往后只能看你和美璇的造化。”

　　祖孙俩正说着话，这时大门外响起沉闷的敲门声，郭轩闻声坐立不安，直到管家说是丁小姐后，郭轩兴奋的跑去迎接。郭轩喘着气在美璇跟前停下，他们两个眼神炽热的互相凝视了半刻，美璇飞快的上前扑入郭轩怀中哭泣，郭轩紧紧把她拥在怀里安慰道：“美璇不哭，咱们以后永远在一起，没有人能够把我们分开。”美璇情绪稍缓，这一次她任由郭轩抱着。美璇抽泣着说：“今天早晨我没有同意王家的提亲，还和父亲闹翻了，如今我已是无家可归，如果你心里没有我，从此我不会踏入你们家半步。”郭轩抱着她的头说：“美璇，我对你的感情从未曾改变，请相信我，以后也不会。”

　　郭老太爷看着外面的一对苦命鸳鸯，他面带幸福的微笑离开了厅堂。

　　美璇冲破世俗礼教在郭家住了下来，其实她要的并不多，能够过上相亲相爱，家庭和睦的幸福生活就已经足够，但这点小小的愿望却很难实现，此时她最需要的是有一个男人的肩膀能让他依靠，而这个男人就是郭轩。美璇在郭家居住的这一举动，在丁家引起了轩然大波，父亲旧病复发以死相要挟，勒令美璇回家，美璇没办法只好在郭轩的陪伴下回到家中。

　　听见敲门声，正坐在沙发上读报的父亲匆忙躺回床上，脸上显现出病殃殃的样子。母亲腰里系着围裙从厨房里走出来开门，美璇看见母亲就问父亲怎么样了？母亲往房间方向努努嘴，示意她正在里面躺着。美璇泪眼朦胧的进入房间，看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丁先生，深情的喊了一声“父亲”。

　　丁先生听见美璇的声音，有些激动的说：“一个女孩子家还未出嫁就住在陌生男人家里，这要传出去，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这几天你别出去了，在家好好等着德贵迎娶。他为了等你都快三十岁了还没有结婚。你还不……”话还未说完，一口痰堵在咽喉里，他咳嗽一声。郭轩见状，忙捧来痰盂，丁先生往里面吐完痰看了郭轩一眼说：“郭轩呀！不是我这个做师傅的说你，你要是真对美璇好就不应该让她住在你们家，这影响多不好。我家美璇马上就要结婚，那些乱嚼舌根子的要是把这见不得人的事传到他婆家耳朵里，这往后的日子你还让她怎么过？”郭轩跪倒在丁先生面前，流着泪说道：“师傅，您就成全我们吧！我发誓，以后我会对得起美璇，对得起您和师母。”美璇也跪倒在父亲面前哀求道：“父亲，女儿这辈子跟定郭轩了，不管他是谁，贫穷与富有，我的心是属于他的。”母亲和蔼的扶他们道：“瞧这俩孩子，你们这是做什么”两人相互搀扶着站起来，美璇用哀怜的眼神望着母亲。母亲微笑道：“你父亲也不是那铁石心肠的人，只不过这婚事是已经和王家谈好了的，这要是咱们说反悔就反悔，外面那些人怎么看待我们怎么看待美璇？”她悄悄拽了一下美璇的衣袖，低声说：“美璇，你父亲身体不好，他说什么就是不对也得听，别惹他生气。”一听这话，美璇不想让父亲的病情加重，如果让她在郭轩和父亲之间做一个选择的话，她会选择父亲，因为父亲不但给了她生命而且还辛辛苦苦把她拉扯大，教她懂得做人的道理。

