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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行路难


  再次苏醒,公子粲可学乖了,在感受到双脚力量的同时,便猛地向山下扎去。青离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死而复生,察觉他意图的同时也向前冲去,却在迈出第一步之后便无力地摔倒在地。

  她的伤,比想象中严重得多。

  玉儿攻击公子粲的那一瞬间所爆发的力量,集合了本身的功力和公子粲身上发出的相抗衡的力量,就相当于两个玉儿同时出手。虽然青离距离较远,但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冲击产生的余波掀翻在地。若是仅此一击,顶多让她折损一点实力,回去之后灵丹妙药往下灌,用不了多久就能恢复。

  然而她自己对公子粲的出手,终于让她伤到了根基。她与玉儿不同,虽然在蛇族中已经可算是独当一面的高手,但为了让公子粲死得痛快,她全力出击丝毫未有保留。当反弹的力量经由她的手传递回她的身体时,可说是全无抵御之力。虽然她的力量小,因此引发的反弹之力也不算很大,但却足以牵动第一击的伤害,两相叠加,让她顿时寸步难行。

  青离跌坐在地,绝望地看着公子粲的身影快速缩小,已然就要消失在视线的镜头。两串清泪无声地打落在青石条上,摔碎成无数的晶莹。

  她失败了。他的嘱托她不能做到了。她为之撒谎、欺骗、背叛,甚至狠心辜负了她真心喜爱的圣女和苏公子,却还是没能为他办到。

  泪水渐渐模糊了眼前的景象,绿色的树影灰色的山路扭曲着融汇在一起,青离坐在冰冷的石板地面上,心中泛起浓浓的凄苦。大王子于她是不一样的存在,她不是傻子,她知道别人是如何评价这个蛇族未来的王者——骄奢、暴虐、淫乐。但在她的面前,他却总是一个谦谦公子,别说显露出特别的欲望了,就连过激的言辞都不曾有过,甚至连眼神都不会肆意落在她的身上。她相信,对于他,她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每一个蛇王,都会拥有属于他们的化蛇和鸣蛇,既是王位的象征,也是实力的体现。而传说“上通神意”的两条飞蛇所选定的孩子,便将成为下一任蛇王。在那个清晨,漫山的雾气中,两个婴孩的哭声撕破了晨曦,仿佛是感应到了什么,始终盘踞在蛇王左右的两条灵蛇轻轻一震,随即上冲云霄,不知去向。当蛇王理所当然地迈入刚生产完的妃子处所时,讶然发现只有鸣蛇在此,盘绕在新生的蛇族大王子头顶,主水的化蛇却不知去向。

  这件事让当时还年轻的蛇王万分震惊。化鸣二灵竟然选择了不同的蛇族未来之主!在他的姬妾中,却只有这一个孩子是此刻诞生,难道,下一任的蛇王竟会有花落别家的可能?

  心中忐忑,手段却是凌厉的,蛇王立即下令,在整座即翼山头寻找新生的婴孩,一定要找到化蛇并将它带回来。鸣蛇已经认主,只有自己的儿子才能作为蛇族未来的主人,若那婴孩的家族不服,必要的话,就让即翼山再多一场意外吧。只要臣民按照惯例看到鸣蛇在儿子的头上盘旋,就算少了化蛇也不打紧。

  这么考虑着,蛇王端坐在宝座上,一边安排公布灵蛇认主的仪式,一边等待化蛇那边的消息。

  时间似乎比想象中过去更久,蛇王端正地坐着,一动不动,似乎陷入了沉思,直到派遣出去“巡视”的心腹跌进大殿,才微微抬起眼帘。

  “怎么了?”蛇王的脸色倏然阴沉下来,看着心腹伤痕累累地跪伏在座前。

  “化蛇大人它……”那人随受了不小的伤,但还是沉稳地斟酌着词句道,“属下无能,请不回来?”

  “请不回来?”蛇王眉头一挑,脸色更是难看。此番为了不惊动旁人,他特地将随身信物交由心腹,以便让化蛇安静地回来。难道化蛇竟然违背自己的命令?

