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章
青儿夺步上前，一把将我拦在身后，昂着脖子怒道
“我一人做事儿一人当，你何必拉我姐姐进来，我与子横公子到底是何关系你拉他来一问便知，何必在这里借机寻事找我姐姐麻烦？”
我劝她
“你何必与她多言，她敢来闹事儿，一定是深思熟虑想好后路的。”
郑袖冷笑，看了一眼篮子，眼中满是嘲色
“你以为你姐姐脱得了关系？你们两个本就是戴罪之人，太后娘娘早已对你们恨之入骨，要不是大君以***，你以为你还能站在我面前逞口舌只能？”
我心中一滞，往事再次浮现心头，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踏前一步追问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以***？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郑袖像是回忆起什么似得，手一抖篮子掉在地上，看着我的眼里迸出丝丝星火，我看着她的眼，有一瞬间的害怕，那双漂亮的杏眼里透出一阵阵诡异的光，不知嫉妒还是愤恨又或者是恐惧吧，她咬着牙像是憋忍了许久那般声音阴冷幽怨
“哼哼，妖女，你别装了，整个楚宫谁不知道你的妖术蛊惑人心极为厉害，谁见了你不躲着走？”
“你倒是说说清楚，我怎么就蛊惑人心了！”
“你还嘴硬，你这个不要脸的妖孽，当年你跟曲左徒被大君抓奸在床，丢尽了皇室脸面，太后极怒之下，下命将你下狱处死，亲自带了数十精兵强卫来捉拿你，不知你给大君吃了什么迷药，他竟然先将你带进这莫愁宫内，而后带了数百人与太后当面对抗，两股势力对峙了整整七日，大君不仅公然与太后娘娘为敌，居然还派了数百人日夜守着你这莫愁宫！”
“你说什么？”
我腿下一软，几乎跌倒，靠着桌子的身子一阵阵发抖
“他为了救我，居然与太后为敌！”
郑袖怒火中烧，语气升了好几个度
“你少在这里装疯卖傻了，若不是你使用妖术蛊惑大君，他会迷失了心智？与太后为敌？当日太后盛怒之下，带着巫师做法，准备一把火烧了这莫愁宫，灭了你这个妖孽以绝后患，可是谁也没想到，大君居然，居然，居然拿着桐油浇在自己身上，还抢下侍卫手中的火把，扬言要与这莫愁宫同生共死！那火把眼看着就点在了他身上，后宫上下一片哗然，哭声一片，太后娘娘一气之下吐血昏倒，整整在床上躺了一个月！大君跪在床边苦求了一天，太后才答应放你一条命，不然，你觉得你能活到今天？”
“为什么会这样？”
我跌坐在地毯上，只觉得身体一阵阵发紧，脑中突然闪现那些在莫愁宫暗无天日的日子。我与青儿无数次的骂过他，诅咒过他，恨过他，埋怨过他，却没想过，他到底为我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你问我为什么？这一切不都是你想要的吗？太后因你对大君彻底失望，整整一年都在佛堂潜心修佛不肯见大君一面，堂堂一国之君，因为你这个妖孽成了不孝子，成了这楚宫的笑话，你居然问我为什么？”
脑中有什么东西轰的一声炸开，我泪如雨下，突然想起那些他突然出现，又消失的日子。
青儿抱着我，怒问
“你休要胡说，大君怎么可能为了我姐姐与太后对抗？除夕那晚的夜宴可是太后娘娘亲自主持的，大君也去了的，所有宫人都可以作证，他们又喝酒又跳舞，哪来的隔阂？”
郑袖闻言，脸上突然露出一丝诡异的笑
“小丫头，你知道什么叫女人如衣服吗？”
青儿身上一颤，屏息问道
“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不是聪明吗？自己琢磨啊！你不是奇怪，我为什么能堂而皇之进入你这莫愁宫，羞辱你这妖孽姐姐么？”
“你胡说，大君那么爱我姐姐，若是他知道了一定不会饶了你！”
郑袖仰天而笑，得意儿猖狂。
我已经听不清她们在争论什么了，脑中只剩过去那些在一起的日子，想起那一次次的笑脸，那一声声的问候，那爽朗的笑声里，竟然掩藏了那么多我不知的悲伤。
郑袖上前揪住了我的衣领子，青儿想要阻扰，却被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宫女一左一右压着，动不得身，只能急的唤我名字，我泪眼模糊，恍恍惚惚看着眼前浓妆艳抹的美艳女子
“我今天来，不是来找茬的，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在这楚宫之中无论你如何美艳，如何懂得魅惑大君都没用，他玩腻了，都是会舍弃你的，就像扔一件衣服那么简单！自古君王多薄情，你我这些可怜人被囚楚宫，被迫以色相侍，眼下的确是风光无限，可待他日年老色衰，失了圣恩，又是何等凄惨？”
青儿被人拖了出去，诺大的莫愁宫，只剩我们两人，我抹了一把眼泪，怔怔地看着她
“你想说什么？”
她忽而一笑，那笑里竟多少藏了些哀伤，她放开了抓住我的手，挨着我坐了，声音不复刚才的盛气凌人，甚至有些哀伤
