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初露端倪

　　有了小贝的加入，护送军渐渐走出了之前那凝重肃穆的气氛。小丫头时而奔跑欢叫，时而采花斗草，在队伍前后游走。欢声笑语传遍了这片天地，护送军的成员们嘴角也漾起了淡淡的微笑。

　　一点金星从东方急速射来，没入了公子粲的右掌。

　　“隐龙回来了？”雪儿脚尖一点，轻飘飘飞到了公子粲身边。

　　“嗯。”公子粲点点头。刚才那点金星，就是隐龙鞭中的龙魂，小贝跟着队伍追到了这里，家里人一定心急如焚，于是公子粲将龙魂释放出来，借龙魂飞遁的神速回鼠山报讯，顺便也向鼠族人民报个平安。龙魂和隐龙鞭乃是相互依存的关系，完成了报讯的工作之后，龙魂自然能凭着与隐龙鞭的联系，回到护送队。

　　那一点金芒没入四方戒的同时，公子粲手中也多出了一卷帛书。展开一看，却是鼠族祭司和小贝父母的留言。小贝的父母自然是为女儿的淘气道歉，并嘱托两位“陵光之光”好好照顾她。而祭司留下的字句，却不那么简单了。

　　公子粲看完，皱了皱眉，却也不多说话，将帛书递给了雪儿。雪儿一看之下，俏脸浮上一层寒霜，打个呼哨，灵公主、熊顽、白鸽等纷纷赶到身边。

　　“青狼两位公子呢？”雪儿表情凝重。

　　众人知道不好。灵公主一个手势，自有鼠人将狼猛、狼烈两兄弟带到面前。

　　“圣女殿下，如是诸位有要事相商，恐怕我兄弟二人不适合在此。”狼猛一抱拳，也不走近，只在圈外三步，恭声道。

　　原本将两个青狼安排在队伍中间，就有作为人质的意思，与在鼠山的青狼王相互牵制，让哪一边都不敢轻举妄动。因此队伍的重大事项，从来不与两位青狼相商，此次如此郑重地将他们召来，不只是他们俩，就是熊顽、白鸽等也自大惑不解。

　　雪儿眼中一阵闪烁，显示出她也正自犹豫。晶亮的大眼睛闭起片刻，再睁开已是坚定清明。

　　“两位青狼公子。今次事情非同小可，所以我希望我们彼此能坦诚相待，不然，恐怕我们都不得善终。”雪儿语气平和，淡淡说着，脸上再次浮现出圣洁的光芒，就如那一天在大平原上大战狼豹二族的时候，“今天，我是以陵光圣女的身份，郑重地要求你们，向我效忠！”

　　狼猛、狼烈双双一愕。其余诸人也是一脸错愕，隐隐意识到有什么严重的事情已经发生。只有公子粲面色不欢，也不说话，放出隐龙鞭逗弄不远处的小贝玩耍，也静心听雪儿说话。

　　“圣女殿下此话——我们兄弟不解……”又是哥哥狼猛率先开口，轻叹一口气。在这种时刻，他们兄弟两人如何能够表态。答应吧，俨然就是背叛狼人族群，在父亲和灰狼王那里，都无法交代；不答应的话，远在鼠山的父亲恐怕……

　　见两人犹豫，雪儿也不相逼，严肃道：“我恳求你们的效忠，不是为了我一人，乃是为了陵光所有的生灵——也包括狼族。莫说我危言耸听，稍后你们就会知道。如无法决断，我也绝不相逼，但希望你们能将今日之事保密，权当是一个君子协定。你们，能答应么？”

　　狼猛、狼烈齐齐一震。对视一眼，沉默不答。

　　雪儿点点头，将帛书交给灵公主，请她念来。

　　灵公主低沉悦耳的嗓音响起，就控制在圈中众人的范围，外边的战士也听不到分毫。

　　“圣女、苏公子台鉴：小巫夜观星象，羽圣星蒙尘，诡行逆迹。特遣亲信北探，得悉豹人已全体北迁，帅帐中留下火炽绢帛一封，时已焚毁，仅见聊聊数字，其中‘神羽’二字，望两位斟酌。”

