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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幕 太虚无尽


  太空潝虚,大鱼飞翔。

  它被无穷的泡沫裹着,翻腾,踊跃,如鲲,如鹏,横立此间,非生非死,若有若无,直是自然妙在,从自是入非是,又返归大是的崇高境界,仿佛欲化归无何有,近在眼边却遥不可及。

  又有虚空生白,遍照鱼体,和着泡沫湛然,颠倒红尘。灿烂星空都被隐没,宇宙黑暗也被掩盖。

  彼时,茧在深渊的海水中起伏。这是过去祂亲手封印放逐的人间之外的地下海,然而现在的它又亲手召回的东西。

  此处深渊,睁开了第二只眼睛,大如星云,压迫万物,威势逼人。它没有后面,也没有旁边,它在这个宇宙间仅展现前面。相比起来,茧反而显得微不足道了。

  茧与其说茧,但它的形状却在时刻变化,但太过迅疾,寻常感官难以捕捉。

  深渊时刻在震荡时空,刮起宇宙间第五种风暴,肆虐狂卷,但又被泡沫深海宇宙大洋一一消抗。

  “深渊?”鱼嘻然一笑,“旧世的魔神,如来大寂灭海的**之物,不过如此罢了。”

  这种交流并非是声音,也非是信息交换,而是天启。

  宇宙大洋的膨胀速度很快超过了光,代替了这部分时空,暴涨而发。D在其中起伏,只如蜉蝣在世,扁舟对海,随之颠簸。到处都是泡沫,到处都是难以言喻的强力。

  这泡沫非是物理的泡沫,那仅是种象征。它有质量,却不受引力的束缚;它有结构,却并非粒子们的游戏;它能被看见,却并非接受他在的光线;它在漂流,却并不需要事物的推动。它仿佛是自由的精灵,遨游在天地之上,不受物法——它是鱼的意志。

  “自在之物的我们也是不一样的。虽然并不想起冲突,但抱歉了。黑之麦,不能还给你。这是重要的回忆。但可以……”

  茧没有听,也不知道是不是听不懂。它动了动,它发现它并无法影响眼前的鱼,它理应是能影响这类动物的,这鱼也理应是它的象征的。

  静穆的五色开始欢快活跃了起来,流转不息,茧本体反而愈发安静。忽而从光晕中飞出无数光玉羽翼,各自割裂宇宙大洋,长驱直入,如灿烂流火,如神箭迅疾,夹带天威,直取鱼命。

  “这样啊,没有了……连这种等级的神智都没有了么?”鱼好似在哀叹,好似在悲伤。

  但鱼流不出眼泪。

  泡沫碎了,随着鱼的悲伤碎了。所有破碎的泡沫都瞬间放出剧烈红色炙光,横穿宇宙。足以媲美开天辟地的创世能级,轰然爆破光玉,扭曲时空。一时间,竟是千万道光如墨线般垂立万有,向两端无穷延伸而去。

  那红并非光谱的红,也是一种象征。

  然而那红终归有质,有量,还被关系和模态束缚。

  所以茧笑了。

  它在笑,这是毫无疑问的事实。人们感受不到它的笑意,也根本看不出它在笑,更不知道它如何能笑,但能感受到这种笑。

  这笑是一种先验的判断。于是越发恐怖了。

  其中四色齐齐大放光芒,自在明亮,割裂辽阔太虚,统一的绝对,被分割成二者,二者相见,万景出升。

  其一为自然,其一为精神。

  精神乃自我,自然乃非我。

  精神先在亦先“在”,依其本性而生非。不可是,不可见,不可闻,不可觉,不可想,依其而是,依其而见,依其而闻,依其而觉,依其而想。行为先于存在,因行为而有规定,而有法,为自然作规定,为天地立宗法。

  自然万物,有花草丰茂,水泽盎然,有鸟飞山风紧,有兽躁林水边,有潮起岸失,天风朗朗,又黄昏倾斜,月上柳梢,又斗转星移,明灭无穷。宇宙毕竟是深邃,天地究若存亡间,忽生忽亡,居无定所。

  实见景,虚见景,交织于深渊,庄严美丽,穷天地之物象,竭日月之景光。精神自见精神,非精神而见自然,自然出于精神而别于它,精神见于自然,自然见于精神,既不互相抵消,也不互相离弃,而是相合相生。

  实见,虚见,皆是正见,如同两大海洋,相互震荡,精神入自然,自然入精神,相透相别,穷而变,变而远,远而逝,逝而反,周期往复,互相转换,如电磁相生进而如波,跌宕无穷。

  每一周期完整变化,两景总量便自长一倍,如是循序,总量愈大,几刹那间,竟然远超宇宙大洋,光凭借质量甚至撕裂了这个可见宇宙,将这里的时空绞成螺旋。高维体积的中点便就是这神景。