“莫愁，其实，我跟你一样都是可怜人，我自郑国嫁来楚宫那天起，便没了家，如今郑国也没了，我一个柔弱女子，无依无靠，成了飘荡在这楚宫的孤儿，有时候我会做梦，梦里，我回到了家乡，郑国的山上开满了花儿，哥哥们带着我去打猎，把郑国最美的花儿做成花环带在我头上，我开心极了，在花丛里跳舞，我的舞可美了，在郑国无人能及呢！我还看见了我母亲，她与父亲站在花丛里为我鼓掌，冲我笑……”
她泪眼模糊，嘴角微微上扬，像是看到那美梦一般开心，我突然有一丝不忍，眼前的郑袖卸下了阴狠的面具，竟那般纯真
“很多次我从梦里醒来，发现自己身处楚国冰冷的皇宫里，那种失落与无助时常折磨的我几欲崩溃，幸好大君待我不薄，对我恩宠有加，让我心中有了慰藉，可是好景不长，后来，宫里来了新人，大君很快将我忘了，我不甘心，每日去找他，去他上朝的路上，去他寝宫，去一切能看到他的地方找他，可是，他看到我，眼里竟是厌弃，像看到恶鬼那般厌弃，那日他当着那新妃子的面羞辱与我，我心如死灰，郑国没了，家人没了，连我唯一的爱人也没了，没有了羁盼，活着与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她声音凄凉，泪流如注，我心有不忍，便替她拭了泪，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才发现那华服之下竟是如此瘦弱单薄的身子，屋子里静静的，我们两人并肩坐在地毯上，各有各的辛酸。
“那日，我受辱之后，真的绝望了，我想死，想离开这个鬼地方，我站在水榭往那湖水里踏出了一只脚，湖水浸了鞋面，却无意被孩童读书的声音搅了心神，我抬头看见了我的孩子，他正摇着小脑袋跟着先生认真的诵读，那一瞬间，我呆住了，我突然觉得我不能死，家没了，爱也没了，可至少我有儿子，我不能倒下，我要为我的儿子活着，我要让我的儿子过上最幸福的生活！”
“后来呢？”
郑袖双眼红肿，看着我突然就严肃起来
“后来，我就成了魔鬼，成了这楚宫中所有女人憎恨的恶魔，为了我儿子，我可以负天下人！”
我心中一颤，突然有些心疼这个女人，低声问道
“你来找我，是为了你儿子？”
她看着我，眼中满是坚定之色，沉声道
“是的，作为一个母亲，我必须为我儿子铲除一切不利的因素，让他顺利走到最高处！”
我叹了口气，问她
“那你想让我做什么？大君只有子横公子和子兰公子两个孩子，我断不会为了你的孩子去谋害另一个孩子的！”
她摇头，一把握住我的手，低声道
“我不会害子横公子，我只想保护我的儿子，如今南后与太后有意将储君之位交给子横，我们母子孤立无缘，我心中越发害怕，只想找一个人帮帮忙，让我为儿子尽些心力！”
我挣脱她的手，突然觉得很好笑
“你说了这么多果然是为了这个，可惜莫愁只是冷宫里的过季衣裳，如今大君已许久未来了，我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又怎能左右天下大事，你还是另寻高明吧！”
她一把握住我的手，按住了我将要动身离开的肩膀，跪坐在我面前，目光凄然
“莫愁，你一定要帮帮我！我没有别的办法了！我孤立无援，没有人站在我这边啊！”
我看着她的眼睛，那双杏眼真漂亮，闪烁间灿若星辰，点点泪痕散布其中，楚楚之态令人心疼不已，我冷笑着说道
“娘娘太过高看莫愁了，莫愁早已不理朝政，这些事恕我不能插手！”
“是吗？那就别怪我心狠了！”
郑袖放开了我的胳膊，我正要起身，就听见她那突然冰冷的声音
“你可别忘了，我手里可有青儿勾引子横公子的证据！若是南后和太后知道了，你觉得青儿还能活几天？”
心里一惊，我复坐回地上，翻身一把扣住她的肩膀怒道
“你到底想干什么？青儿是无辜的！”
郑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声音妖媚而诡异，她微微侧身贴着我的耳朵，说道
“是不是无辜不是我说了算，得到时候大君和太后评判，莫愁啊，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到底大君会怎么判？”
我揪住她的下巴怒道
“你这个卑鄙的女人，要是敢动青儿一指头，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她阴测测地笑着，眼底皆是算计
“我告诉过你，只要你肯跟我合作，我不会把她怎么样的，我知道青儿是你的左膀右臂，是你最好的姐妹，只要你能助我一臂之力，我不会亏待她的，我向你保证，以后若子兰做了帝位我还会让他成全子横与青儿，可是你若不合作，那就别怪我心狠了！”
身子一阵阵发抖，我放开了手，颓坐在地上，问道
“你想我怎么配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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