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幕 纵横华灯
你还会笑吗？
你还会哭吗？
你会因为天真无邪的孩子的恶作剧而感到厌烦，或者因童心天然的至善而感动开怀吗？
你不会。
林泉致看着他，用那种迷惑不清又楚楚可怜的眼神——潜含着作为她所以为她所示的人而言的无穷的得意于优越。
雪并非是自然的，而是被D的力量煽动起来的。
不自然的人不是人。二十六人不承认这个事实。那么这位“林泉致”来了，她来就是为了告诉他们，他们不是人。
“我的名字是林秋满，记住这个名字，因为这是你们不拥有的。”她急忙地说出这串话，然后对着D漠然的眼神，笑得很是神经质。
“林泉致那个矫情的女人的名字如何与我相比？做作而恶心。何况她现在不过是个死人，你又何必谈起她呢？她的手段不彻底而柔软，可我……不会！我是权利的意志！我就是神！我是超人，我是足以推动这世界万物的源泉活力。反过来才是，现在我来问你，你要我放过吗？”
她在向这个世界述说着自己的存在，向这宇宙宣言的存在，狂妄无比。
那种自我骄纵的神采竟散发出一种疯狂的美丽，令人陶醉.
余甚春到底明白自己入了局，现在他在这里本来是为了阻止北国春啸的进一步事发，可与其他特工纠缠之下，竟然被林秋满诱诈至此。他之前竟然还以为是自己了得，真是可笑。但至少他还可以做一些事情。
但这里有几个熟人的面孔，确是一个非常的秘密。
D发了一声，但并不作言语上的回应。他是不屑于这女人的。
冰之海被他的光辉搅动，连那庞巨的沃德的怪龙都在翻腾击水。依靠异界的生命，掀起了剧烈的地质活动。
人类灭亡的场景仿佛在人们眼前飞现。
疯狂、颠倒、迷乱、不休、无情。
“人类创造的奇迹已经够多，现在正是尔等偿还的时刻。”
D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飞起，轻轻触及那所谓的世界的脊背之龙。然后光流涌现，万物沸腾。不死拒绝了一切的交互，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难以想象的力量奔流，保持着不死者的唯一性，将一切其他物质的侵犯消弭，无论是认知的视界，亦或是物质的边缘。
不死者走去，于是万物分开，逃者去为他留下全部的位置。
不死者伸手，于是天地分开，躲开他那不可轻触的躯体。
那龙便消失了。
“这是你的凭借吗？”他开口了，信息流射向更低级的境界，一层层，一级级。
天地的风暴在此止息，万物在拒绝不死者，不死者在那之前抛弃了万物。
林秋满在笑，笑得富有侵略性。林秋满在看，好似在看什么珍奇的无害动物。
林秋满无言，螺旋却自无明处始，踏云升天，合而为塔，将这一切裹在其间。螺旋合拢，螺旋静谧，境界与境界的狭缝中，生出扭曲的光，层层照破，如风，如雨，无形，无忌。
没有激情万丈，没有轰然起落，安宁得可怕，像是上世纪黑白电影的默然。
然后响起她的笑声。
“你可看见了？亲爱的D。”
书页分飞，光流绚烂。弥漫的魔量掀起秩序的风暴。更多的不可理解的东西蛰伏在三角与方块之间。
外界图书馆，又名……
巴别。
从无限的上方通到无限的下方。D在空中不能受力，就这样落了下去。他抬手，身体灰飞，一半化作流光，轻轻钩住一层的边栏，接而化作实体。他跃了上去后，再回首，已经见不到上面与下面如何了。一切都被藏在黑暗之中，不可分别了。
但D也不恼。
他随意开启这层一扇门，并不能见到外边，只有深不见底的黑暗。只有内外的边界线像是焕发着一种非常的秩序力量。他透过门的手一下子失去了人体物理意义上的联系，在那边界线上发射出不死的光泽与令人难以置信的强大能量。
那是被消灭的物质所化解出的能量，可是在这巴别之中，也被送返无明虚空。
这显然说明外面不是一个空间有三个维度或更多的世界。
他被困在这里了。
无数之层与永恒的静。
窗透着一片黑暗，门是导向异界的路。
他折返，打开一本书，完全看不懂其中的文字。那并不属于地球，而是属于与那个门外的世界相连通的一切。D曾听I讲解过，这巴别蕴含了一切的知识——那是因为对这巴别而言，所谓的知识与真理到底不过是一堆符号的堆积。
文字说到底本来只是一个符号，在有限的像素点阵中一堆黑色的点所染出的东西。