  这神景超越了景,倒像一个宇宙了。被弯折成螺旋的原本宇宙覆盖在新的宇宙之上。

  所有红色炙光随着时空一起被卷走,鱼、D也都被一起卷走了。

  这里仍有时间,更准确地说是事件连续性和因果性的部分的存在,近似时间了。虽然这种性质在这里已经摇摇欲坠,但借着其他接近魔神的崇高存在有意无意中仍有所生效。

  这里,宇宙的群是稠密的,正如实数。在任取两个宇宙之间,亦有无穷多的宇宙可取。

  此处,任意宇宙之间,除了宇宙,只存在零。但它的实存虽然只是个零。但正如同二维体没有高度夜没有体积一般,这个零还有着实存之外的意义。

  譬如说灵与零知的风暴刮起来了,那并非实存的风,吹息一切。

  茧的自然精神之景,撕裂了一部分的稠密性,它的本性既不可被构造,也不可被书写,但可以被直观地体验与感受。

  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零知的风暴,刚刚随着变化突起,又很快在隙间灭却。

  即使这力量也是无可奈何。这种等级的创造虽然在量上不算什么,但在质上早已进入高深莫测的境地,寻常精灵境界甚至难以想象,即使身居其上上位的亚魔神D此时也不过才略有理解,进而惊骇。

  茧在中央,接借着相生无穷的精神自然海直接分离了被它吸附的可怜宇宙的绝对自存,分离这时空背景中的种种质、量、关系与态等等要素,切割它的自然,欲此直接拿回黑之麦。

  然而与它的对抗的既不是安洁拉,也不是D,而是真正的魔神的触手。

  事件虽然连续,宇宙也成了微不足道的一个态,但其中毕竟有真正魔神的触手。

  众生缄默,三、四之间,同有世界绽放。

  宇宙大洋,鱼在徜徉。有水鸟飞翔,水鸟时而入宇宙大洋中,竟衔出无数泥土,再洒向水面,竟生大地。

  这大地在原本宇宙之外,宽厚无边,载天下德。

  水木相生,接而有无数树木滋长。有树被唤作铁杨,仿佛二维拔出三维,树起便是撑起三个微型宇宙,可名上、中、下界。又有树被唤作白桦,同时三个微型宇宙撑起,接生无数外界。又有松树等别,各自创生。

  又有水鸟入大地,淤泥落地便是高山,一山被接连通开,又是三个宇宙。

  彼时又有生灵出现,龟蛇陆走,鳄鱼上岸,各自支起一世界。有巨蛙翻倒,肚皮便又是一个宇宙。

  熙熙攘攘,种种施为,各自作法,虽千万种,不过一意;虽千万相,不过一鱼而发。纷纷层进,生生不竭。一世界诞生,便有无穷世界随之伴生,如大莲华绽放,一华接而一莲,增长而至无穷,又如大日东升,每一缕一寸光芒皆是位面时空,普照天地。

  虽微如泡沫,亦是世界之属。

  鱼作为一个宇宙本身带着D乘着这无穷泡沫宇宙大洋,一浪高过一浪,一潮涌过一潮,一时间内,连零知之风也被扑灭,无明之雾也被散去。

  精神自然海神妙无穷,高深莫测,竟也能敌得住这无穷无尽宇宙大洋,甚至犹有余力,操弄太虚。

  然而大洋本来也并非为了攻敌制胜,只是为了冲开了原本膜态缺口。这也是轻易成功了。瞬时间稠密性再度生效。无穷间隔淹没了一切。

  宇宙大洋随之纷纷眨灭。大鱼带着D快速遁入一宇宙,暂避其锋芒。

  “昇轻,魔神之力也不能对抗?”D虽能力不死,却也心有余悸,出声问道。

  “昇轻……我不是李昇轻。”大鱼轻叹,转而回答道:“魔神流出给我的出力毕竟相当有限,自保有余,克敌不足。我也是预判失误……对方毕竟也曾是高飞在如来大寂灭海之上的超凡者。”

  “你不是……那你是什么?!”

  “泡沫人大概是李昇轻最后的意识了……”

  “你究竟是什么?”D又想离开了。他之前曾和泡沫人交流,心知李昇轻对他的眷恋与爱戴,还以为……“结果又是如此。”

  他想哀叹,却不能,是的,他不能哀叹。

  “我是他和鱼鬼母蜕下的壳。他之后的路和命运,请原谅,我不能告诉你。不,也不算不能吧。但他们的执念不愿,于是我也不愿。”

  “为什么?”D的语气有点冷。

  “其实猜也能猜到。答案从一开始就昭然若揭了。抱歉。”

  他突然浮起想杀了大鱼的冲动,随而平复。

  金色的光球在其中跃动,窥见真实的自我。

  “是么……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D身不死,自然没有害怕的心理,但终究放不下其他。

  “目前它被本能拘役,想杀了我取回黑之麦,也就是魔鬼母原本的魔量。另一方面,之前人类的干扰仍未消除,可能对你还有杀心。我的存在是欧米伽与李昇轻的一个约定。我还得回到地球一次。而那个宇宙恰好正可能是这怪物的埋葬之地。”

  “?”轻唔一声,略有不解。

  “你们宇宙不知偶然还是有意,也就是那个倾斜黄道的女神?那个魔神在即刻浮出之前,按照历史共性把你们的宇宙群拧成了一个,进入了一个非常神奇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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