  那心腹也是伶俐之人,虽未能完成王上的使命,但也提供了些重要的情况:“我王,属下是在靠近山脚的群落里找到化蛇大人的,出示了信物,化蛇大人仍不愿离开,态度强硬。属下怕惊扰四邻,便悄然退了出来。”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道,“那只是一户普通的人家,今晨新生了一名——女婴。”

  “女婴?”蛇王的脸色立时缓和了下来。和那心腹对视一眼,一些隐秘的心思便在心照不宣之下得到了认同。

  接下来的事情,在当时震惊了整个即翼山的蛇妖,但在王室看来又是顺理成章的。蛇王带领一众王室成员和谋臣们,以寻访化蛇之名来到心腹探访之地,“惊讶”地发现化蛇正盘绕在一名女婴的身上,不让任何人靠近,甚至是女婴的母亲。蛇王心里有数,想必是自己派下的心腹曾对那孩子下手,才让化蛇如此警惕。蛇王随即派人将儿子和鸣蛇一起带到这间简陋的茅舍里,将两个粉嫩的娃娃放在一起,对围观的臣民宣布大儿子将继承王位,而这个女婴则将成为未来的王妃。臣民们在惊叹化鸣二灵蛇的神通之外,也纷纷羡慕起这户普通的人家来,一个最不起眼的蛇妖之家,一个本应平凡卑微的小小青蛇妖,就此一步登天。

  而那个女婴,便是青离。这名字,也是蛇王所赐。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青离一家很快就从山脚搬到了山巅,过上了富裕的贵族生活。青离的父母虽然平凡粗鄙,但却不是愚蠢之人,发达之后仍是事事小心,低调谨慎,倒也因此颇得那些大人物的赏识。青离更是自小聪明伶俐,又生得明眸皓齿,便是蛇王也为自己当初的决定而满意。青离体贴懂事,从来不因自己“未来王妃”的身份而自高自傲,相反,在父母的影响下,也一直过得谨小慎微,唯恐自己负担不起这样尊贵的“使命”,更是勤勉奋发,也因此,成为了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

  大王子却是娇纵惯了。小时候,对身边漂亮的宫女姐姐便多有盘算,知道自己未来的王妃早已被定下之后,更是大吵大闹了一番,引得好大一团混乱。说也奇怪,等他一见到青离,竟突然就安静下来了,在青离面前更是收敛起所有的不堪,仿佛换了一个人。

  所有熟悉大王子性情的人都说,这下他可真是找到克星了,两人真真的是老天配下的一对儿呀。青离也是这么想的。

  他是自己命定的丈夫,他是尊重、爱护自己的兄长,他是家人生活的保护伞,她却从来无法报答一二。这次,是他第一次有求于她,她虽然不喜欢骗人,但却是欣然答应了下来。为了他,她做什么都可以,只要能帮上他哪怕一点儿忙。

  可是……她还是失败了……

  眼中的泪水已经彻底遮蔽了视线,青离只觉得心中的绝望像是一块巨石,慢慢将整颗心沉到谷底,黑暗、沉重、腐朽、丑陋。而对雪儿和苏粲的背叛,则像一条毒蛇,让她在绝望中体会着另一种痛,并不致命,却无法甩脱,像一张带刺的网,网着她一边下沉,一边疼痛。

  心中有什么东西发出碎裂的声音,青离的精神也在那个瞬间走到了崩溃的边缘。

  就在这个濒临毁灭的当口,一个模糊的人影出现在她的面前,她却因泪眼一时分辨不出那是谁。

  接着,那个模糊的人影变成了两个,其中一个用她熟悉的,满不在乎的语调抱怨着:“哎哟,轻点!”

  青离一愣,随即迅速擦干眼泪,急忙向声音来处望去。

  真的是他!

  失而复得的喜悦一下子涨满了她的心房,那皱着眉头满脸不高兴的青年,不是苏公子又是谁!

