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幕 水深冰合

　　树林阴霾，飞鸟惊起。沙沙脚步，簌簌落叶。草浪折散，声声虫唱，夜色正好。只是突然汽笛狂鸣，罗马陷入疯狂，嗓声惊动山河，空气中弥漫着恐慌味道。

　　梵蒂冈之外，贾尼科洛山丘（PasseggiatadelGianicolo）由于六兽之后意大利与梵蒂冈交界城区荒废的缘故，这里彻底变回了自然的属地。

　　有人在这里。

　　“这味道……这味道！”

　　女人缓缓睁开双眼，没有开合嘴巴，却有声音传出：

　　“这辈子，我也忘不了。百分之四十的白色，百分之三十的红色，百分之二十的蓝与百分之十的黑，我的正义，无生的正义。”

　　她突然咯咯笑起来。她并没有正常人眼中嘴巴，只有一条弯弯的红色的缝，像是用笔轻轻描画上去的。但她一笑，缝便裂了开来，娥眉月似的。其中犬牙差互，难看得很。

　　“亲爱的，亲爱的，你还记得我么？”

　　无数圣徒往那里赶去，无数人从那里逃来。

　　上苍被剖出了一条伤痕，光影迷乱，雷声交加。法术力冲霄，遏制行云。狭小的广场被割成了多个部分，互相对抗。

　　“好多人，厉害。”

　　她踱步思考。

　　“那我可就带你到这儿了，你要小心不被正义杀了啊。这人情，你可欠我一个，蝴蝶夫人乔乔桑。”

　　她身后，一个男人说话。

　　“齐谐……你这废物，也僭称功臣？连前进都不敢前进。”

　　那男人，也就是齐谐，一时变了脸色，沉如水。

　　“如此的仇恨，如此憎恨天市主，却不敢对他出手，只敢偷偷搅乱局势。岳渎不帮你，章奏婴也不帮你。”

　　听着这话，男人弯腰抱肚，似乎在笑。

　　女子并不迷惘，只向前去了。

　　齐谐起身，突然问到那人：“你究竟是谁？岳渎绝对被你骗了，我在第六次阅军中曾偷偷利用【离朱索】看过你……你在来访前根本混沌一片，什么也没有。第七年，莫恪带人出使外界机关时候，虽然他们都没看见……但我看见了，你对二十六人流露出了强烈的杀意。你究竟是什么？总不会真是普契尼的蝴蝶夫人乔乔桑？”

　　女人没回答。她身上突然长出十几根炮管，其中一把恰对齐谐开了一炮。

　　弹片乱飞，气烟滚滚，震耳欲聋。

　　她也不回头观察，步子不停，始终向前。身上炮管逐渐消失，化作无数粉末灰尘随风去了。

　　接着……

　　“差不多就在这儿吧。支援也到了。”

　　她伸出了手，手上浮出一光之圆环。

　　然后神代的语言响起了。

　　“在此，我呼喊。”

　　微风止于叶上，水波不兴。星光点点，冷眼世人。

　　“黑夜，街道，路灯与药房。

　　无意义的昏暗灯光，

　　将以二十五年的岁月为证，

　　一切如此，永无终场。”

　　这是勃洛克曾经的吟诵，在此被这女人利用。

　　“死与新生，永劫轮回。

　　一切循环，还如原样。

　　黑夜，如运河的冻纹，

　　街道，路灯，药房。”

　　她的深情惆怅的模样似乎确在唱诗，然而那潜伏着的锐利杀意说明她又似乎确在施法。

　　魔量涌动，内部自我勘破了其身，结构从核中诞生，扭曲现实。

　　一根线蓦然出现了。直径小于人类肉眼所能观察的极限，但却远大于法术力与魔量的极限。它的出现被裹在视界之中，防止其暴露对物理规律的违反。

　　没有起点，没有终点。向过往的历史追求，不曾有过诞生的时候，向即将的未来质问，不曾有过消失的可能。

　　倘若说，事物是变化的，过程的，行动的存在。倘若说，人要画一条线，必要有一个起点，人要做一个东西，必要有所开端。

　　那这线便没有开端，它在诞生地瞬间，便无限长，无穷远，向两端无限延伸——不，延伸是错误的，因为本来就全都有了。它在现实中没有任何质料因，也没有任何形式因或动力因。唯有一个目的因——杀死正义。它连真空大海概率的奇迹都称不上，所以它被视界包裹。

　　线的直径如此小，破坏力微弱，然而视界却强大，也不知道造了多少杀孽。

　　千万条丝线出现了，兆亿条丝线出现了。无数线条一时间将圣彼得广场内部穿成了筛子。正在释放的多个法术的结构在自我勘破实施的同时被线破坏，造成了大量法术力的无序。

　　狂乱的法术力甚至在破坏视界。但新的视界快速诞生且必生成于线暴露出来之前。无质量的线条却引发了破坏一切质量的现象。时空、重力与光线的存在被扭曲，在空气中引动剧烈的响声。自身携带的少少魔量被女人堆叠到了极限，撬动了宇宙。

　　“什么攻击的法术能比这儿更为绝妙呢？”乔乔桑，姑且先称之为乔乔桑，停看眼前的壮丽，陶醉无比，“人力如何对抗宇宙呢？听到那现象报告，我昨天编纂了这法术，今天投入了实用，还有什么比法术更为便利的呢？”