　　鼠族祭司的留言至此。

　　灵公主极力压抑自己的震惊，念完之后才发现已说不出其他的话。圈内诸人亦都是面色大变，一时陷入彷徨。狼猛、狼烈两兄弟瞪大双眼，一脸的不可置信。

　　环顾众人，雪儿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随后振作起精神道：“祭司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看来之前狼人和豹人对熊族的合围，以及抓捕白鸽小姐，都是皇城中人所为。”顿了一顿，紧咬贝齿，终于道：“恐怕就是神羽下的命令。”

　　众人虽然都心知如此，但此刻被雪儿点破，仍是倒抽了一口冷气。

　　“神羽所为，已经大大违反了陵光世世代代的祖训。各族生灵本是一家，相互倾轧已是不该，灭族之为更是人神共愤。虽然我不知道神羽所为究竟为何，但任他就此发展下去，必然会让陵光永无宁日。”

　　“可能……是鼠祭司误读了那封残留的信——”熊顽犹疑道，却立刻被灵公主打断。

　　“胡说！祭司从不会错！她看天象如此，就一定是这样。圣女殿下，鼠族向您效忠，无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恭敬地跪伏在地，慷慨激昂道。

　　鼠族一表态，熊顽等也自跪地：“无论事实真相如何，我熊族蒙圣女、苏公子大恩，何能不报。圣女所指，就是我之前路！”同时命得力手下将此事告知尚在前方开路的熊霸。

　　“好。”雪儿扶起灵公主和熊人，转头问向青狼两位公子，“二位意下如何？”

　　“这……”狼猛心下迟疑。

　　“我怎知这不是你们设下的骗局！”二公子狼烈性情火爆，不顾兄长拉扯，粗着嗓子吼道。

　　“你们奉命来截杀熊族，为何反而不信？”公子粲第一次开口，诧异万分。在他想来，狼人必是已经知悉内情，他们可能不答应，但无论如何不该不相信。

　　“我们伏击熊人，是因为神羽陛下接到密报——大哥你别拉我，有什么不可以说的——熊族意图谋反。神羽陛下受命接承大统，灭个反贼，哪有那么多道理可讲！”

　　熊顽等熊族将领立即怒目相对。

　　雪儿抬手阻住了他们，也不生气，平静地问道：“那狼族又为何要绑架白鸽小姐呢？白鸽小姐可是奉鹤祭祀之命，去陵光城送信的，无论是碧空城还是陵光城，都是陵光大地的正统传承。莫非，狼族也要谋反不成？”

　　“这……”狼烈乃是一个莽夫，如何答得这问，张口结舌道，“我不知道是谁冒犯了白鸽小姐，也许是个误会，对！一定是个误会！”

　　“误会？”白鸽小姐轻笑道，“当时押送我的，可是灰狼王座下亲卫，究竟是谁误会了谁？”

　　“这……这……”狼烈急得直冒汗，被大哥狼猛一把拉到了身后。

　　“圣女殿下，我们只是奉命行事，个中内情，实在不甚清楚。今日所说之事，事关重大，请恕我两兄弟一时之间不能应诺。但今日之事，我两兄弟以性命和狼族的荣誉担保，绝不流入第三人之耳，请各位放心，也请各位宽容。”说完向圈中众人四下抱拳。

　　“二位青狼公子，你们的顾虑我能理解，也感谢你们的承诺。”雪儿眼中的失望一闪即逝，仍旧是仪态万方，圣洁光辉。几番考虑，她终于没有说出神羽对自己所做的一切。

　　“圣女殿下对我们的信任，狼猛狼烈感佩于心，也请诸位不要再以‘公子’称呼我俩，既然同路为伴，就叫我们的名字吧。”虽然没有给予雪儿她想要的承诺，但狼猛的眼中满是挚诚。

　　公子粲仔细看了看他的脸，心中浮起一种清晰的想法：他知道什么。

　　“废物！都是废物！”皇宫主殿上，哐当之声不绝，不知砸毁了多少稀世奇珍。

　　十几个身材惹火，面目妖艳的猫女，衣着暴露，跪伏在地。平时的风情万种此时统统消失不见，趴在地上簌簌发抖，连头都不敢抬，更别说出声阻止了。几个面貌憨厚的狗人内侍默默地收拾地上残破的碎片，也自不发一言。

