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幕 恶鬼苏生
那里有道暗门，暗门下是阶梯，?阶梯绕着某个轴，螺旋通向幽深处。
阶梯上的青苔湿润阴暗。
顶上镶嵌着廉价的乳白色水晶球，散发着微弱的荧光。有影子在光下摇晃，重重，不知是人还是其他什么。
那光很奇怪。
黑暗。
浓重的潮气弥漫着，近乎黄色，仿佛要渗进肌肤似的，有种粘滑的感觉。
象牙板作成的台阶一步步向着远古地下的恐惧铺去。两边的墙并非人工作品，而是片麻岩。或许是凿出的通道吧。岩石上长长的壁橱中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本、手稿与神器材料。
间或有壁画。
台阶很窄，大约一指的宽度。还很高，约有三拳高。走起来很不方便。
但他向下，并非是用走的，而是在飞。更准确地，或许该用托，天使拖住了他，让他免受凡尘之苦。
远远望去，深不见底。
忽然有两个人影上来了，从黄色的雾中向欧米伽逼近。
一男一女。
他扫视了一眼。
女的表情冰冷，看不出心情。应该是外界机关E的后继者，持有着类似于物质化火焰的能力。
他没认出男的是谁。
那男的和颜悦色，仿佛很高兴。长相很标致，属于惹人喜爱的那种类型。他的年龄大概不足十八，是难得一见的潇洒美少年，唇红齿白，玉树临风。与欧米伽的神性美不一样，这种美是魔性的，非是太阳神的，而是酒神的癫狂的美。
但他不像是少年，即使他的外貌心性还是少年的，但外貌不必多说，心性……欧米伽看得出来，他的少年心性只是癫狂的成年表征。
“你是谁？”被提在手上的脑袋发问了。
他弯了弯身，白眼相望，也颇有些惊讶，接着说道，“好久不见了啊，我亲爱的Caeculus，您那盲愚的脑袋竟然掉下来了啊，真是让人疼惜呢。我的心脏被那可怕的温暖日光之箭完全射穿了，竟产生一种巨大的怜惜的快感了哈。嘻嘻。”
话语中透着恶意。
欧米伽的脑袋看了看他，居高临下，很平静。深红的漩涡在他的身体上转动不休。他的生命在螺旋中也将走向终点。
“原来如此。”他说，“你不在你那狭窄的坟墓中躺着做着未来的梦，却放弃了与你一道的N，回到这个世界了啊。这张人皮真是美，但又是从谁的身上剥下来的呢？二十六人中的无身之人！”
那男的嘴角出现了笑意。
“猜错了哦。完完全全猜错了呦。不，也算对了三分之一吧，毕竟是我聪明的教皇呢。”
他在台阶上踱来踱去，接着说：“您来是为了什么呢？”
“难道仅是为了在临死之际，用您那精湛的演技**可怜的孩子为着虚无缥缈的愿景努力，让他在自己营造给自己的美梦中即使死了，也为您努力？难道仅是为了在您临死之际，也要向这个世界的人施以巨大的恩惠，展现自己的伟大与崇高，然后在他们的心中存活？诶呀，诶呀，即使在生命终焉的这短暂的时光里，还要努力去证明自己是个……人子吗？旧时代的圣人呦，你美丽的容姿真是让人陶醉，可那是……假的吧？凡物怎么可能真有神性的美呢？凡人又怎么可能真有神般的能力呢？”
他的眼睛扭曲，睁大，仿佛要将欧米伽整个人吞进眼内。他那狰狞的笑容竟迸发出一种巨大幻惑的力量，竟也变得美了，那是恶德的美。
然后他被击飞了。
黄色迷雾动了起来，为他做了缓冲。他在他巨大的迷惘中微笑，在他巨大的幻觉中狂喜。
“【无形气】？”他摸了摸受伤的部分，啐了一口道，“没想到同时拉升境界对抗着【深红蛰杀】、【雾黄衣】，维持着【隶令厄律克娜】、【自在游】，与那个触手保持着偶发通讯，向着全世界所有直系下属下达命令、遗嘱，接收他们的【原代呓语】，支持外典的封印……即便如此，在这个活力丧失，外魔量泄出的环境下，还能够做到这种程度……您真是完美的作品哈。”
他在黄雾中渐渐着地。
欧米伽冷冷地说了一句：
“人有疾病，心能忍耐；心灵得病，又有什么能承当呢？”
笑声戛然而止。
欧米伽看都没有看他，就这样下去了。
E缓缓转身，心中似有无穷思绪不可言说。她站着，脸色冰冷，然后向出口处逃走了。
那男的狞笑地看了E一眼，寻思了会儿，跟着欧米伽下去了。
一步步，一阶阶。
黄雾侵染着人心。这路像是食道，通往幽深不可知之处。
记载着有悖于人道的异端知识的书卷在壁橱中自发滚动起来。
荧光点点，照不亮这里的黑暗。
正如一片荒野的教堂中的一切一样。这日到那日发出言语，这夜到那夜传出知识。
学习是出路么？
他在教堂里哭。
火焰照着教堂。
缪斯睡在他的身边。
“阿尔法，有一天你也会离开我么？就像母亲那样。”
“会的。”
“真是无情……”
“我和你的分别越来越大，待到约定的日子来临，一切都会反转的。”
