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调兵之路
“不同？有何不同？不过同是有血有肉的人而已！”
洛云溪捋了捋鬓间吹落的发丝，看着对面男子那双与明骁相似的眉眼，终是抵不过嗤声一笑，“明大公子，其实你生于宁亲王府这样钟鸣鼎食的宗亲世家，已经比常人多了几分福气，若是肯将心思用在国家社稷和子民的安乐之上，定然也会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
明疏先是缄默了良久，而后自嘲一笑，不复再答。
这一刻，他想到了那个使得自己心动的翘羽公主看向自己是唾弃的眼神，和父王眸中失望的神色，心中自有一番难言的苦涩，若是自己当初没有鬼神神差的做傻事，是不是也不会沦落到如此的境地！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有渗凉的冰晶顺着胸口吸入，没再回话，过了许久才将墨绿乌缎的披风再次挥了挥，对洛云溪问道，“你真的不要披上它御寒？”
“不用！”洛云溪摇摇头，这一次的笑意多了几分真实。
其实，有些人的本性并没有那般糟糕，不过是被心中短暂的邪念困扰，一旦心结打开，只要不是太晚，还是心性纯善的，就如面前的明疏，每一次见到他，都会发现新的改变。
那双狭长的眸子不再阴鸷深邃，而是有些隐藏在深处的情感闪现而出，虽然淡薄，却也可以让人感觉出暖意，也许这些力量就是源自于亲情，也是割舍不断的血脉羁绊。
“休息的也有一会儿了，现在出发可好？”明疏正了神色，出言询问。
“好！”洛云溪应下，立刻起身，拍干净身上的碎雪，利落地翻身上马。
明疏眉宇轻敛，扬手招呼身后的兵骑动身，也跃上马背。
两人一前一后前行了一段路，眼见明疏的背影孑然孤立，洛云溪突然提了马速追上前面的马匹。
明疏狐疑地看着她。
“大哥，”洛云溪在明疏震惊的眼神下坦然开口，所讲的话语却是踌躇很久的，“其实从前的种种早已过去了，我相信明骁既然会在皇上面前求情，自是也不会记恨你，只要这次你能漂亮地将任务完成好，还会是宁亲王府里手其中的长子，更是朝堂以后的栋梁之才！”
她的笑容很明艳，狐裘披风在猎猎寒风中飞舞，狐裘下淡粉衣裙瑟瑟，如茫茫白雪中的一株红梅悄然绽放，竟使得簌簌而落的雪花都显得曼妙空灵。
明疏听到那声‘大哥’身子一僵，虽然觉得这番话出现在此很唐突，但晓得面前女子的用意，也长舒气息，“好！弟妹今日这番话做哥哥的记下了！”
两人均是释然一笑，僵持的气氛却明显舒朗了许多。
又行了五十里路，来到一段陡峭的山路，说起平日，这段路也不算难走，只是今日雪大路滑，行动起来却要格外小心了。
洛云溪望了一眼地形，又看了看两侧，眉头不经意的蹙了蹙，这两侧的山崖并不算高，却根本望不到上面的情况，倘若此时崖顶有埋伏，不说人马的数量，就算从山顶以滚石相击，在这狭窄的雪路，他们一行人也是很难躲避的。
想到此，她抬眸与明大公子对视了一眼，刚好见到他的眉宇也微不可查地皱了皱，想来觉出这段路不太平。
明疏突然勒了马缰，看向洛云溪提醒道，“前面山路崎岖，我们还当小心慢行！”
洛云溪会意地点点头，还是多余一问，“附近有其他路可行吗？”
“去虎威大营，只有这一条路可走！”明疏摇了摇头，沉色说道。
“哦，那就走吧！”洛云溪抿抿唇，向前努了努下巴，倒也不在意。
明疏却勒住马缰不曾前行。
“怎么了？”洛云溪问道。
明疏沉下眸子，趋马挡在道路中央，“此处甚是危险，我思前想后还是觉得你不该冒这风险，前来领兵的任务本就是我一个人的，你唤我一声大哥，我总是要为你的安全负责！”
看到明疏正经的神色，洛云溪‘噗嗤’一笑，“早知这一趟不会太容易，若是怕了干脆不来，既然来了又岂会有退缩的道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今日要做的可不是活着离开，是顺利从军营调出兵来才是关键，既来之则安之，多一个人总会多一份照应。”
明疏看着她笃定的眼神也明白多说无益，马头一转，率先走在前面，“切记，一定小心！我可不想回京被明骁捉住把柄问不是！”
