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刘家阿姐

　　静谧的村落随着第一声鸡鸣在晨雾中苏醒，天刚蒙蒙亮，刘家阿姐像往常一样早起。初冬的早晨，浓浓的凉意，阿姐搓搓手，哈口气，拿起门边的扫帚开始扫起院子。

　　院子不大，几尺见方，扫完了院子，等天色稍微亮了一些，阿姐再去鸡舍把鸡给放了。摸摸鸡窝，竟然还有两枚鸡蛋，带着热乎的暖意，阿姐面上稍喜，像得了什么不得了的宝贝似的，揣着鸡蛋到了厨房，开始准备一家人的早饭。

　　不是农忙时节，村里人的饮食很简单，几个杂面馒头，一碗稀饭能搭配点小菜就是最好的伙食。初冬的早晨，露气重，现去摘菜容易打湿衣裳，而这样清贫的农家人，一般有两身冬衣就已经不错了，于是阿姐前一天晚上便到菜园子摘好了菜，此刻青菜们正在灶台上等着完成它们的使命。

　　先从米缸舀了一碗米，想了想又倒了半碗出去，冬天还很长，精简一些还是有必要的。阿姐又从苞谷袋子里舀了半碗苞米用水泡着，再去淘米，淘完米，便去灶炉边用点火石点起火来，等火势起来了，再放上几截硬树枝。舀了瓢水清洗下大锅，再把米倒进去，添上半锅水，再把泡了会的苞米也丢进去，用锅铲搅一搅，盖上锅盖。又往灶炉里丢了几截大柴，阿姐又到碗柜里拿出昨天蒸了没有吃完的杂面馒头，数一数还剩四个，家里五口人，自己早上多喝一碗粥，馒头就留给阿爹阿娘阿弟和阿妹好了。

　　灶膛里的火噗嗤噗嗤烧的直响，今天不用现蒸馒头不用揉面，大锅又要先煮粥，阿姐坐在灶膛边烤火，一边往里加着柴，一边发着呆，思绪却跑到了老远老远的三个月前。

　　对三个月前，三个月前善善醒来的时候就成了刘姐阿姐。善善在现代是个普通家庭的小女儿，大学毕业，挣点小工资，没事孝顺孝顺父母，小三线城市，生活的有滋也有味，只不过随着同学旅个游登个山，竟一不小心摔成了刘家阿姐。

　　刘姐阿姐，这个年方十八，却已经克死三任丈夫的天生寡妇命的少女。善善穿来的时候，正是小寡妇阿姐第三任丈夫没了，阿姐寻了短见后，善善悠悠醒来，面见的就是眼前的刘家村，刘老三家。阿姐是刘老三的大女儿，下面还有一弟一妹，是个龙凤胎，才六岁上下。

　　阿姐嫁了三任丈夫，都是三个月内就死了，都说她是天生寡妇命，嫁谁谁死，那真的是比阎王爷还灵验。可依善善看来，还真的就是阿姐运气不好。

　　阿姐嫁的第一任，许家村的，嫁人那年刘家阿姐才十四，豆蔻年华，双胞胎生了疾病，要重金去镇上治。家里没钱，阿姐就把自己给嫁了，只要出得起聘礼，管他老弱病残，却就真嫁了个老的。许家村的老光棍许大，光棍了一辈子，临了临了想找个婆娘留个后，没成想成亲当晚太过高兴一喝多中风了，躺了两月，还是没了。

　　阿姐办了许大的身后事，收拾收拾就回娘家了。这个时节夫家没了回娘家的姑娘也有，再想着家里弟妹年幼，娘亲又身体不好，能多帮衬几年是几年。就这样过了两年，阿姐她娘想着阿姐就这样可不行啊，这第一次嫁人是家里拖累，胡乱的嫁了，这再嫁怎么着也要挑个过得去的。至于好的，以阿姐这二嫁的名头，也难啊。

　　这二嫁只想找个过得去的，却没成想找了个镇上的陈家，陈二，只比阿姐大两岁，生的白白净净，若不是走路带喘，也算是优中之优了。阿姐嫁过去也过了两个月好日子，可陈二还是没熬过三个月就一命呜呼了。究其原因为啥？陈二他是个肺痨！空摆个架子，大夫都宣布了陈二的最后期限了，陈母不信邪，硬是瞒着娶了阿姐进门，本想冲喜，没成想还是没能留住自家宝贝儿子。