　　房间里静了一会儿，美璇胃里有一股酸苦的水涌上来，她捂着嘴巴干呕一声，忍不住往厨房方向奔去，母亲见状紧随其后去看她。母亲拍拍她的背道：“头疼病又犯了吧你父亲就一驴脾气，倔得很，你先在家好好待着，等啥时候他想通了没准思想就会转变。”她把手从美璇背上放下来继续道：“你身体好点了吗？”美璇叹出一口气说道：“母亲，我有一件事不想瞒着您，必须得告诉您。”母亲疑问道：“什么事儿？”美璇深深吸了一口气，放大胆的说：“我刚才不是什么头疼病，我已经怀上了郭轩的孩子。”母亲悲喜交集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美璇低头道：“好像是一个月前，具体时间我也不知道。”母亲道：“傻孩子，这么大的事还不早早的给我说，郭轩知道吗？”美璇依然低着头：“刚开始的时候我还不确定，所以没有告诉他。”母亲沉静的说：“这件事先瞒着你父亲，你和郭轩的事我会尽量做你父亲的思想工作。”美璇感动地紧抱住母亲笑着说了一声“谢谢”。

　　母女俩正在厨房说话，忽然听见一阵敲门声。丁母应声跑去开门，只见德贵提着礼物笑呵呵喊了一声“婶子”。丁母请他进来后亲自给他沏杯茶，德贵环视一下房间笑道：“怎么没见丁叔叔，他在哪间房？”话音刚落，突然从房间里传出来丁先生的声音：“是德贵吧？”德贵往声源处走去，看见郭轩正坐在丁先生床前，他给两人打过招呼后归了座。美璇母子被丁先生叫到房间谈话，美璇进入房间后丁先生用温暖哀求的目光看着她。美璇明白了父亲眼神中包含的用意，这是父亲希望她能在这两个人当中选择德贵。父亲有气无力的说道：“美璇，父亲这辈子从没求过人，这次我想求求我的亲生女儿，父亲希望你能和德贵幸幸福福的过日子。”美璇嗫嚅着说：“父亲，女儿不想欺骗您和德贵哥，我已经……把自己彻彻底底的……交给了郭轩。”她转身向德贵深深鞠了一躬：“对不起，德贵哥，我已经不是好女人。”此话一出，母亲焦躁的向美璇吼道：“美璇，你怎么这么不懂事，我真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丁先生惊愕道：“这是怎么回事一家人都骗我自己是不是？”他朝美璇气愤道：“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美璇哭泣着说道：“女儿最近才发现，我已经怀上了郭轩的孩子。”丁先生怒气冲冲地说道：“你这孩子太不像话，怎么能做出这么伤风败俗的事情，这以后让我怎么有脸面对街坊四邻，怎么有脸面对你王伯伯。”德贵吞吞吐吐地说：“丁叔叔千万不要为此而感到内疚，或许我只是单纯的喜欢美璇，就像妹妹那种喜欢，并非爱情。只要美璇找到自己的幸福，我这个做哥哥的同样也会为她感到幸福。”美璇走到德贵面前，拉着他的手感激地说：“谢谢您德贵哥！您永远是我的好哥哥。”德贵强作欢笑道：“你们两个好好过日子，你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假如有一天他对你不好，你到我这里来，我好好收拾他。”美璇神色喜悦的点点头，然后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丁先生同意了郭家的提亲，他不是图郭家过得有多富裕，而是喜欢郭轩以及敬重郭老太爷的道德人品。在订亲的喜宴上郭老太爷摆了一大桌子菜，温了许多美酒，感慨道：“咱们两家结了亲，从今往后就是一家人。日后有什么困难一定要相互扶持。”丁先生道：“我和你们家结亲，不图你们家有多大地有多广，主要是看重郭轩这孩子稳重，我把女儿交给他心里踏实。”两家商议好婚期，只等黄道吉日举办婚礼。

　　郭府门前，一顶鲜红色的八抬大轿进入大门，家里细乐隐隐，灯火通明，众丫鬟提着十二对宫灯列队恭迎。接着傧相从轿子里请了新娘出来，新娘穿一身喜服，蒙着“龙凤呈祥”花样的红缎子盖头，由新郎扶着跨过火盆。进入厅堂后，郭老太爷和大夫人身着华服满面喜庆的登堂入座。在傧相的赞礼声中二老受了新娘新郎四拜，按照旧例行礼毕，送入洞房。洞房内，红烛点亮满屋，几个婆子将一床崭新的喜被铺设整齐，上面撒满桂圆花生。然后，丫鬟们一个接一个的往桌子上摆放合卺宴和合卺酒。