“当然，难道我来千里迢迢的送命不成！”洛云溪轻声一笑，趋马跟在他身后。
忽然，一道疾驰的马蹄声呼啸着而来，使得身后紧随的兵卫不得已的开出一条旁路，洛云溪与明疏皆是转首，见一道挺直的身影高踞马上，清肃的白云披风夹杂着寒气席卷而来，正是明骁。
见他面色是从未有过的铁青，洛云溪藏在袖中的指尖微动，在不经意间缩了缩脖子。
“明骁？你怎么来了？皇伯伯的毒可解了？”明疏攥住马缰，开口问道。
明骁理也不理他，径直奔到洛云溪身前，不待她开口，展臂在她腰间一勾，人已抱到自己马上。
洛云溪屁股硌在马鞍上，还来不及呼痛，身子便被霸道的拥住，感觉到他周身的冰凉包绕，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你，你干什么！”她不由自主地呼出来。
明骁先是缄默不答，乌眉之上皆是冷冽的痕迹，他注视她良久，“我干什么？是我该问你干什么才是！不是说好要回府的吗？为什么又出现在这，和他在一起？”他指了指明疏，却没向那方向看。
洛云溪被噎地说不出话来，良久才扬着小脸对上那漆黑的眸子，“我来军营怎么了？许你瞒天过海，就不许我和大哥一起来虎威大营调兵？”
“大哥？”明骁狐疑看着她，对于这个称呼倒是十分意外。
“‘大哥’怎么了？你唤作‘大哥’我当然也可以！”洛云溪不以为意昂着小脑袋。
明骁眯了眯眼，望了望不远处一脸兴趣望过来的明疏，见他耸了耸肩，也同样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一时有些诧异，竟是想不出这一路发生了点什么！
“到底怎么回事？”他眼一瞪，手臂一紧，将纤瘦的身子锢在胸前，还是佯怒问道。
“什么怎么回事，就如你看到的，我和大哥在和平相处啊！”洛云溪不服气的回瞪回去，并绽出得意的笑纹。
“和平相处？你和他？”明骁哼道。
洛云溪点点头还没说话，明疏先一步接来话头，笑着问道，“弟弟这是怎么了？是觉得我和弟妹不该融洽相处吗？”
明骁眉头紧蹙，本想嘲讽几句，但不知怎得，听到明疏口中‘弟妹’一词，心中却欢愉了不少，于是也偏转了话锋，说到，“大哥，我劝你还是将这份心思放在如何去虎威大营调来军队上面，太子逆军已经攻到城门，大军气势磅礴，个个骁勇，各类重型兵器一应俱全，明子擅已经亲自上战应敌，就等着援军到位了！你若是此行完不成任务…啧啧啧…”他砸了砸舌，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对了，逆军攻城的人马到底有多少？”洛云溪听后立刻正了神色询问。
“不下于五万人！”明骁回答道，“且重兵器全部由北魏提供！”
空谷中显然静了静，无论是洛云溪还是明疏都深吸一口气，想到逆军人数众多，却没想到这么多。
“想不到墨青崖还留了这一手！”洛云溪恨恨说道，她早已想到那一万的地下军可能那只是私军的一部分，却到底低估了墨青崖的野心！
五万的私军攻城，一定还有人马在其他地方埋伏，异国他乡，能掩藏住如此大规模的军队，却是是种本事！
“的确是高明，”明骁冷哼，“谁也想不到边塞那边战事紧急，他直接利用太子逼宫的名头来攻打京都，行得倒是一步好棋！”
“那我们就不要再耽搁了，还是早些调出兵马为要！”明疏凝色道。
明骁看着他，笑着提醒，“大哥是不是说错了话，要去虎威大营的是你！可不是我们！”
明疏怔住，洛云溪也回眸，她不觉得明骁会眼睁睁看着明疏送死，“明骁？”
“我是来接你回去的，可不是陪着他以身犯险的！”明骁垂眸对上洛云溪清澈似水的双瞳，张扬的一挑眉梢，讲明了用意。
“可是…”洛云溪露出疑色。
“没什么可是不可是，京中还有许多事要做，总不能为了一件任务把所有人都折在这里，”明骁对着洛云溪眨了眨眼，“再者说，以大哥的身份和本事，这点小事你以为他会做不好吗？”
洛云溪默然。
明疏垂眸，须臾释然一笑，点头应是，“明骁说的也对，虎威大营调兵本就是小事情，我若是做不好，也愧对父亲，愧对宁亲王府的显赫门楣，弟妹还是随他回去吧，起初你就不该来随我涉险，现下由明骁将你接走再好不过，我也可以展开身手搏一搏！”
