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不安的心

　　郝楠等一行人跟着贾斓来到了心理咨询室。

　　心理咨询室是学校针对学生而专门开设的非营利性心理辅导场所。咨询室共四个部分，进门后，首先是客厅，或者说是接待室，接待室装修的很有氛围，奶黄色的墙面，淡粉色的房顶，给人一种温馨、安静的感觉。接待室的东、南、西三面分别都有一扇门。东面的门进去是心理阅览室，里面主要放置着一些心理方面的书籍，供学生翻阅；南面的门进去是咨询室，咨询室的南面有一扇落地窗，阳光可以透过落地窗，让整个咨询室的氛围变得格外温馨舒适；西面的门进去是活动室，活动室中放置着各种心理器材。

　　心理咨询室的老师让郝楠等人先坐在接待室的沙发上，然后发给每人一张纸，让同学门先写下自己的心理问题。在同学们写问题时，心理老师为每人接了一杯水。五分钟后，心理老师收走每个人写的问题，一张一张认真的翻看。大约五分钟后，心理老师看完了每个人的问题，总结道：“你们的问题我认真看了，大多数的同学都是学习和休息上的问题，学习方面的问题，你们可以相互交流，这不是我擅长的，我今天主要给你们讲讲休息上的问题。还有一两个同学的问题，我建议晚上再来找我一趟。”

　　紧接着，心理老师带大家来到咨询室，大家依次就坐。在接下来的三十分钟里，心理老师向同学门介绍了有关休息问题的相关心理学知识，并和同学门做了一个小的心理实验。

　　“接下来，我们做一个小的心理实验。有哪位同学想躺在催眠椅上做这个小实验？”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苑文芳扯着张静的衣袖说：“老师，张静愿意。”

　　张静还没反应过来，心理老师便跟着说道：“那好，这位同学，你来坐到这里吧。”

　　张静瞪了苑文芳一眼，起身向催眠椅方向走去。

　　张静坐在催眠椅上之后，心理老师说道：“那好，现在我们的小实验正式开始。首先，请同学们闭上眼睛，慢慢的吸气，呼气……好，接下来，慢慢的释放掉你们身上的力气，从双脚开始，放松你们的小腿，膝盖，大腿，腰，双臂，双手，脖子……好，现在，让我们一起来想象……绿色的草坪，蓝蓝的天空，温暖的阳光，我们躺在草坪上，感受着微风……好，我们慢慢的进入梦乡，在梦里，我们在海底游荡，我们遇见了各色水草，我们遇见了各样的小鱼……好。”心理老师的声音，如微风，如溪流，缓缓的拂过每个人的心灵，带给他们宁静。随着最后一个“好”字，郝楠睁开了眼睛，令他吃惊的是其他六位同学竟然都睡着了。他转眼望着心理老师，老师对着她浅浅一笑，摇了摇头。

　　大约五分钟后，心理老师开口说道：“好，海浪开始翻滚，天空下起了瓢泼大雨，我们不能躺在草坪上了……好，现在注意我的口令，我倒数五声，你们慢慢睁开眼睛……五、四、三、二、一，好，睁开眼睛吧。”

　　除张静外的其他同学都随着口令睁开眼睛，有的揉着双眼，有的打着哈欠，有的按着太阳穴，有的看着郝楠和心理老师，有的看着还在沉睡的张静。

　　“看来这位同学最近压力挺大的，竟然还在睡着，你们谁帮我叫醒她。”

　　听了这话，苑文芳连忙上前，揉着张静的脸，笑着说道：“同桌，快醒醒了，别睡了。”

　　张静睁开双眼，坐起身子，瞪着苑文芳，嘴里小声念道着：“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苑文芳和张静都回到自己的座位后，心理老师讲到：“刚才的小实验还算成功，有的同学完全睡不着。”说到这里，心理老师笑着看了一眼郝楠，然后继续说道：“有的同学呢，则是沉沉的睡着了。”说到这里，又微笑的看了看张静，继续说道：“不过大部分人还是成功的进入了浅层的睡眠。这个实验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们学会如何去让自己快速的入眠，你们平时课间可以反复练习，这样，等到你们高考时，如果晚上睡不着，便可以很熟练的运用这个方法让自己很好的进入睡眠，从而很好的休息。”心理老师看了看手表，说道：“你们来这里也有一个多小时了，我就不耽搁你们紧张的复习时间了，如果有同学还有问题，可以晚自习的时候过来，晚自习时我还在这里。”说到这里，她再一次望向了郝楠和张静。

