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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君篇 一


  崖顶视线绝佳,从我站立的位置放眼望去,能将整个峡谷风光尽收眼底。

  东方已经现出暖色,将天际染红一片。很快,太阳冲出地平线,清晨第一缕阳光洒下来,我微眯起双眼。

  群峰绵延千里,崖底,在金黄的晨光中,狭长甬道蜿蜒而去,渐渐和群峰一起融入雾色中,百余里外,有烟尘腾起。

  它来了。

  我闭上双眼,风骤起,吹动衣袂。

  我的目标就在那里,百十里外的甬道上,那顶快速行进的软娇内。

  它以接近战马的速度快速前行,很快便进入我的“劫击”范围,我睁开了双眼,从崖顶一跃而下。

  山风吹起我肩上的红色披帛,耳边风声阵阵,绿褐交织的色块在我眼前频频闪过。我的速度极快,快到肉眼根本无法察觉的地步,哪怕是那些并非肉体凡胎的魔界兵卒,也无法发现有人正在接近他们。

  双脚轻沾地面,我翩然落在甬道中间,眼看着那顶繁复奢华至极的软轿朝我而来,前后左右抬着它的都是乌滕的亲信部下,浩浩荡荡,竟然有百余人。

  为了娶一个半人,高大英武、帅气又多金的魔君竟然动用了如此大的阵仗,真让人无法理解。

  不过,我并不想探究,这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我此刻出现在这里的目的只有一个——完成我的生意。

  软轿渐渐逼近,我身形微动,转眼便已经到了它跟前。

  那些乌滕的部下大概只能感觉到一阵疾风刮过,纷纷本能地闭上眼睛,等那不知从何而来的疾风骤停之后,他们才惊愕地发现,轿内的人早就已经不知去向。

  我把一身鲜红嫁衣的女子放下。

  此刻,我们所处的位置是山顶,就在我飞身而下前站立的地方。

  山风很大,吹起她艳丽的衣裳,连头顶的盖头也被掀起,露出一张惊世绝艳的脸。好美的女子!连我这个混迹六界,见识过无数女神仙,女人族,女妖精的隐族都忍不住在心里暗暗赞叹。

  在这之前,我并未见过她真人,但这张绝美的脸我认识。

  她就是我这次交易的对象,但她的长相、她的背景……关于她的一切我都不关心,我只需将那个男人给我的东西交给她就行。

  男人已经死了,死在战场上。

  在临死之前,他动用了所有的意念,召唤了我这个距离他最近的隐族。

  要召唤出从不在人前主动现身的隐族,只有一个办法:足够虔诚的心,用尽所有的意念,我们能感知到人类那强烈的精神力。

  我赶到的时候,那场惨烈的厮杀已经结束,胜败已定。

  战场上有烈火烧过的痕迹,浓烟腾起,放眼望去尸横无数,满目疮痍。

  男人穿着银灰的盔甲,在冬日的阳光下熠熠生辉。长缨枪被他紧紧握在手里,握枪的手骨节突出,手上的血迹已经干涸,暗紫色的半干胶状物像扭动的蜥蜴粘连在枪杆上。

  他的身体更是惨不忍睹,胸前的铠甲已经被洞穿,无数个破洞让我联想到在我来到这儿之前,他被捅成刺猬的惨烈景象。

  请原谅我,在一个生命垂危的人类面前,还用如此幽默诙谐的口吻。实在是这么多年来,我已经看多了比这惨烈百倍千倍的景状,这,已经根本够不上级别了。

  鲜血顺着那些破洞流下来,将他的战袍染透。伤成这样,先不说活不活得成,单是这皮肉撕裂的痛苦也够他受的。

  可他却没有倒下的意思,保持着单手握枪的姿势,像一块雕塑立在那里。

  当我在他面前现出身形时,我看到他干裂的嘴唇动了动,那双原本死灰般沉寂的眸子里精光一闪,倏忽之间又黯淡下去。

  “请……把这个……交给她……”他喉结蠕动,艰难地吐出一句话。颤抖的手从胸前掏出一块圆碟大小、闪着淡黄色金属光泽的铜镜,那上面已经被鲜血染红了大片。

  那块雕刻着繁复兽纹的铜镜已经被剑戟刺穿,右上角靠近边缘的位置赫然一块缺口,想必那便是最致命的一击。

  我伸出手去。

  就在我的指尖碰触到那铜镜的边缘时,我的脑海里浮现一张女人的脸。

  婉君是雉州城最有名的女子。

  她的名气是因以下几个原因得来的:

  显赫的家世,雉州首富陶家的长女,从小读四书五经,诸子百家,甚至连史书,兵书这些只有男子才读的书她也会兴致盎然地翻看。

  这位陶家小姐的学识跟她的美貌一样,不用多说,拿出来亮一亮就瞬间惊艳全城,可她却偏偏又不是个斯斯文文的乖孩子,性格方面可以用两个字来形容:顽劣。

  这位富家小姐平日最大的爱好就是骑马,陶家当家人,也就是她的父亲陶瑜,为了哄这个”天赋秉异”的女儿,花大价钱从关外弄来一匹“雪花骢”,送给她当坐骑。

  雪花骢乃良驹,体力和智力都不是普通马匹可以比的。陶小要姐一眼便相中了它,并决心要征服它。

  从此这位陶小姐便一发不可收拾,非要到处显摆她并不高明的骑术,每天骑着雪花骢穿梭在雉州城中,时不时撞翻一两个小摊小贩,还险些搞出惊悚的踩踏事件。

  陶家虽然最不缺的就是钱,但陶瑜好歹也要顾及自己的名声,便严厉令女儿不得再在城中骑马。于是,精力旺盛的婉君小姐就将她练习马术的地方换到的郊外。

  雉州城的百姓总算松了一口气。

  这位富家小姐,要家世有家世,要美貌有美貌,也已经到了适婚年龄,按说上门求亲的人应该早就将陶府的门槛都踩烂了,但是可惜,真实情况是,到陶家求亲的人寥寥无几。

  陶家婉君的高智商和并不温顺的性格,让那些垂涎她美貌的男子望而却步,

  可她却似乎并不在意,依旧我行我素,整日鲜衣怒马、招摇过市。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的季节,正是去郊外踏青,做做体育锻炼的好时节。

  这日,陶小姐正在郊外的小道上策马飞奔。

  和煦的春风像双温柔的手掌,在她脸上轻柔地拂过,撩起她的发丝和衣裙,树木花草快速往她身后退去,耳边鸟声啾啾,鼻端花香阵阵。这样的好风光,好氛围,加上正在干着自己最爱的事儿,陶小姐很快便自己被自己陶醉了。

  她一边扬鞭催赶着雪花骢,一边分神去看身边的美景。

  前面有个大拐弯,她却没有丝毫要减速的意思,想都没想便勒住马头,往左边转过去。

  一阵剧烈的嘶鸣声首先传入耳朵,雪花骢前蹄腾空而起,险些将她摔下来。还好她动作快,迅速勒紧缰绳,双脚踩住马镫夹紧马腹,才没被摔下来。

  等稳定住突然受惊的雪花骢,她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在转弯的时候差点撞上了从另一个方向而来的另一波人。

  她最先看到的就是在队伍最前面,那个表情相当不善的男人,一身银灰色盔甲,骑黑色战马,双手勒住缰绳放于马背。那人有着一张英朗的脸,鼻梁高挺,嘴唇凉薄,眼睛微微眯起来,正耐人寻味地看着自己。

  他的身后,长长的杆子上,两面旗帜迎风飘扬。那是大渝姜家南军的帅旗,她认得。

  他就是自己刚才险些撞上的人,看这样子仍然余怒未消嘛。

  婉君自知理亏,又发现对方来头不小,恐怕不能敷衍了事。她撇了撇嘴,正要说句不好意思,小女子冒犯了之类的话,来让那个看起来不好惹的家伙消消气,却听到一声怒喝。

  “哪里来的野丫头,连我们主帅都敢冲撞,来人,将她拿下!”

  那声怒喝刚一落地,离那主帅最近的两名士兵便快速上前,不由分说地将婉君从马上给拉了下来。

  婉君的双手被他们反扣在后背上,像拽一只小鸡样地被拽到主帅面前。

  堂堂雉州首富陶家的大小姐,从小到大,哪受过这等羞辱。婉君的脸涨得通红,顾不上衣衫不整,头发杂乱,仰起脸,用咄咄的目光逼向那个一直不说话的人。

  他的迎着她的目光,黑如深潭般的眸子里有东西一闪而过,脸上表情莫测。

  她看到他的手缓缓抬起,以为他这就要吩咐手下给自己点颜色了,谁知进入她耳朵里的却是一句,“赵谦,护送这位陶家小姐回府。”

  刚才下命令要将她拿下的副将顿时傻了眼,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婉君也愣住了,他是怎么知道自己是陶府小姐的?