洛云溪看了看他，又瞅了瞅明骁，蹙眉未答。
“大哥能这样想自然好，既然这样，我们先告辞了！”明骁邪魅勾唇，即刻调转了马头。
坐在他身前的洛云溪粉唇紧抿，望了望明疏也未再反驳。
两人同时收了视线，打马扬鞭，顷刻间走远。
明疏望着两人消失的背景，长吁了一口气，他凤眸微微眯起，神情分不出是喜是悲，过了许久才挥了挥手发号施令，“我们继续走！”
长长的骑队在碎雪中踏出一条湿滑的道路，明疏一马当先，行得十分小心，可这一路却异常平静，既没有崖顶的滚石相击，也没有潜藏埋伏，行得极为顺畅。
陡峭的山路并不长，直到看见隐约可见的天光，他才将身上紧绷的弦松了松，过了前面的窄口，该就是宽敞的大道，到时候也便不在会有埋伏。
难道逆军的兵力都集中在城门，没有想到在虎威大营的路上做手脚？他庆幸的想到。
思忖间，骏马已到达了窄口，明疏刚要下令小心行事，忽听身后动静不对，再次回眸，见御林军为首几名已经抽出长刀，向他劈来！
自由熟读兵法的他，在这样地形下，想到了山顶埋伏，地下潜藏，和弯道突击，却唯独没有想到自己身后带领的侍卫会反水。
这是他出发前在御林军中钦点的精兵，如何会处想这样的差池，难到是御林军出了问题？
明疏来不及多想，猛地从马上跃起，抽出腰间长剑挥出。自幼习武的他功夫自是不会差，几道兵器相交的刺响，将劈头砍下的长刀格住，再次挥剑，袭来的两名士兵已经见血倒地。
这边刚刚有人倒下，那边又有侍卫来袭，明疏手腕一转，刺入一人喉咙，剑花翻转下，另一人的心口也被戳出血洞，手法干净利落。
前排的侍卫看到这副场景，相互对视一眼，齐齐拔剑冲出去，明疏眉梢一挑，已然飞身而起，呼啸的剑风狠厉决绝，顷刻间便将几人刺倒在地。
“身为皇家御林军，竟敢行此悖逆之事，是谁给的你们胆子！”明疏双脚落地，对着身后两千兵马叱声厉喝。
“啪、啪、啪！”
人群中突然响出鼓掌声，一人身穿御林羽卫兵甲装的人从群兵中走出，“大公子的身手真令末将大开眼界！”
明疏凤眸一闪，当看清那人的容貌，目光倏地一跳，眼风顿时变冷，“张疾楼？”
“不错，”那人毫不畏惧的走近几步，面上做了些伪装，一双桃花眼笑得极为阴戾，“难得大公子能认出末将！”
此人正是张疾楼不假，今日晨，他将御林军大部谴至淮冕山后，易容下山混进了自己管辖御林军，为的就是阻止明疏调兵。
“张首领这是何意？”明疏拧眉。
“末将是何意图，难道大公子看不出来吗？”张疾楼笑道。
明疏独立与两千御林军中央，握住剑稍的手心已经渗出汗渍，却是屹立不动，咬牙问道，“你要造反？”
张疾楼上下扫视明疏，轻蔑一笑，“大公子不要说得这么难听，什么叫造反，三皇子在圣上面前谗言，太子殿下仁孝，愿冒天下之大不韪，替圣上清君侧，除小人！我们做臣子的难道不该从中协助吗？”
“清君侧？”明疏眼中幽茫绽出，“太子火烧东宫，勾结北魏，已经是西楚子民眼中罪大恶极，到了你口中便成了清君侧？好冠冕堂皇的理由！”
张疾楼恻恻一笑，挑衅道，“大公子何时也有了如此仁智之心？不是您两个月前陷害自己亲弟弟的时候了？”
“你！”明疏眸光突现冷冽。
“怎么？末将难道说错了吗？还是你以为此事一句话便可翻篇的小事，使得大家都装聋作哑便能作罢？”张疾楼又道。
明疏双拳一握，指节有些泛白，双眸中厉色更甚。
张疾楼自是不会错失他面上细微的表情，这样阴鸷的眼神才该是宁亲王府大公子的，自己身后有两千精兵，想要杀他何其容易，但他却不想这么做。
明大公子与骁世子不合是众人皆知的事，如果自己此行能拉拢到大公子，再与自己同去虎威大营调来精兵据为己用，岂不是更为妙哉。
“大公子，末将原本也想看看您能否调出兵马，可现在却是看不下去了，”他冷冷一笑，“你的亲弟弟方才已经抛下你离开了，京中战事在即是不假，但却不缺他一人，明骁适才那么决绝的离开，你还以为他真的已经原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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