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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〇六章 重回原野


  惊变突起,犬马的手还保持着伸向前方的动作,脚步却先于意识地动了起来,向后飚退,闪过匕首的第一击。

  来不及震惊,犬马脚步不停,一边后退一边向门口的方向掠去,这里空间狭小,不适合他的战斗方式,况且,要用那个也需要在更空旷一些的地方才行。

  犬族并不是以速度取胜的妖族,然而犬马此刻全力发动,只为争取到退出房间的机会,瞬间爆发的速度亦是非常惊人。却没想到,一击不中的匕首并不如他预想中那样,需要重新发招,而是如一颗流星般,在击空的同一瞬间飙射而出,以比之犬马后退更快的速度,直取他的心脏部位。

  生死一线,犬马额头冒出冷汗,心头却是平静一片。凭着他对宫中每一寸土地的熟识,他知道自己已退到了门边,只要撞破背后的门户,便能脱离这片险地。然而他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那颗闪着寒光的死亡之星,已锁定了自己的胸膛,在他的脊背靠上门的一瞬,便会刺入他的肌肤,夺走他的生命。

  幸好,那件事还来得及。

  嘴角扬起一丝悲哀的微笑,犬马在最后时刻放弃了抵抗,用自己的胸膛作诱饵,使了巧劲,准备缠住对方刺来的匕首。而他的右手却高高扬起,握着一支信号弹,对准了窗格的空档,预备用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向神羽传递最后的信息。

  凉意,在下一刻袭遍全身,将死的一刻,虽然怀着对族群的愧疚和隐藏的遗憾,但完成了神羽的嘱托,让他的心得到了平静。

  突然,手腕上传来一种温暖,下一刻,比悲哀更让他恐惧的绝望占据了他整个身心。他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另一只强有力的手紧紧握住,手上的信号弹在转瞬间已从他的指间消失。

  那吞吐着死亡寒光的匕首,在他的胸前几下转折,晃出一片银色的炫舞,却没有立刻夺取他的生命。

  然而尽管没有被利刃穿透,但信号弹脱手的刹那,他的心却已停跳,空空茫茫的一片,那一个瞬间,惊骇、悔恨、内疚、绝望、恐惧,所有的情绪都被抽空。他的灵魂仿佛已经飘然而去,只留下一具空空的躯壳,没有思想,没有意识……

  似乎过了很久,又像是只有一瞬,当他意识到自己仍在呼吸时,思想也从混沌中渐渐清晰起来。他失败了!他没能完成最后的使命,没能给神羽陛下传递信息!

  抱着昏沉的脑袋,犬马睁开眼睛,除了心中的痛苦震惊外,身上并没有其他疼痛的地方,却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泪流满面。此刻,他的颈项间正抵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匕首的主人端庄艳丽,竟是圣女公子雪。而自己追踪的对象,公子粲,正饶有兴致地把玩着丢失的信号弹,从他的身后走回床边,靠着床沿坐了下来。

  “犬马家主,这么大晚上的摸到我房里,有何贵干呀?”公子粲促狭地挤挤眼,话音中满是暧昧的暗示。

  原来如此!犬马深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狐族多智,陛下说的果然没错。原来自己看到的,公子粲阁下夺门而出的那一幕才是真正的幻象,而他和圣女殿下正安安稳稳地躲在卧室里,等着自己这个追踪术的专家转回来查看,用一幕假的幻象掩盖他们藏身的事实,在自己疏忽的一刻出手制服。

  其实以公子粲阁下和圣女殿下的功夫,随时都可以将自己拿下,之所以选在卧室中,除了预防自己向外传信之外,恐怕另有深意。

  此刻,犬马深深懊悔,若是他能更谨慎一些,追踪公子粲阁下的同时也查核一下圣女殿下的所在,若是他能更强大一些,在他二人的手下再多坚持一刻,便不会落入这般境地,非但不能完成陛下的嘱托,还可能成为阻碍陛下的另一个陷阱,一时悔恨交加,怒瞪的双目立刻撑出了血丝。

  “阿粲,别玩了。”雪儿见状,心中也有些不忍,空着的手连点犬马几处穴道,封闭了他言语和身体四肢行动的能力,随后收回匕首,温言致歉,“犬马家主,得罪了。我与阿粲也是情非得已,一族老幼性命攸关,无论多大的代价也得拼命一搏。也请犬马家主在忠于神羽的同时,多想想你的族人们。”

