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左手不保
“小郡王这个时候甚是紧张害怕，府中与他年龄相近的也只有小世子这个嫡亲哥哥了，王妃便命令奴婢来请小世子过去。”紫菀说道。
姜嬗面上犹疑，问：“即是如此，王妃可有提及到我？”
紫菀摇头，“这倒没有，只是那里乱的很，筠娘去了恐怕多有不便。”
姜嬗道：“不妨事儿的，我能搭把手的就搭把手，也好看顾着小世子，别冒犯了王妃才是。”
紫菀觉着确实没什么影响便也答应了。
姜嬗扭头瞧见屋里没点动静，让紫菀稍等片刻，便进去寻着祁兰陌一道过去。
瑾和院里人来人往，有端水的，有备药的，每个人面上尽是惶惶之色，哪怕得了闲也离得远远的，不敢叫人看见。
墙角四周有人在撒掺了酒的雄黄，味道微微刺鼻。
姜嬗不动声色地将情形纳入眼底，与祁兰陌一道进屋。
祁兰盛躺在梢间里头，屋内燃了起了炉子，有些熏人。
“王妃，小世子来了。”紫菀进去传话，里面郑氏不知说了什么，紫菀片刻出来，对姜嬗道：“王妃让你到西次间和其他婆子一起待着，小世子跟我进来。”
姜嬗下意识拉着祁兰陌没松手，待众人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时，她这才讪讪地将手松开，低头对祁兰陌委婉道：“小世子事事仔细些。”
祁兰陌点了点头，面上倒也没有觉得害怕。
姜嬗琢磨着，在他的心里，这到底是他的母亲和弟弟。
这个时候祁兰盛最是要紧，郑氏应没有理由也没有时间在祁兰陌身上撒气……她这么想着心里还是不安得很，一个人坐在西次间，心不在焉地竖着耳朵，若是祁兰陌有个什么事情大叫一声，她还是能听见的。
里屋，祁兰陌进来便瞧见祁兰盛坐在床上，他手里握着个九连环，另一只手无力地垂一边。
祁兰盛瞧见他确实难得的高兴，“哥哥！”
“小世子走近些吧。”紫菀在一旁哄道。
祁兰陌顿了顿抬脚走过去。
祁兰盛把手里的九连环递过去，道：“哥哥可以帮我解开这个九连环吗？”
祁兰陌一言不发地接过来，几个环环环相扣，他面上没有显露出什么难色，只是低头默默。
辛嬷嬷走进来时便瞧见了这意外和谐的一幕，若不是深知祁兰盛的性格，恐怕她也就真的以为祁兰盛这次吃了亏便收敛起来，能做到兄友弟恭。
“紫菀，王妃呢？”辛嬷嬷问。
“王妃在暖阁里打个盹，睡了有一会儿了。”紫菀说道。
辛嬷嬷道：“去请王妃起来，太医来了。”
紫菀应了一声，进去暖阁，片刻郑氏扶着钗头，面上憔悴，显然是还没歇好。
“太医现在在哪里？”郑氏问。
“在后房熬药，事急从权，他走不开，当下他请王妃过去一趟，要与王妃商量一下对策。”辛嬷嬷说道。
“你在这里替我看着盛儿……”郑氏说着又是一顿，转而道：“罢了，还是留紫菀在这吧。”
“王妃……”辛嬷嬷欲言又止。
“你最是了解我了，我怕到时候太医说的……我会接受不了，届时还需你在一旁提醒我。”郑氏说道。
辛嬷嬷郑重地点了点头。
郑氏走了没多久，祁兰盛忽然听到咔的一声，抬头看到那九连环已经解开。
“哥哥真厉害。”他小脸上是纯真的笑意。
祁兰陌紧绷着的脸也松缓了些。
“小郡王到底还是和哥哥亲，这个时候也就小世子能逗你高兴了。”紫菀有心叫他们相处融洽，随意奉承了两句。
祁兰盛道：“哥哥的手这样灵活，我娘答应我了，若是我的手没有用了，就把你的手给我。”
“小郡王……”紫菀面上的笑意一顿，有些怜悯地瞧了祁兰陌一眼。
祁兰陌抿着唇，脸色僵的很。
片刻那太医熬好的第一碗药被人端来，紫菀端着要喂，祁兰盛不肯配合，道：“太烫了，我不喝！”
“奴婢吹吹，吹吹就凉了，小郡王莫要闹，这药就是要越早喝越好，宫里来的太医说了，这只是第一碗，后面还有好多种药正在火上熬着呢。”
祁兰盛皱着小小眉头道：“我要吃蜜饯，这药太苦了，你给我拿蜜雪园的蜜饯来。”