  可他却并不理会她惊愕的表情,一挥手,带着大队人马绝尘而去。留下目瞪口呆,灰头土脸立在原地的婉君。

  奉天府乃当今天子所在,距雉州城百里。

  将军府位于奉天府以北,紧挨皇城。当朝大将军姜牧,执掌五十万南军,辅佐当今天子,开疆扩土,屡立奇功,封护国大将军。

  姜五郎回到将军府的时候已近正午时分,向父帅大人详细汇报了此次边境战事的情况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去了皇宫。

  穿过重重宫门,几百级台阶直通向天极殿,那是当今天子和朝臣仪政的地方。他赶到的时候,早朝已毕,朝臣们正纷纷准备离开。

  匆匆和各位大人打了招呼,他顾不上其他,急急忙忙进了内殿。

  他走的太急,没有听到朝臣在他身后发出的声音。

  “那姜家五郎实在是不知礼节,竟然如此不把老夫放在眼里。”说话的是户部尚书李大人。

  听了他的话,旁边的官员倒是笑了,“他不是跟你打过招呼了,虽然潦草了些,但你没看他火急火燎的样子,肯定是赶着去觐见皇上呢。”

  李大人扯起嘴角笑了笑。

  见李大人仍然不消气,他又补充道:“这次平定南疆叛乱有功,他们姜家恐怕更得皇上欢心了。”

  人最见不得别人好,特别是这些精于权谋的大臣。哪日不是想着如何比别人强,比别人更得皇上欢心。

  两个人一路这样议论着,直到碰到从大殿另一侧走来的一个人。

  也奇怪,这两人连手握兵权的将军府都敢议论,可一见到这人却像老鼠见了猫,立刻闭嘴不言了。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朝内阁首辅蔺伯蔺大人。

  自大渝建国以来,蔺伯就任内阁首辅一职,十几年如一日,勤勤恳恳,政绩卓著,是老百姓公认的好官。

  可就是这样一个声名极好的官员,却似乎并不怎么得皇帝欢心。

  有传言,首辅蔺大人暗中结党营私,在朝中培植势力,图谋不轨。虽说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可信的人还真不多。因为这个蔺大人不光是跟着当今天子打天下的人,更是一手将他抚上皇位的人。

  当初皇帝还不是皇帝的时候,那蔺大人可也是上过战场的人。有勇有谋,文治武功,综合素质极高。以他的才能,要当皇帝他早就当了,何必等到今天。

  其实天下人信不信都无所谓,最关键的是一个人的态度,那就是皇帝。

  皇帝似乎也是不信的,二十多年来,对蔺伯礼遇有加,给他高官厚禄,封赐无数。可尽管这样,皇帝似乎并不爱找他聊天,蔺伯也不是会主动巴结皇帝的人,两个人相近如宾,关系就像清水一杯,寡淡无味。

  内殿里。

  刚上完早朝的皇帝看着下方目光坚毅清澈的年轻人,听他向自己汇报这一个月来的战绩,笑容渐渐爬上他的脸,后来竟忍不住频频点头。

  眼前这个年轻的将领跟他父亲一样,是个难得的军事人才,将来他们姜家会世世代代替自己守卫这个国家,鞠躬尽瘁。

  姜五郎滔滔不绝地讲完,目光坦然地看向上面那个两鬓已有白发的帝王。此去南疆,不过月余,这位帝国的主人竟像老了好几岁。

  他以为他会对此次战役和自己的表现点评一番,或者说两句褒奖的话,但皇帝似乎陷入思考,没有半点反应。

  帝王之心,鬼神莫测。五郎虽有满腹疑问,却不敢擅自揣测,只是低头耐心等着。

  “五郎,我决定将你跟云儿的婚期定在下月初八,你看如何。”皇帝突然说道。

  姜五郎愣了愣,他跟当朝云公主一年前便定下婚约,只是这一年来自己随父亲东征西讨,并没顾得上结婚的事儿。

  如今皇帝突然这样一提,未免觉得有些突然。但他很快又反应过来,恭手行礼道:“谨遵陛下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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