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苏日安 八
（7）比武
第一场雪在冬月的某个夜晚悄然落下。第二日，众人一觉醒来，发现外面竟然已是大片耀眼的白。雪已经停了，却并不见晴转，天空灰蒙蒙的像一大匹灰不溜秋的布，兜头盖下来。
慕容寻在长清殿前凭栏而立，视线投入虚空中。没有风，他就像一尊雕像，从头到脚都纹丝不动。
他的身后，正在伏案用功的容九向外瞥了一眼，然后小心翼翼地伸出双臂、缓缓张开大嘴，无比惬意地伸了个大懒腰。一口气长长地呼出去，她眨了眨眼睛，窃笑着收回双臂。
从早上到现在她已经被“困”在这里整整三个时辰，说让背什么剑谱。如此长时间脑力劳动，让她浑身酸胀不已。
近些日子，师父似乎变得心事重重起来，并且对自己的要求也严格了很多，每天练功的时间足足比往常增加了一倍。她都怀疑是不是连日来的严寒天气影响了他的心情，让他开始抑郁起来。
慕容寻站在殿外，察觉到了投向他后背的两道灼灼目光，霍地转过身，却看见容九正在专心致志地背剑谱。
他笑了一下，抬步向殿内走去。
容九骤然紧张起来，收紧双臂，摆出一副全神贯注的模样。直到眼前光线骤然一黯，慕容寻已经站到她跟前，她才无比惊讶地抬起头。
“师父……”
慕容寻面容冷峻，声音却是带着温度，“拿起你的剑，让为师看看你的剑法可有长进。”
她眼睛转了一下，“你是说你又要指导我？”
慕容寻摇头，淡淡地，“比试。”
容九呆住，然而呆愣间，眼前寒光一闪，却是慕容寻的剑已经逼了过来。剑锋带着凌冽来势，直直刺向她。
反击已经来不及了，她身子往后一仰，顺势几个跟头滚到了远处。然而，就在起身的瞬间，慕容寻的剑再一次逼了过来。她躲无可躲，情急中抽出腰间配剑，闭着眼睛往前一横。金铁交接的声音像一道钢针，深深刺进耳朵。
没想到这一挡竟然为她赢得了片刻的喘息机会，她抓住机会向后退开一丈，站稳后才发现自己竟然被逼到了角落里，前后左右都没有去路，到了现在，她已经退无可退。
慕容寻却没有半点让步的意思，紧跟着追到墙角。剑锋破空声传来，将呆愣的人彻底惊醒。
她是彻底醒了，明白师父并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是用了自己的全力来跟自己比试的。目光一凛，握剑的手上似乎有了无穷力量，她持剑迎上了他的攻势。
几个月来，她虽尽得他的真传，但毕竟练习时间有限，剑招花样百出却没有实质杀伤力，每一招打出去都像挨上一层软绵绵的物体，力道都尽数被吸了过去。
项间传来冰凉触感，慕容寻的剑已经架上她脖颈。他面无表情地持剑而立，少顷，带着些许恼怒，他说：“如此不堪一击，你要怎么应付明年三月的比试？”
容九不敢乱动，只稍微向那边斜了眼睛，惊道：“什么比试？”
在这之前容九并不知道，乾云阁每年都有一场对众弟子的考核，考核的主要是武功，最后三名会被淘汰而被赶下山去，然后他们会重新招弟子，以此来保证阁中弟子的素质。考核时间就在每年三月。
作为新入门弟子，容九不光没有半点武功基础，而且时常练功偷懒，不思进取，慕容寻很担心她会在即将到来的比试中被淘汰掉。
他以为她在知道每年有考核这件事后会满不在乎，因为那就是她的个性，可出乎意料地，容九甚至顾不得架在他脖子上的剑，几步往前，吓得慕容寻赶紧将剑挪开。
她走到他跟前，紧张地问：“师父，那可怎么办？”
慕容寻恨铁不成钢，“接下来的时间，抓紧时间练功，不许偷懒！”
雪下了一整个冬天，从十一月到来年二月。纷纷扬扬的大雪封锁了山路，上下都变得极其艰难，山上和山下的往来就少了，只定期有弟子下山负责采办或替阁中办些非办不可的事情。
放眼望去，整座乾云山只剩了一片雪白。
容九整个冬天都在长清殿练功，为一个月后的比试考核做准备。在结束了一个多时辰的练习后，她持剑站在窗边。
额头上有一层细密的汗珠，她却并不擦，而是任外面湿冷的空气带走额上的热量。窗外是大片刺眼的白色，刺得她眼睛一阵阵痛。在室内呆的久了就会对外面强烈的光线不适应，容九皱了眉头，将眼睛眯成一道细线。
脸上渐渐有了冷峻的表情，眉间的川字也越来越明显，她握剑的手紧了紧，心中已然暗自下定了决心：这场比试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输。输了就意味着要被赶出乾云阁，而大公子交办的事情还没有完成，她不能走。
正在想着心事，一个人影赫然出现在她有限的视野里，虽然隔了老远，但她依然能认出来。来人正是慕容寻。
慕容寻表情不善，进殿后一言不发地走到案几旁坐下。
容九学乖了，赶紧离开窗边，过来给他倒了杯茶。
袅袅的雾气带了茶叶的清香，直扑他口鼻，他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她，“听说你这些日子拼命的很，连回了寝房都还要接着练剑直到深夜？”
容九默默地点了点头。
慕容寻的脸上浮现浅淡笑容，带着点得意说：“看来你很怕离开乾云山。”
她答的很快，“我只是不想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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