  青离兴奋地跪立起来,浑身的伤口似乎也在这个瞬间痊愈了一般,朝着公子粲背后的玉儿就要磕头。

  “哎,莫要着急。”玉儿广袖一挥,青离便停在半空,再也磕不下去,“我带他回来,却是有条件的。你不若先听着,若能答应,我便将他交给你,还陪你押他回即翼山;你若是不能答应,我这就将他原样放了。到底我也已经试过杀他,虽不成功,也不算违背诺言了。”

  青离的狂喜微敛,淡淡笑着答道:“但凭前辈吩咐。”

  玉儿点点头,玉葱般的指头点在公子粲的脑门上:“这个人,你们杀不得,带回去之后如何处置暂且不论,但这一路上,绝不可出手。”

  青离眼中掠过一丝讶然,就算她想杀,也不见得能杀得了他。刚才她也试过了,保得住自己的小命就谢天谢地,又怎么再会去想着杀他,玉儿前辈未免有些多此一举了。但她历来懂事听话,也不多问便答应下来,感激地向玉儿连连叩头。

  远在青丘西北的长右山,最近有些不太平静。先是山北边的狼牙村里走丢了几个汉子,最后又有人报告说看见了一伙形迹可疑的家伙沿着山林向北边摸过去。正当狼牙村召集附近几个的几个村庄,准备找出这伙人问个究竟的时候,又有传言说这是一支秘密行动小队,正在执行重要的任务,惊动不得。

  这一下,村民们又犹豫起来。失踪的汉子们都是当地的卒伍,若说是被上头调走完成什么任务,似乎也的确说得通,要是他们鲁莽而动,真破坏了什么大事,那可吃罪不起。

  就在他们犹豫的档口,那一支行踪隐秘的队伍已经消失在山林中,聚集起来的人便三三两两地散了。过了几天,北边也没见什么动静,狼牙村周围的人,便慢慢将这件事情忘了。

  车声辚辚,公子粲换了一个姿势,让自己更舒服地靠在车身上,一边咋着嘴,一边欣赏车外的风景。在他身边,两个美人微笑随行,不时将关切的目光投在他身上,更让他满意地直想叹气。

  “小狐狸,你在笑甚?刚才那一场还不够过瘾?”玉儿斜了公子粲一眼,从他的表情就能知道他肚子里在幻想着什么。

  青离则抬手用袖口掩住了嘴,轻轻笑着。笑够了,便悄悄跑开,去准备各种疗伤的药物。

  自那天从青丘山顶将公子粲押送下来之后,这几天便都是这样。青离没有要蹲守青丘山的妖怪协助,而是将附近的蛇妖召集起来,草草打造了一辆囚车,将公子粲关在里面,一路向即翼山进发。囚车虽然简陋,但有玉兔在,公子粲想逃也没这个本事,而玉兔虽然严令禁止队伍中任何人对他下手,自己却三不五时对他来一场“放松筋骨”的拳打脚踢。

  在青离看来,那苏公子也确实是奇怪。为人阶下之囚,却毫无沮丧担忧之感,深陷囹圄,还偏偏能自得其乐,不被“修理”的时候,竟然像是被伺候着游山玩水的少爷。这般气度和悠闲,竟是连以玩乐出名的蛇族大王子都有所不及。

  只有在玉兔动手修理他的时候,日子才没那么好过。虽然两人都在狭小的囚笼之中,玉兔无法使用大范围的厉害招数,但每一下落在他的身上,都会让他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什么叫痛苦,就算不吐血,也会在身上留下一些伤口,若只是淤青,那可就真是手下留了情。每一次玉兔打累了,便丢下遍体鳞伤的公子粲,任青离医治;一俟他从病痛中恢复,便又重头再来。

  青离不忍公子粲受到这样的待遇,也曾想过在医治的时候留一手,让他好得别那么快,这样的话,在到达即翼山之前,可以少挨几顿揍。但也许是玉兔下手间留意着分寸,不管他看上去被打得多惨,实际上却都只是皮肉伤,从未损过根基,好得自然快。每次给公子粲治伤的时候,他仍是那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一边龇牙咧嘴地吸着凉气,一边还不忘东拉西扯地逗青离。