　　等陈二没了，阿姐本想好好侍奉陈母终老，奈何人家不领情，嫌阿姐没有把儿子冲活，赶了阿姐回娘家。这二嫁丈夫没了，再回娘家也没个说法，于是阿姐想找个僻静的庵庙剪了头发当姑子算了，阿姐她娘知道后扯着阿姐她爹赶着骡车把阿姐接回了家。一路哭着不是阿姐命不好，是当娘的被迷了眼，没有好生调查调查。可这样的年代，车马很远，书信很慢，嫁的远了一辈子见不着，别人有心想瞒着，又怎么能查的出呢？

　　阿姐二嫁又回了家，村里风言风语就多了起来，阿姐只得闭门不出，这样也抵挡不住闲心人的恶意，差点害得弟妹没了命。阿姐收拾包袱打算离家，不想给家里添负担连累弟妹，阿姐她娘哭的那个撕心裂肺，阿姐没法只得留下。却越发的深入简出，就这样过了两年，又有媒人上门，是个鳏夫，谢三。不怕阿姐的寡妇命，找了媒婆来提亲，阿姐思虑再三应了。

　　谢三是个猎户，早前也当过兵，长得甚是威猛。阿姐嫁了过去，想着弟妹也大了一些，自己这样在娘家也不是办法，总是拖累家里蜚短流长的。可不成想谢三成亲当晚，之前的兵长来信，推荐谢三去当个镖师。在这样偏远村落，能去做镖师，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谢三拜完堂，让阿姐在家等着自己，收拾收拾带上包袱就去了，深怕错过了好差事。

　　这一去就是三个月，等回来的时候，就只有尸身了。谢三在第一次押镖任务中光荣的挂了，世事无常，天灾人祸也怨不着别人。可别人就能怨到阿姐身上，阿姐办完了谢三的身后事，一尺白绫也结束了自己这悲惨的人生，却也带来了异世的善善。

　　这些都是这三个月来通过村里人家里人的言语善善总结出来的，善善不知道自尽的阿姐心里是如何想，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听来都觉得老天爷太过不公，给这样一个温顺恭敬的女子太多磨难。

　　收起思绪，善善叹了口气，把灶膛里烧的轰轰烈烈的大柴扒开一些，锅里水米已经烧开，现在需要小火慢慢煮。起身揭盖锅盖，拿起锅铲搅一搅，望着锅里黄白交错的苞米大米，善善心想，三个月了，自己想了各种方法回去都不能成功，也许这是老天爷对刘家阿姐的一种善意，看以往自己过的太舒心，于是把自己调来这里替阿姐活一活，而那不见了的阿姐说不定也在哪个世界实现自己的圆满。既然如此，那就好好的做阿姐吧！

　　阿姐叹了口气，盖上锅盖，系上围裙，从碗柜底下罐子里掏出一把咸菜，拿到砧板上切碎，再把昨天摘的新鲜蔬菜也切碎，等粥煮的差不多了，把才从鸡窝里捡得两鸡蛋打进碗里一个搅散，再倒进粥里用锅铲搅一搅，搅完把粥用大瓦罐盛起来。再拿出一块大猪皮在锅里擦一擦，把咸菜青菜一股脑丢进去炒一炒。

　　家里弟妹年幼，长得都是瘦骨嶙峋的，阿爹阿娘也是未老先衰，三十出头的年纪，看着却像四十好几的人，阿姐知道这是长期营养不良的结果，于是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多给家里添加一些蛋白质和维生素。蛋少，没办法一人一个，就加到粥里，好歹能补一点是一点，咸菜吃太多也不好，掺和点新鲜蔬菜总会更健康一些。初到这里，前面尽想着怎么回去，心思都不在这里，现在想好好把日子拾掇拾掇了，又到了万物静寂的冬天，阿姐只能尽力而为了。

　　等阿姐收拾好了吃的，天已经大亮了，再涮完锅，往锅里舀满水，利用灶膛里柴火的余热把水烧热，等弟妹们醒来就不用洗冷水脸了。

　　阿姐做完早饭，水缸里的水又见底了，赶紧拿上水桶趁村里人大都还没出门的时刻，去河边挑水。刚拿起水桶准备出门，阿姐她爹就进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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