　　窗外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顿时雷声滚滚，美璇和郭轩在床上并排呆呆得坐着，这时，嘎吱一响，房门被一个婆子打开，只听她说道：“夜深了，外面又下起了大雨，太爷吩咐请大少爷、大少奶奶早点安歇吧，那些喝喜酒的客人不必大少爷和大少奶奶招待了。”说完，婆子鞠身一礼低头退出。婆子关上门，吩咐廊下的丫鬟们：“都随我走吧！别在这杵着了，大少爷和大少奶奶还得入洞房！”丫鬟们答应一声，随婆子走到游廊尽头时，正与打着伞的四爷碰个迎面。四爷问道：“大少爷歇息了吧？”婆子回道：“已经安歇了，太爷吩咐今晚下大雨，剩余的礼节都免了！”四爷神情无奈的说：“这算什么样子，新媳妇还没和我这个当叔叔的见面呢。”说完叹息一声摇着头转身离去。

　　屋内美璇和郭轩在床上一动不动地坐着，郭轩凝视美璇许久，然后从桌子上拿起红边大杆秤挑开她的红盖头。美璇花容月貌，肤若凝脂，在烛光的映衬下楚楚动人。郭轩看见她低着头，眼睛红红的，他把她搂在怀里用手擦她的眼角，轻声道：“美璇，你怎么哭了？嫁给我你是不是后悔了？”美璇笑道：“我这是太开心了！人家都说伤心得哭眼泪是苦的，幸福得哭眼泪是甜的。你不相信可以尝尝。”郭轩柔情道：“美璇，我会一辈子对你好，不会辜负你和师傅师母。”美璇微微一笑，轻声道：“我相信你说得话。咱俩都结婚了，你怎么还称呼我父母为师傅师母？”郭轩顿悟道：“瞧我这脑子，平时喊惯了，往后该改口叫岳父岳母了！”美璇轻轻挣脱郭轩的怀抱，走到桌子前端起那两杯合卺酒，她轻声道：“我希望咱们两个是最后一次喝这两杯酒。”郭轩用温暖的眼神看着她应道：“你放心，只要你不变心，我永远不会变心。”两人喝过交杯酒，郭轩神情不解的问道：“美璇，你什么时候怀得孕，我怎么蒙在鼓里啊？”听郭轩问，美璇摇着头笑道：“我前几天头疼病又犯了，我要是不给我父母这么说，他们能同意我嫁给你吗？我为了你肯不顾自己的声誉，看我对你付出多少。”郭轩听言心头一震，搂紧美璇，吻着她的额角说道：“谢谢你，老婆！”

　　次日清晨，郭轩和美璇换上新衣服前去祠堂请安。刚踏入后院祠堂大门，就看见郭老太爷和大夫人坐在祖宗牌位前等候，夫妻俩走上前忙磕头行礼。郭老太爷笑道：“你们两个都起来吧！这是咱们郭家传下来的老规矩，只要是咱郭家人，每位新婚夫妇都要到这里行礼。”大夫人看着儿媳妇嘱咐道：“轩儿是郭家的长子长孙，你又是他的媳妇，你们两个身上的担子往后可重着呢！你一定要学会恭恪淑慎，事上御下，帮助轩儿把郭家管理得井井有条。”郭老太爷打断道：“这几天婚后的繁文缛节多着哩，你们小两口趁空闲好好回房歇着吧！”

　　大夫人面带微笑目送两人缓缓退去，郭老太爷坐在一旁捻着胡子笑问道：“轩儿亲自为你选的儿媳妇，你还满意？”大夫人微微笑道：“这真是难得的好姑娘，轩儿能娶她为妻，是他几辈子修来的好福气。”郭老太爷意味深长地说：“缘分这件事真的很难说得清。”他收敛笑容继续道：“你这个做婆婆的，今儿得领着美璇去给长辈敬茶，这是老规矩了，老三剩余的那仨媳妇没地位，很多规矩可以免。但是身为郭家长孙媳妇，规矩一样不能落，她必须做众媳妇们的表率。趁此好让她确认确认咱郭家每个人的辈分，以后好知道怎么称呼。”大夫人笑道：“一切听列祖列宗的，我这就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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