“约定的日子？……”
“你的父和你约定的日子。”
“我的父？”
“编造了我的你，和编造你的我。还有编造了编造的人的罪，我们的父。”
“我们究竟是什么？”
“在这个物理的宇宙里不应该存在的我们，通过物理的存在而存在了。我们是被天使播下的孩子。是被水之天使阿雷瑞尔播下的孩子。”
“是么……不太明白啊。”
“没关系。这个宇宙是个巨大的欺骗，无意义的真理的骗局。但到时候，千万不要忘记了复活，用那一次牺牲，让那作圣的永远。我定会忘记，因为我只是开始。但你能不忘记，因为你是末，在我前方的尾。”
“死么？我不想死。我还没有见过呢……”
“你要记着，神的国，不在乎活的五蕴之乐，只在乎公义，和平。我们将一起与圣灵一道的喜乐……我们都是圣灵的孩子，你得记着这话，因为你是欧米伽。”
教堂中，那孩子孤身呆着，即使他的姐姐就在一边，他也仍然孤独。
因为心不在一起。
“虽然母亲是**，但我却是圣灵的孩子？”
最后一阶跨下了。
回忆碎成了灰，飘散在憎恨的风中。
眼睛真实地接受一切光景。境界知觉倒映世界的畸丽。
“水之天使？就是天上的那个怪物？！异教的魔神？圣灵？！就是眼前的……”
欧米伽在狂笑。他的身体在颤抖。
“这就是与圣灵同思之人，这副丑陋的样子。这就是欺骗啊！这就是所谓的GospelGhost！福音的鬼魂啊！爱比盖尔，这意思不是父亲的礼物么？这礼物也真是美妙了！”
然后他止住了笑，就像他飞出教堂时那样纯净如婴儿，神圣如天使，庄严如上神。
即使不过是提头的躯体，在那一刻也如圣灵般。
他看着。
眼前是血腥。
无数的血充斥了地下室。
肉块，大量的肉块，活着的大量的肉块攀爬。湿润的生物器官在这里活着跳舞，歌颂。
无数梦境一一绽放，化作无数幻影在这里腾飞。不可视的怪物从那一边爬开，在这一边欢喜。
G的亲身女儿，爱比盖尔，茫然无神，裸身躺在那里。
G的亲身儿子，漆，茫然无神，在她的身上冲刺。
他们在交媾。
异界魔神的思绪在这里疯狂地响起，却如同帕格尼尼指下的旋律美妙无比，正是那恶魔般精湛的美。
因为工巧壮丽，精湛绝伦，所以不是人，也非授命于人，那么便是伪装为人的恶魔。
那永恒的怪诞从爱比盖尔的脑海里流进现实。
苍蝇飞舞，在那两个欢爱的腐尸上萦绕。嗡嗡的声响，完美无缺地融入那乐声之中，也倒成为美的了。
从那怪物从地球内核中被放出的如今，多个宇宙的壁垒被打破了。异界的大门在今天大开。并非是召唤，并非是传说，而是真真正正地开启与人类完全不同维度的宇宙。
所以很多人的机会都来了。
欧米伽身体上的【深红蛰杀】疯狂颤动，然后倒飞而出，贯穿了那两个结合的男女。
“吾等在**中发现真实的自我。”他身后的那个魔鬼这样说着，笑着，“来吧。让我们一起创造地狱吧？”
火焰从被切断的颈脖间腾起，雷声震响天宇，直达此处。
头飞回了身子。
那个切面瞬间愈合了，什么伤疤都没留下。
胸腹部分，空缺的部分和被搅坏的体内器官通通长出，清晰可见。柔嫩的肉芽散发出一种新鲜的芬芳。
然后他一把抓住了那个少年。无形气锁住了他所有的行动。
“我现在很伤心。”
“伤心？”即使难以呼吸，他仍在问。
“你让我想起了很多事情。我很感激你。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能篡改过去的人吧。我记得，能搅乱历史的你。”
“Bingo～小蠢蛋现在才发现啊。”
“但你没能搅乱我的历史。你根本就没搞懂你的能力，蠢货。”
那少年睁大了眼睛。
“AandB。”
“他们还活着？！怎么可能……”
“当然活着了。不过现在，有你这个捣蛋鬼还是太麻烦了，抱歉。”
欧米伽一把将那少年抛进了那红色的漩涡之中。
“放心，之后会把你复活的。反正一半人类多你一个也不多。”
“接下来……”
爱比盖尔融化了，成为了一个胎膜似的东西裹在漆的身上。
漆裸着身体，站在肉块之中。
“现在你究竟是潜游在梦境的小鬼，还是逃回现实的老怪呢？”
“嘿嘿……”那声音如地底轰雷闷下，转而老如枯木风中摇曳，最后清脆如少年，悦耳如花语。
“啊啊，那个世界和我们世界的偏差值真大。连严格意义上的力、广延、空间概念都不存在。能回来真是太好了。尤其看到您，我亲爱的魔王，慈悲的魔王，我真是喜不自禁呢。”
他眯着眼睛微笑了。
“看样子是老怪啊。”
欧米伽冷冷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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