　　她的鼻孔竟嗡嗡有声，哼起了欢快的小调，转了几圈。对于敌人惨状种种卑劣的想象竟然使她得到了无穷的快慰，对于自己创造种种肯定的思考更让她陶醉。更别说之前齐谐作为人类的卑劣与可笑让她自得。

　　然后，超过十亿根线条齐齐通过了她的身体。仅一瞬间，女人的身体便被击碎，然后被线吞没了。

　　CivilCaduceus带着QuantitativeQueen和KhaibitKing一起靠近这里。

　　C的能力释放开来，所有线条都消失了。然后视界也随之灭亡。

　　“这是谁？”K疑惑，“这种等级的魔法都被外典指定限制了吧。”

　　C深深凝视了这里一眼，口道：

　　“熟人。”

　　随后便不愿多说，带着K、Q向着另一方向奔去。

　　“熟人？究竟是什么熟人？”

　　K仍在追问。

　　C依然沉默。

　　忽然几声凄厉鸟叫醒人，K、Q回头蓦见无数黑潮汹涌。

　　“斯文托维特到了！这规模可不是偷袭，这是要毁灭了罗马吗？”

　　“不必在意！”C见状，厉声惊醒他们。

　　人群沸腾声与水声混合在一起。

　　只见到车水马龙，拥滞一块儿，人声鼎沸，一片慌乱景象。灯火照亮了羞涩的夜晚，星星也都不见了。有人回看梵蒂冈处，声色皆失。

　　“安静，安静。”C失望摇头。新人联此刻最大的不足也就暴露出来了，对民众的控制力根本不足，尤其此刻遇上了不能前说的大事件，根本不能有效组织人群疏散逃离。这可能是个祸根。下面本来就不行，而上面的考量更危险——按优昙想法，这些人都是作为俄罗斯和中国的罪证出示给世界的，提交给罗素法庭的，根本不顾他们死活。林泉致也默认了此行为。

　　警察们勉强维持秩序，此时此刻竟然运用法术只为了车辆排布缓解交通压力。

　　一片焦躁声中，C上前拦住两名警察。

　　他们不耐烦地回头一看，见到C模样，顿时大惊失色。

　　“长官，你怎么在这儿？”

　　“把你们的定向传章给我。”

　　那两警察立马变了颜色。定向传章乃是他们的依仗之一，通过该神器作用，他们可以直接传送到城市几个特定建筑。因此，他们才能毫无后顾之虑，继续在此工作。

　　C也知道他们顾虑，但心中早有打算，竟直接两记重拳将他们打昏在地，从他们胸口取下定向传章，抛给了K和Q。旁人见到此状，推推搡搡，有人不明间大叫：

　　“有人袭警，想要借助传送章逃跑！快拦住他们。”

　　随着话语声，竟真有十数道法术向这里掠来。但伤不到C他们，反而要炸入群众之中。

　　K见状，操弄领域，灭去了那几道法术，同时控制人群，将他们挡住。

　　“你们快点赶去【真理之口】，那里我早几天让罗德尼博士待命，设置了多线程【哈德良】魔法。凭你们的能力定能将其成功发动。快去！”

　　K、Q也不是笨人，干脆就消失在当地。

　　“他们已经逃了啊。”

　　此时此刻，那边又有两三个警察被撂倒，抢走了定向传章。

　　“诸位，请冷静。我是国家公安部部长CivilCaduceus。我已经……”

　　群情依旧哗然，无动于衷，各自利用法术争先恐后。

　　C连连往一边退去，抿住双唇。

　　远方又是雷声炸起，特韦雷河蒂贝里纳岛方向更有大火球升天。还有无数霞光万丈，如锦缎，并非常。

　　利维亚桑，本要帮助卡斯塔利亚威逼教宗爱色利亚。谁知道请来的“公道”背叛了他们，洞神八景把它拦在了蒂贝里纳岛，卡斯塔利亚单独见到爱色利亚后发狂，将他们一系列计划抛在脑后。

　　林泉致派遣他们三个一是将丝线的法术发生源破坏，二是要配合利维亚桑将洞神八景击落。但C之前得知部分计划后一时恻隐，此时过早支开了K、Q，失去了他们的能力，C根本到不了蒂贝里纳岛——人群出乎意外地激涌，竟若长城，而定向传章压根没有蒂贝里纳岛上的记录点。

　　“啧。”

　　突然有人轻拍了一下C的肩膀，带着不可捉摸的笑。

　　“你很苦恼？”

　　“谁？”

　　“齐谐。”

　　人群没有关注他们。远处的几座大桥微微发光，驶过大桥的人被传送到了罗马城外。有人目击了，还有广播通知了这个消息。他们都往桥涌去了。

　　“我猜你的目的地是蒂贝里纳岛？”

　　C无言，点头默认。

　　正在C欲问时候，齐谐直接抬手咬破了手指，撩起衣角，露出手臂，将血抹在手臂上。

　　他的手臂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又像是画了一张奇怪的画。血液从上往下抹出一根直线，原本黑色的纹章立马泛出血光。

　　他将手一碰C肩，瞬间时空变幻，空气排开。

　　眼前便是利维亚桑，玄天八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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