　　“滚！都滚！”咆哮、斥骂不绝。猫人狗人如获大赦，快步退出大殿，走到门口，又全身一震，绕开迎面进来的一个人，仿佛是避开一个瘟神一般。

　　“殿下何事烦心？”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

　　“何事，何——”正要暴怒，回头一看来人，马上低头拱手，“请老师教我。”

　　“嗯。”看到他的反应，来人满意地点点头。能在皇宫大殿发怒的，出了当今圣上，即位“神羽”的前“圣羽”王子，还能有谁。而能让神羽陛下如此恭敬的人物，也自不是凡人，但此时此人全身裹在灰色长袍里，头戴面纱，浑身更是散发着淡淡的烟气，莫说面目，就算身材都让人看不清楚，只知身量较高。听嗓音亦不似青年。

　　淡淡应了一声之后，神秘人脚不停步，走进大殿深处，也不上龙床，就在一个背光的角落里坐了下来，摘去脸上的面纱。

　　神羽亦步亦趋跟着他，在他坐下之后，下意识避开了眼光，回身坐在了龙床之上。所谓的龙床，也许称为“凤床”比较合适，金石雕刻了一只神凤，昂头摆尾，目**光，尤其是凤凰头上的羽翎，乃是一整块宝石雕琢，晶莹剔透，内有红光流转，仿似活物，其灵异之处还在于能发散出柔和的热力，让坐在凤床之上的人浑身通泰，吸纳灵气倍增，功力更能大进。实乃是陵光最大的一件宝物。

　　坐上了凤床，神羽镇定下来，偷眼瞧向阴影笼罩着的神秘人，只见得脸上轮廓有如刀削，两只眼睛不时吞吐精光，阴鸷迫人。

　　“老师，两块玉璧已经到了他们手里，陵光之光的预言也已成真，那血莲悬在天际三天方隐。恐怕现在整个陵光都已经知道他们回来了！这可如何是好！”神羽刚得来的镇定瞬间又消失无踪，越说越是焦躁。

　　那神秘人眼中精光一闪，凤床上的红色宝石蓦地发出一道红光，罩在神羽身上，让他再度平静下来。

　　“这又有何惧。我能让你登上大宝，自然能让你在这位置上坐得稳当。”语气很是轻描淡写。

　　“那老师已经有计策了？”神羽大喜。

　　“总之你不必忧心。好好当你的神羽陛下。”神秘人说完，带上面纱，缓步走出大殿，一眨眼就不知去了何处。

　　神羽定了定神，传下旨意：“召蛊雕来。”

　　蛊雕王迈着抖擞的步子进了大殿，格外恭敬地躬身应道：“参见陛下。”

　　现在的蛊雕王，可真是扬眉吐气了。与他一样的，还有灰狼王。这两个族长，在神羽还是圣羽殿下的时候就已宣誓效忠，为了辅助自己的主子，扫平一切障碍，获得更大的利益，真是做了不少丧尽天良的坏事。也因此，在圣羽即位之前，他们明里暗里被不少人指点诅咒，脱下官服，走在街上，还真有点灰溜溜的感觉。但此刻一切都不同了，主子做了圣上，他们也一朝升天，现在，不管走到哪里，谁不是恭恭敬敬唯唯诺诺。自己一个不高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谁敢轻掠其锋！

　　也因此，他对这个主子更是效忠。一切都是从他而来，要巩固自己得到的一切，就要巩固主子的地位。

　　神羽也不答话，闭目盘坐在凤床之上，竟然入定起来。蛊雕也不以为忤，还沾沾自喜，这就说明主子对他的信任，没拿他当外人。当下也不说话，就地盘膝，也开始吐纳起来。

　　半晌，神羽收了功，凤目一闪，一片精光闪耀。

　　经过与神秘老师的一席对话，虽然并没有得到确切的对策，但他焦躁的心情已经平复了下来，这个神秘的老师，其实他也不甚了解。在他年幼的时候，这个神秘人突然出现，一眼就认定了他的潜力，并预言在父皇的诸多王子之中，只有他才有资格继承大宝。从此这个神秘人不定时会出现在他面前，告诉他该做什么，有时会像这次一样，什么都不说，只是让自己安心。自己也竟然就此一步一步得到了父皇的赏识，从普通的羽族王子变成了圣羽殿下，得到倾慕已久的女子，最后真的站上了陵光之巅。