　　之后，同学门在心理咨询室又转了转，便一同离开了。

　　在回去的路上，郝楠慢慢的靠近张静，直到两人相距大约一米，郝楠便开口小声问道：“今天晚上的数学补习课你还去吗？”

　　张静疑惑的看着郝楠，回答道：“当然去呀，明天我就不来学校了，今天晚上的数学补习课是我在学校上的最后一节数学补习课，当然要去啊，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

　　郝楠连忙解释说：“没什么，没什么，就是问问，我今天晚上不想去了。”

　　“哦。”张静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第一节晚自习，张静和尧锵等人去上数学补习课，郝楠则去了心理咨询室。

　　郝楠刚进门，就听到心理老师招呼道：“你来了。”

　　“难道老师您猜到我会过来吗？”郝楠好奇的问道。

　　“也不算猜到，只是今天下午看你的表现，就觉得你是个心理藏了很多事情的孩子，所以希望能和你交流交流。这种想法的产生，自然会诱发你来了这样的可能性。算是高概率事件吧。”心理老师一边解释着，一边将郝楠请了进来。

　　郝楠坐在心理老师对面，犹豫着不知道说什么，他大口大口的喝着心理老师递给他的水。

　　“怎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我看你今天写的问题，有亲情方面的问题，有友情方面的问题，似乎还有爱情方面的问题，要不你先从爱情开始说吧？”心理老师征询着问道。

　　郝楠放下水杯，注视着心理老师，严肃的说道：“老师，其实我今晚过来不是想咨询我的事情。”

　　“不是咨询你自己的事情？那是为了什么？”心理老师好奇的问道。

　　郝楠扭捏的别扭了好一会儿，才正面回答道：“如果我推测的不错，今天下午在你的心理小实验上熟睡的那个女孩儿，她等会儿可能会来找你。”

　　“嗯，我本就希望你和她今晚都能在过来一趟，因为下午的时候就觉得你们两个的心理压力挺大的，不仅是从你们自己写的问题上，更重要的是你们两个在小实验中的表现。”心理老师陈述着自己的想法，紧接着又问道：“难道你今晚来是想咨询她的事情？”

　　郝楠犹豫着说道：“也是，但也不是。只是想拖老师帮我转送一件东西。”

　　“一件东西？”心理老师正好奇，郝楠已经从书包里取出了一个画本放在了她的面前，于是她便猜测的问道：“你要我将这个画本转交给她？”

　　郝楠点点头，渴求的眼神直直的盯着心理老师的双唇。心理老师的双唇慢慢张开，缓缓的发出一声“好”。听到这个字，郝楠连忙将画本递上去，嘴里道着谢。

　　心理老师接过画本，接着说道：“既然你不愿意和我分享你的事情，那我也不强求。只是希望你能记住，无论是你爱的人还是爱你的人，他们的行为都有他们的原因，我们能做的，就是尝试去理解她们，你要相信，他们绝不是存心想伤害到你。”

　　听着心理老师的劝告，郝楠心理的复杂再次被勾起：他们绝不是存心想伤害我，呵呵，可是伤害已经造成，对，我能够理解他们的选择，可是谁又尝试去理解过我的感受？

　　临走前，郝楠嘱咐心理老师道：“不要告诉她是我送的。”

　　心理老师回复说：“好，如果她晚上没来，你明天过来把画本取回去。”

　　如郝楠猜测的那样，上完数学补习课的张静也来到了心理咨询室。她向心理老师诉说着她内心的怕，诉说着她心底那来自于高考成绩的怕，不过并没有提及叶云。

　　心理老师对张静的辅导算得上是心细、耐心、用心，可是由于她并不知道张静怕的真正原因，所以她的努力也只能是徒劳，治标不治本，短期有效、长期无用而已。

　　不过，张静再来心理咨询室的目的也只是为了治标，一方面是因为她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她与叶云的事情，另一方面是因为她的“傲”。