“蜜雪园的蜜饯前天就吃完了。”紫菀低声道。
“我不管。”祁兰盛伸手推她，险些将她手里的药打翻，吓得紫菀忙退后。
“不如奴婢让人去取些大枣子来可好，那甜滋滋的味道也好着呢，若再不喝，小郡王的手可就好不了了。”紫菀道。
祁兰盛撇着嘴，不甘不愿地妥协道：“好吧。”
紫菀将药放在桌上，转身出了梢间。
“你去把架子上的夜光珠拿给我玩。”祁兰盛说道。
祁兰陌望了他一眼，便转身走了出去。
紫菀到了西次间，屋子里几个小丫头都问她小郡王情况如何，紫菀嫌她们聒噪，呵斥了她们一顿，又道：“你们谁去厨房里取些红枣来，小郡王这边喝药要些甜嘴的蜜饯。”
“紫菀姐姐，我这里私藏了些，不如先拿给小郡王吃？”一个圆脸丫鬟从身上掏出来个小纸包，面上满是殷勤。
紫菀瞧了一眼，有些不屑道：“不必了，小郡王只吃蜜雪园的蜜饯，或者金丝蜜枣，粉儿，你腿脚快，你去跑一趟，在药凉之前回来。”
丫鬟里一个瘦矮的丫头应了一声就出了屋。
紫菀转身又进去了，瞧见药还烫着，索性又等了会儿，等丫鬟送了蜜枣来，她哄了又哄，祁兰盛总算把药喝完了。
等第二碗药喝下的时候，郑氏与太医一干人等都过来了，屋子里一下子又多了许多人。
祁兰陌往不碍事儿的地方待着，一声不吭，瞧着没什么存在感，默默地听他们讲话。
“只能试一试了，微臣方才配的药是可以化解些许蛇毒，若是毒性不深，小世子这只手是无恙的。”太医说道。
郑氏说：“若是如此最好。”
说罢，太医正要上前去把脉，忽然祁兰盛大叫了一声。
“盛儿，怎么了？”郑氏慌忙挤到他身边。
祁兰盛一脸惊喜，看着郑氏道：“娘，我的手能动了。”
郑氏一脸无措，“啊？这……”
他高兴地抓了抓五指，“我的手好了。”
那太医瞧了却大惊，上前一把抓住祁兰盛的左手，只见他掌心一片乌紫。
“不好，这不是蝮蛇之毒！”太医惊道。
“怎会如此？”郑氏愕然。
“请王妃命人取刀来。”那老太医语气甚急。
“不行，不行……”郑氏脸色煞白。
“王妃，微臣一切遵循王妃的意愿，只是这命和手，只能留一样了，便是切了这手，毒素已经开始散发，恐怕后续的治疗也不容易，王妃再耽搁一刻，微臣也无力回天。”老太医显然是见多了，说话也从容不迫，事理分明。
“王妃，不能犹豫了。”辛嬷嬷催促道。
郑氏闭了闭眼，心如刀绞，咬牙道：“去……去取刀来……”
“哇，娘！我不要我不要……”祁兰盛又不是傻子，听了他们这话还有什么不懂的。
郑氏头疼欲裂，转眼瞧见一把锃亮的刀，正是先前太医吩咐人在水中反复蒸煮的那把，她心中顿时大恸，整个人都晃了晃。
“王妃……”辛嬷嬷忙扶着她，郑氏两眼发黑，嘴里低低地念了句“我儿”，下一瞬便昏倒在辛嬷嬷怀中。
辛嬷嬷一个头有两个大，那边折屏已经围好，她喊来丫头将郑氏扶到暖阁休息。
起初祁兰盛还尖叫了两声，后面一点声息都没有了，叫外面的人心下惶惶。
毕竟里面做的事情光是想想就恐怖得很。
“最开始的时候那太医分明说是能保住手的，可是后来小郡王的手不知为何忽然能动了，那老太医便问都不问直接要切了郡王的手呢。”她们这般议论，姜嬗心中七上八下，却更担心祁兰陌。
眼下祁兰盛遭遇了如此不幸，她唯恐祁兰陌被人拿来出气。
直到天色暗下来时，里屋的人才出来。
来人是辛嬷嬷，她一脸憔悴，将四下一扫，瞧见姜嬗，道：“筠娘，你先带小世子回去罢。”
“嬷嬷，里面怎样了？”姜嬗瞧她一脸疲惫关心道。
“王妃估计明日才能醒，小郡王的血止住了，毒也除了，只是……也都等明日王妃醒来再说罢，你早些带小世子去回春院吧，安分一些……明日、明日小世子兴许还要过来。”辛嬷嬷心中有话也没直说。
姜嬗叹息，这事儿到了这一步算是最坏的结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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