　　因此，神羽对这个神秘的老师充满了感激和敬畏。除此之外，他对这老师实在可说是一无所知。

　　能成为现任的神羽陛下，自然也不是庸才，一旦冷静下来之后，头脑就迅速运转起来。看了看恭敬地立在殿中的蛊雕，一丝冷笑从他嘴角浮起。

　　哼，当年奈何不得我，带回了那个人又能如何！

　　“蛊老，这次又得有劳您了。”神羽一派亲和的笑意，客气地对蛊雕说道。

　　“老臣惶恐。”蛊雕“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叩首，“能为陛下分忧，是老臣的本分，陛下敬请吩咐就是。”

　　“呵呵，蛊老，你自幼扶助于我，这样岂不是生分了。”神羽走下凤床，亲手扶起了蛊雕王，“蛊老的忠心，神羽铭感在心，也不多言了，请附耳过来。”

　　对着蛊雕的耳朵，神羽喃喃交代了许久。蛊雕时而皱眉，时而偷笑，最后连连点头应诺，反身出了大殿，布置去了。

　　走到大殿门口，蛊雕王还觉得背后凉飕飕的，缓缓停步，扭头看了一眼那灿烂恢弘的皇宫大殿，暗自咋舌。

　　这位主子，真是不得了啊！

　　自草原会议之后，护送队的气氛又融洽了许多。狼猛、狼烈两兄弟不再默默地躲在队伍的角落里，扮演阴影的角色，反而主动承担起一些不“敏感”的工作，譬如背负食物，生火做饭之类的活儿，对护送队的其他人也多了一些笑脸。

　　尤其是狼烈，本来就是个急性子，直脾气，大哥说了相互以诚相待，他就真拿护送队的其他成员当兄弟，憨厚直爽，很是受大家欢迎。尤其是小贝，出了公子粲和雪儿，最爱黏着狼烈，听他讲月黑风高的狼族恐怖故事。

　　面对狼烈，熊族和鼠族的众人对狼人的看法也渐渐改观，原来狼族里不全是狡诈阴险的邪恶之徒，也是有像狼烈那样，直爽、善良的狼人。

　　狼猛也是积极与护送队的人沟通，虽然没有对雪儿宣誓效忠，但灵公主暗暗布置监视他们的人，连一丝可疑的迹象也未发现，在路途中，还给队伍提出过好几次中肯的建议。

　　随着行程的推进，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更亲近，虽然来自五湖四海，但现在还真有些亲如一家的味道。在认真工作，谨慎前进的同时，欢声笑语多了很多。

　　不过有一个人始终是愁眉不展。随着队伍的推进，更是忧心忡忡。

　　“雪儿，你看，像不像UFO？”公子粲捏着一块烧烤之后卷曲起来的树叶，蹦跶着窜到雪儿面前。

　　“U你个头。别让他们听见，否则真当你是外星人呢！”看着他每个正型的样子，雪儿莞尔一笑。在地球上住了一小段日子，她自然知道UFO是什么，但要是别人听到，别说解释，就是告诉他们UFO怎么写，恐怕都是个大难题。

　　“切，哪有这么帅的外星人。”公子粲又摆出一个自认为魅力无边的造型，看到雪儿噗嗤笑出了声，才满意地伸了个懒腰，在她面前坐下，“担心什么呢？饭都不吃。小贝特意给你烤了鸡腿呢。”

　　“哎——”雪儿轻叹一声，心情却已经放松了不少，“我们一路走来，实在是太过顺利了。眼看南禺山在望，一点异样都没有。完全不见狼人和豹人的影子。这不正常。”

　　“也许是知道找不到我们，放弃了吧。”

　　雪儿细细端详公子粲的脸庞，轻笑道：“你自己都不信，还来安慰我。”

　　摇摇头，公子粲意气风发起来：“哎，安慰人真不是我的专长。不过雪儿你别怕，有事哥哥给你挡着！”

　　雪儿笑了，笑得很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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