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幕 皆灭尽定

　　深渊之眼闭了，只留下两道似有似无的线，寻常感官不可察觉。在这个并不连续的时空里，这线绵延且连续，没有任何间隔之差。

　　但它被自身的境界与法术力掩藏，于是也并不破坏宇宙的规律。

　　【魔量】也就是所谓的【麦】在它的手里真乃不可思议，威力惊人，种种奇迹拈手便来，精微妙智转眼即作现实。

　　两道线连成了一体，如虚空开口，从中张开了新的力量。

　　自然精神之景浩瀚无穷，趋于回流。相转相生之中，第五种永恒肇始。大鱼的七天七地缠附而上，磨动不休，如轮盘转动，往复无尽。又有无数稻草如星河打落，星屑点点，强大的引力扭曲了光线，把这里的时空结构都撕扯到极限。摆动之间，引力波也向远方传去，述说此处的大恐怖。

　　它们之间的战斗只受限于事件顺序，而并非更表象的时间。不，不若说，正是因为是这种等级的打斗，所以宇宙深层的东西才暴露出来了。

　　同样地，受限于此，D尚无法完成术式。他在正三面体上呼啸。无需任何献祭，便足以成形。法术力如臂挥使，扭曲真实。

　　从魔方的排列间，那怪物隐隐觉知到有大事要发生。

　　娜姆根本海与泡沫无尽洋相撞，无数微尘宇宙生灭，红光点点，射线如尖啸渗人。水百般作态，也难以突围。达海混太清，却被结星轴对，如人手中操线玩偶，千击千失，不堪大用。

　　那东西感受到了危机。理智还未全醒的他遵守了他的本能，先行动手，欲占前机。

　　一时间，宇宙静默。无数星光冷却。

　　娜姆根本海形成水球包裹住那东西。双生神景亦复回入。

　　“怎么了？”D问。原始伽耶的暴风时刻袭卷，但动摇不了那水。

　　大鱼自在徜徉，张口吐出无数黑线，只是在根本海的防御前不过如同泡沫幻影，了无意义。“法雷神策？”大鱼看出了些端详。“等等……”它露出了惊恐的神情，“这感觉不妙啊。难道说、你是……”

　　那光辉中有鱼的影子。

　　另一种鱼。

　　那是古老的神性焕发出的光。那是悠久的历史造就的鱼。

　　娜姆根本水微微波动。从水中有十一个法阵建起，魔力涌动，便有怪兽穿面现身。

　　七头大蛇、毒龙、人面兽、巨狮、狂犬、蝎人、海妖、牛怪、鱼人、拟形的暴风雨与火焰。

　　鬼神哀嚎，天人惨叫。

　　每一个都拥有至少持平当初地球上被召唤多头龙的实力！更加上十一种世间恐惧加持己身，竟入不可思议地步，纵使面对魔神之触，也有一招之力。

　　“果然如此，胡布尔的战斗兵器。嘻……”

　　大鱼嗤笑，心中恐惧暂且压下，决定先行动手。

　　无数泡沫涌上，如大洋掀起，震撼虚空。

　　暴风雨怪吐出无数水滴穿来，滴滴威力皆骇人，速度足以引发明显相对论效应，炸碎泡沫。

　　泡沫刚碎，道道红光便从从中飞出，交织一片。那红是象征的散发，实质上所有能量与粒子的存在概率都被锁在线中，理论上根本发不了光。

　　各个怪物的吼声刚刚响起，便被打成筛子，在宇宙大一统温度下，身体内重子全部被打碎。通体接近质能转换，放射出巨量高能光子，所有光子以及其他轻子在红光中“沸腾”以至于其物质的形式粉碎，宇宙的四大基本力在此时竟统一为一！又转瞬而逝，一切再度湮灭在象征红色当中，爆发出剧烈的辐射，接着平息。

　　漆冷着脸，隐没在黑暗里，停止了动作。

　　一时间异象潮汐也渐渐平复。

　　千万红光再次聚焦娜姆根本大海。娜姆根本大海中有一泓光辉缓缓升起，光在水中，粼粼灿烂，如无数银月游鱼随水波动。

　　玉白落水，也不过如此。

　　那一道光芒飞出，如新月**，所过之处，皆为净土，分离原世。红光迅疾，却被扭曲空间，偏转轨迹，随着被分开的世界一起随去。那道光在推开世界。达海与之相撞。那玉白流光因此一分为二，直冲D去。

　　鱼眼浑浊，着视白光，事态一一膨胀，引起量子真空起伏，隔空对其施加无数力量。

　　漆此时也一转手指。无数怪鸟在真空里飞舞。百万迷梦修成百万精魄之墙。

　　“成了！”

　　九个立体微放光明，其上的二百三十八种想象仿佛活了过来，刹那的瞬间竟流动了起来。太阳跃动，月球盈缺，行星四季往复，江海奔腾，树木荣枯，文明盛衰，甚有天翻地覆，斗转星移，宇宙明灭，秋风飒紧。