　　俗语云：傲气不可有，傲骨不可无。张静的“傲”就是兼有傲气与傲骨的傲，不过她的傲气隐藏的及深，一般情况并不会透露，可到了她所关心紧张之事时，她会强势的表现出来。正因如此，她才不愿去承认她的怕是源于叶云，也正因如此，她才要在贾斓和苑文芳面前一直强调：在北京，我想去的大学只有一个。

　　心理辅导在张静的一声声谢谢中结束，临走之前，心理老师将郝楠的画本转叫给了张静。“这是什么？”张静疑惑的问道。

　　“这是别人让我转交给你的，至于这个人是谁，他不让我告诉你，但我想，你看过内容自然会猜到是谁。”

　　张静接过画本，再次表示感谢后，便回了教室。

　　回到教室的张静，翻看着心理老师转交给她的画本，从蝶语到月吟，从游戏到未命名，她终于明白，原来在这个班里竟然会有一个人如此的珍视她。

　　郝楠看着张静拿着画本回到教室，望着她坐在座位上一页一页的翻看，直到张静翻看完画册后转眼望向他时，他终于放下心来：这个女生，终究是知道了我对她的情感。

　　四目相对的二人，是欣慰的尴尬，是无言的理解。

　　郝楠读懂了张静的意思：很高兴和很感激能有一个品位不差的男生能够欣赏并喜欢我，但是很抱歉，目前的我们，没有可能。

　　张静也读懂了郝楠的意思：愿你的梦想，承箴。

　　晚自习后，钱誉回到出租屋。

　　“钱誉，牛奶给你热好了，你趁热喝了吧！”钱妈转过身准备走，钱誉叫住了钱妈。

　　“妈……”钱誉面向墙，背着钱妈挤出一个字。

　　“啊，哦”钱妈忙乱无错的转过身应着，看向钱誉微颤的躺在床上，一阵寂静之后，钱妈转过身走了两步，又被钱誉叫住了。

　　“妈，我爱你，没有人会把我从你的身边抢走……”钱誉的抽泣声像是微风中树叶间的窸窣，那么静，却又那么明显。

　　“啊，嗯”钱妈更加慌乱的应着，心想：自从高三陪儿子以来，这是钱誉第一次这么直白的说爱我，也是第一次这么主动的跟我说话，我今天是不是做错了，是不是对他的刺激太大了，是不是……

　　空气又像是被丢进了冰窖，冷到了冰点，钱妈慢慢的转身，又走了两步，却再一次被钱誉叫住。

　　“妈，自从一年前你跟爸离婚以来，我就再也没见你笑过了……”

　　“笑，我拿什么笑？你爸跟那个狐狸精跑了，你每天回到这里也不跟我说一句话，我拿什么笑？我也想笑，我也想像你上小学时那样开心的笑，每天放学回来跟我说你在学校都发生了什么事，可现在呢，你自己想想，自从你上了中学之后跟我说过几句话？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当初那个每天跟我开开心心聊天的儿子去哪儿了，你自己想想，每次打电话，你张嘴就说事情，连一声妈都不叫我的内心是什么感受？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我和你的距离越来越远，有时候我总是在想，是不是我错了，是不是我不应该这么忙碌的赚钱，我是不是应该在你青春时光内心最脆弱的时候陪着你。看来我真的错了，是我自己丢下了你的手，是我狠心的让你一个人去舔舐那些脆弱的伤口，是我迟了，等你的伤口已经愈合了我才发现我错了，是我自作自受，让你用四年的时间给自己的心搭建了一个堡垒，而我却已经进不去了……”