  “公子,你不怨青离吗?”青离曾这样问。

  “嗨,技不如人。有什么可怨的。”公子粲挥挥手,“你还给我治伤呢。”

  公子粲的大度和宽容,却让青离更添一分内疚。在他和玉兔对战的时候,也不由自主地挂心起来,担忧地看着他,等他一落败,便准备上前医治。

  这一次也是这样。当青离备好了所有需要的药物时,两个人又在笼中乒乒乓乓地打了起来。青离捧着零碎的东西,目不转睛地盯着笼中的每一个变换,队伍也早就停了下来。

  公子粲挨打有一个特点,就是从来不会发出除了哀嚎之外的任何声音。也许是他知道别人不会来救他,也救不了他,也许是他的自尊不允许自己求救,他就是从不曾向任何人发出过援助的请求;面对玉儿也是一样,对她的暴力虐待,他从不曾躲避、拖延,更遑论求饶了。虽然不时发出的“哎呀”“喔唷”“哇唔”的惨叫很是影响他的光辉形象,但无畏惧的面对这一切确实让人钦佩,在青离看来,那些很有点夸张的惨叫似乎也在表达着这个“陵光之光”的洒脱和乐观。

  “鬼嚎什么!”果然,他的哀嚎又惹怒了玉兔,后者更努力地下手,想将他的声音关掉。

  果不其然,不多时,砰的一声,公子粲的脑袋又和车底亲密接触了。玉兔俏脸含霜,瞪着倒在地上的公子粲,沉声说道:“想自由,便靠自己的力量争取。幸运和命运,帮不了任何人。”

  公子粲默默地坐了起来。出乎青离意料之外,那略显狼狈的面孔上,丝毫都没有被折辱的沮丧和屡战屡败的疲惫,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片清明。

  他明白,他当然明白。

  他是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从小在学校里就会接收到不一样的眼光,虽然同学们当着他的面不说什么,但早慧的他读得懂那些眼神背后的含义。他并不生气,没有父亲的缺憾,他要自己补回来,为自己,也为他的母亲。

  及至有了苏英才这个“父亲”,他接收到的目光反而更多了。官二代富二代的帽子也一顶顶扣了上来,无论他多么出色,都会被一句“他爸是苏英才嘛”给带过。天知道他的优秀和那个便宜爸爸有什么相干。但面对这样的命运,他同样不生气,只是暗自要求自己做得更好,让别人无话可说。

  这几日的“折磨”中,玉兔偶尔也会说这么一两句看似讥讽,实则提点的话。对她的目的,他也慢慢琢磨出了一二,因此,这在青离看来完全与虐待无异的对战,他心里却是欢迎得很。

  此刻听到玉兔的这句话,更是证明了他的猜想。他明白她的用意,也很感激。只是面对她那张孩童般无邪的脸,实在说不出正经的感谢来。但他的眼神越发清明,没有烦恼颓丧,反而满是斗志和渴望。

  这一次,他并没有就此倒下,而是坐着喘了口气,便再次站了起来。

  “再来。”

  玉兔本已走开,此时听到他的话,身形一顿。在他看不见的角度,无声地笑了起来。一转身,却仍是那副气势汹汹的样子。

  “还挨得住?”

  “趴下为止。”

  “好!”

  玉儿赞一声好,又纵身跳进了笼中。对战再次开始,两人身影交错,渐渐看不清楚。

  青离站在车外,怔怔地看着这两个打得兴高采烈的家伙,有一些迷惑,又有一些了然。公子粲的目光,和一个人很像,那都是默默与命运奋争的人才有的眼神。

  那么……

  她紧盯着普通人已完全看不清的两个高速交击的人影,眉头再次皱了起来。在捉到公子粲之后,她第一次有了担忧的情绪。

  她有些明白他们二人这是在干什么了。而且——他们对战的时间一次比一次更长,这一次,公子粲支撑的时间更是前所未有的久!

  要不要阻止他们再这样下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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