只要穷尽这个像素点阵的所有组合，并且将每一个组合之间的组合各自穷尽，便就是这第二种无限的巴别，这人类无法解读的巴别——其本身毫无意义。
可现在，D有种不同的感受。
他想着，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
他转头看向一边，一个巨大的猪头映入眼帘。
猪身人肉之兽，所谓“人彘”者。断其手足，去眼，煇耳，饮瘖药，“人彘”者。
还有那褶皱又污垢的厚厚的皮肤与那人所不能支撑而塌下的鼻子，无一不在证明这东西虽然还是人的骨架还是人的肉，但他的皮肤竟然是从一头体型相仿的猪上活活剥离并“缝”上去。
“你还在这里徘徊，竟然在今天又与我相遇，Hog。”D****他的头，不能直视着人彘的样子。
“我是，却也不是。”
那嗡嗡沉闷而又恐怖的声音回荡。不休止的怨恨与难以想象的痛楚，精神的幻灭与长久的空虚交织在一起，让人寒颤、恐慌、惧怕。
D并没有反应，他现在又看着他，问道：
“怎么出去。”
人彘笑了。
癫狂地笑声含着鄙夷与嘲讽，然后回荡成一种复仇的快感围绕在这种旋转的塔中。
“不死的你竟然跌落到这里，那么26人还如何呢？”
D沉默了少许，只回答道：
“我已经不是二十六人了。”
人彘说：
“那么我知道了，想必也不存在二十六人了。一个虚拟的谎言终于……终于等来了它的终结，并显示了H的正确。”
那晃动的耳朵与鼻子狰狞而恐怖，空洞的脸让D想起了之前瞥过的蝇王。
他随着他疯狂的笑声走远，皮肤在动，肉在痛，但远远传来一句话：
“我怎么知道……”
后面似乎还有什么，可D也不想听了。
D跳了下去，然后化作了无穷的光。
贯穿上下天地，架起了一座不灭的金桥，如龙飞向巴别的彼岸。
“你在追寻吗？”
魔鬼又出现了。那些不知道从何时缠上自己的鬼魅在D的耳边狂语.
“放下吧，放下吧，你与我们乃是一道的，不过是Nec——”
在光中，它们灭去，然后继续伺机。
D却也找不到一个门，所有的门都在拒绝，拒绝作为人的存在的形式的他去前往。
在这一个无限之中，人是被拒绝的。
“可我要如此。”
他的愤怒越来高涨，可他的情绪却更加冰冷。
他回到了那他一开始开过门的楼层，那通往未知二维世界的道路。
然后，他踏了进去，作为不死的光，更作为一个非人之人。
旋转的宇宙在无穷的光下拜服。
不休的力量不断激发，拒绝一切将自我扭曲成非人而作为D之死的种种。
于是天地辟易，万物重新。
他撑开了一个维度，将这宇宙变形。
所有的物理数都在被剧烈的波动，破碎，仿佛在重演那宇宙肇始开天妙象。而巴别之门也永远关闭了。
那就是作为物质的奇迹，足以让着一切非寻常所说的物质的屈服的奇迹。
他在一片虚空之中，感知锁定到了这个宇宙的远神之门飞了进去。
是的，远神之门在这个世界中早已存在，并且在变化的世界后仍然存在，且以这变化的形式存在着。
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无数异界在远神之门中徘徊，在有无之间变幻。
无限思绪在这里化作现实激荡，荡起层层迷幻云浪。无名大雾弥漫一片，世间全真也寻不到出路，只得哀叹。众生梦想纺成玄妙迷宫，困住了他。
光找不到出路。
这里是无数宇宙最奇异的场所，也是最无解的谜团。
同来访而来，却还不去，困扰着所有生灵与他们那有限的智慧。
人，一个能力有限的人自然在这里只能随波逐流，最后来到一个未知的远方。
可D不会。
不死的光贯穿了3界，绚烂的潮水，如光蝶群聚纷纷飞舞。
有多少门就开多少。不死将在瞬间遍尽一切可能。
在第一个二分之一秒，不死化作了两份，打开了两个门。
在接下来的四分之一秒，每份各自分成两份，这样便打开了四个门。
在更接下的八分之一秒，打开了八个门。
然后是十六分之一秒，三十二分之一秒，如是循环，于是便在一秒钟之内达到了永远。
于是D贯穿了第一个层数的宇宙。
如此思绪，便在第二个一秒钟内，D便找到了回家的路。
再回首，无数光倒。照亮了太平洋的天空。
此处上下，所有异界之物恐惧而退散。
天上地下，仿佛只有他一个人站在这里，孑然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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