　　钱妈的声音颤抖着，像是快要断了的风筝线，扯得直直的，似乎是要用这样的紧绷去保持自己的威严，去掩饰自己那微颤的心酸。

　　“妈……”一声带着哭腔的呼唤，不知蕴含了钱誉多少的难言与无奈，他能做的，只是用这一个最普通却最亲切的字去表达自己的情感。

　　“我错了，我弥补，整个高三我放弃所有的工作来陪你，我希望能弥补一些，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有多么理解你，理解你那四年里的孤独无助，当你每晚回来不愿搭理我的时候，我……”钱妈的眼泪早已不受控制的溢满双眶，伴随的抽泣声也将要说的话全部淹没在了心底。

　　“对不起，我……”一句顺其自然的道歉，或许有用吧，可除了道歉，钱誉不知道如何去开口，开口倾诉自己的苦衷与愧疚。

　　“不用说对不起，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你不搭理我是自作自受，你爸跟那个狐狸精走了是我自作自受，呵呵……”

　　钱妈的自我嘲讽已然如刺般刺痛着钱誉敏感的内心，他着急的解释道：“妈，杨文斐的事我不告诉你就怕你多想，其实，都是我一厢情愿，人家女生并没有想过要和我在一起，昨天晚上是那个女生的生日，我表白了，而她拒绝了……妈，我爸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怎么评判，但是希望你能放下。至于狐狸精这个词，你能少用就少用几次吧……妈，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不愿和任何人分享我的心情和我的事情了，包括您，而杨文斐，她有让我分享我心情的欲望……”

　　听着钱誉的话，钱妈不觉震惊到，原来分享心情对于儿子来说已经是一种欲望，她不知道怎么再去回应，只能默默地忍着眼眶的泪水，呆呆地站在原地。

　　空气的温度似乎在眼泪的温暖下略显舒适，但他还是面对着墙，而她面对的是门……

　　另一边，张静回到出租屋后内心却越发的不安了起来，她想到：自己会因为和叶云的情感问题而产生这么大的心理压力，那么郝楠会不会也因为对自己的感情而产生心理压力？如果郝楠因为这样的压力而不能好好的复习，那岂不是我害了他……

　　想到这里，张静越来越怕，她决定找一个人帮她去劝劝郝楠，她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个名字：苑文芳？不行，苑文芳的嘴太毒，让她去劝，不火上浇油都已经是好结果了；贾斓？不行，贾斓是班长，和班主任接触的比较多，这事如果贾斓知道了，很可能不小心说漏嘴就被班主任知道了；秦媛？

　　当想到秦媛时，张静突然想起了前几天她们四人嬉闹的事情，她想起了秦媛脖边唇角的那两块淤青，想到这里，她越来越觉得秦媛是最适合帮她劝解郝楠的人选。一方面，是因为她们四个人中，只有秦媛目前的感情状态是最稳定的，另一方面，是因为三个人中，只有秦媛的身份和性格是最适合劝慰别人的。

　　于是，张静拨通了秦媛的电话，向秦媛诉说了自己和郝楠之间的事情。

　　秦媛听完张静的陈述，又想着自己还有之前劝过韦冠的经验，便欣然接受了张静的请求。张静听到秦媛爽快的应下了这件事，不安的心也渐渐平稳了下来。

　　周五的早读课上，郝楠的眼神一直注视着张静的座位，他心理失落的想着：直到你走，我还是没能当面想你表达我的感情……

　　郝楠这样的失落与遗憾，直到韦冠宣布周末爬山的事情时才稍有中断。

　　韦冠走上讲台说道：“耽搁大家一会儿时间，我说个事情。”同学们都抬起头看着韦冠，韦冠继续说道：“这周日班主任打算组织咱们班同学一起去爬山，现在是想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看是去那座山，现在我选了几座，大家投个票，有南五台、翠华山、王顺山、太平峪森林公园、祥峪森林公园……”

　　大家都在讨论着到底去哪里，有的说是去南五台，赏云海翻腾，有的说，去翠华山，看天池石海……

　　十分钟过后，韦冠再次站上讲台，敲了敲桌子，说道：“大家应该讨论的差不多了，现在我们做个简单的投票，选择去南五台的同学请举手……几轮的投票过后，韦冠宣布：“周末我们将一起去王顺山，希望能有一个愉快的旅程。好了，大家继续早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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