　　黑色之球极速膨胀，将九个立方体全部吞

　　没，连虚空本身一并推离。

　　然后有十四根柱子飞出，七根在外，七根在内，交相间隔，截面成多边形。十四根柱子互相平行，但最终上下两端竟皆止于通常感知不能察觉的同一点——那一点隐匿于额外维度里。

　　那柱子非金非木，那是智慧的雅金，上有奇异花纹，流着鲜红的血。

　　伽耶原始暴风吹散了用来遮蔽宇宙的深暗之球。唯有九个魔方体在十四柱中转动不休。

　　大鱼心念微动。七天对外七柱，七地对内七柱，贴附其上，在召唤之际助D抑其神智。

　　D呆在其中有如神明，俯瞰万物。

　　仿佛有远古怪物从无尽深渊中觉醒，仿佛死亡在鲜血与火焰的小路里到来。

　　汹涌的存在感淹没了一切生灵。

　　黑暗在呢喃，深夜在私语。

　　围绕着以七与七存在而存在的一，无穷的性质与异象流现。

　　万理被搁置在一旁。存在的实在性让位于行动，于是流动着的成了永恒。

　　里面出现了流变的光。光是兽的体。柱是它的骨。线是它的血管。抽象而怪诞。

　　光始终在流变着，没有停止。

　　是的，没有停止。

　　……

　　接着，外七根柱子倒塌了，碎成无数小块，然后变成粉尘，最后在伽耶吹起的暴风中消亡。

　　D得胜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大鱼

　　他忘记了一个事实——过去安洁拉召唤的神之火雨已经将七芒原兽在此处的理型燃尽，在这个宇宙里早已消失了。该事甚至牵连到七芒原兽的本体。那火焰是特殊的。即使是完整体，兼并了“红之麦”的这东西，由于没有安洁拉的能力【第七号角】，也无法施展。

　　D选错了对象。

　　留存的形式被燃尽了，然而历史并没被燃尽，所以造成了这虚幻的假象。

　　内七根柱子失去了灵性在此处空立。

　　“蠢货。”他好像听到有人在骂他。

　　他愣住了，他又做错了。

　　大鱼也呆住了。

　　几乎与之同时，娜姆根本水海向四面八荒奔流而去。泡沫大洋毫无抵抗之力，便被碾成粉末。无数道流光飞起，如精灵，如妖怪，如神的天使。

　　深渊的缝越来越大。

　　“这是……？”大鱼感知着，魔神也天启着它，“【太始示拿?究演天国】……”

　　一点光辉遍照华严世界。

　　变性的宇宙，变性的时空，变性的万物。

　　一切都在向古老的深渊与天国坠落。

　　它们原是一体的。

　　意义在丧失。形式在抽离。一切都回归了。

　　神在彼处微笑。

　　“为什么呢？”D突然问。漆微微转头，黑色的眼睛看着他。

　　“为什么呀？！”

　　原始伽耶气暴反过来吹他，打他。

　　然后无穷金光爆炸开来，如虫海，如潮流，如天地万物大爆发。

　　一千克，十万吨，千兆克、万艾克、亿尧克，渐至无穷。

　　巨大的质量极速增加，密度的高昂破碎了宇宙的极限，成为了黑洞。

　　“你要毁灭这个宇宙与……地球吗？！”大鱼一边抵抗，一边发问。它很困扰。

　　无果。

　　他疯了，他要用绝对的暴力摧毁宇内一切！

　　他能用不死克服鱼鬼母的寂灭边界与缄默螺旋，能克服天仙的数次攻击，自然也能克服区区天国！

　　量子真空也被不应存在的不死暴涨摧毁。他们处在银河两个旋臂之间。远方已经有星球开始坠落入这黑色的谎言里。

　　近处的时空开始粉碎，跌落入永恒缄默里。远处的时空直接被拽拉过来，俄而同样粉碎。

　　太始示拿天国妙景中那光人完全醒了过来。

　　他发出仿佛“嘻哈”的一声，天国加速增长。将D也囊括其内。D体内的魔量开始变性，改易为其原本的模样。魔杯震颤不休，难以为继。

　　同时，所谓的“天堂”也在扩张的隙间被粉碎。那毕竟不是创造一个完全臆想规律的时空。

　　他们在赛跑。

　　光人要夺回魔量，再从内部反制魔杯，借之停下伽耶风暴。他的速度越来越快

　　D要加速扩张，趁早将光人粉碎。但由于不死逐渐对原始伽耶气的免疫，他的速度反而呈现变慢的趋势。他在影响不死。

　　然而哪一个终点都将葬送这个宇宙，毁灭这宇宙中的一切，只用来照亮一个人的天空。

　　漆被卷入了。

　　大鱼逃出了这个相杀的骗局，近乎绝望，无力回天。

　　“这可怎么办啊！？主啊，请垂怜我们。”

　　魔神不会回答魔神的触手。

　　因为不存在回答。

　　“跟李昇轻约定过的了……欧米伽啊！你还没好吗？”

　　泡沫大洋被粉碎殆尽，七天七地不过是个笑话。

　　在第一个星球被卷入的瞬间，一道光托住了那星星。它将那星星放回原位，然后将那光人的天国碾碎，将D带入无何有之乡中，平息了一切的异象。

　　“你可呼唤错了。我现在已经不是欧米伽，而只是欧阿律了。鸟儿的影子。”他对大鱼说。

　　“还有海里的鱼。”他对那惊恐的光人说，“结束了。我都明白了。”

　　那是魔神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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