  雪儿的话语中带着一定的精神力,加之她在犬马的精神海中本就已植下了种子,两厢作用之下,犬马很快便安静了下来,陷入沉思。

  事不宜迟,公子粲和雪儿一起动手,把犬马抬到了床上,一番摆布,成了公子粲惯常的卧姿,雪儿默默念了一串法咒,纤指舞动间,一张幻象的面具便罩在了犬马的脸上,赫然便是公子粲的脸庞。如法炮制,雪儿身边的男子变作犬马的面目,更换上对方的衣物,若不留心,根本看不出异样来。

  做完这一切,公子粲和雪儿一齐看着躺在床上紧盯着他们的犬马。

  雪儿道:“犬马家主,犬族对陵光所做的一切,公子雪不会忘记。若是今次所谋事成,无论您和犬族在这过程中依神羽之命做了什么,公子雪都保证,在未来的那个新世界里,给予犬族一个平等的生存空间。”

  犬马的目光一怔,慢慢有些湿润,最后闭上了眼睛。

  雪儿和公子粲对视一眼,这个结果还算是令人满意,双双飘出了房间。

  虽然暂时制住了犬马,拔除了身边最大的一颗钉子,但公子粲和雪儿的计划距离成功仍差得很远。

  犬马善追踪,可说是陵光城内对于此道最为精通的行家,虽然其他方面的功夫略有不足,但其对神羽的忠诚绝对毋庸置疑。在黄莺公然庇护公子粲的情况发生之后,神羽将这么一个忠诚、能干又谦逊的追踪大师安置在公子粲和雪儿的身边,可说是最为稳妥的一招棋。

  本来是一招好棋,却因为狐族压箱底的秘术,让它成为了神羽最大的错漏,以至于放公子粲和雪儿走出了第一步。

  神羽本以为公子粲的挑战、雪儿的查探,处心积虑下都只为了进入寝宫范围,谋求与家主公子凌一晤,以定行止。因此,大部分的力量都埋伏在寝宫的内围,预备在公子粲们进入的时刻,以凌厉的手段将其拿下,治以擅闯禁宫之罪,届时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将其扣押,即使动不了圣女公子雪,也可断其一臂,为之后控制狐族,打压碧空城囤积更多优势。

  然而狐族历经千年,自有其独到处。家主凭借那古怪的黑石头,已完成了与公子粲的交流,更将族长之位传承于他,此刻,他们已不再需要突入,而是反其道而行之,逃逸出宫。

  这样一来,神羽布置在寝宫内部的力量便全无作用,纯靠犬马一人盯梢。犬族无传感传音之术,消息的传递纯靠语音和行动,为防雪儿布下隔绝的结界,神羽特地为犬马备下了不受法术影响的信号弹,若有任何异常,便放出传讯,埋伏在内部的力量便可提前做好准备。

  看似是天衣无缝的安排,但却搞错了防备的方向。而深悉神羽思路的雪儿,早就洞察到这一个可趁之机,将计就计,安排下双重幻想的计策,将犬马的信号弹夺下。这样一来,这条追踪犬便被拔了牙,去了爪,牢牢控制在他们的掌握之中。

  避免打草惊蛇,神羽立求一击奏效,因此宫内的埋伏抽去了防御的主力,相对而言,宫外的防备就弱了许多。雪儿和公子粲必须在宫内守株待兔,宫外未得信息的这个时间差里,尽量向外突围,争取向生机多走一步。

  然而神羽不会给他们太多的时间,一段时间内没收到犬马的报告,他便会派出人手查核,立刻便能发现这个把戏。到时候,蛊雕队便会封锁头顶的天空,公子粲们的行动便会处处碰壁,插翅也难逃了。

  而公子粲们需要完成的,是离开寝宫、离开皇宫、带领狐族子弟离开陵光城、在陵光的追兵赶到前到达安全地点这一连串高难度的任务。现在,他们仅仅是完成了第一步而已。

  好在,对于后招,他们并不是全无准备。

  公子粲入陵光之后,显示出了奇迹般的凝聚能力,虽然雪儿对公子粲所谓的“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嗤之以鼻,但却不得不承认,他们这一路上,确实获得了不少助力。

  来自各族的力量,或敌或友,涓滴汇入他们这一支微小的组合中,陪伴、扶持着他们一路走到了现在。没有人对公子粲或雪儿宣誓效忠——青离除外——但当他们需要的时候,出于各种理由,总是有适当的力量出现在他们身边,为他们所用。

  公子粲大大咧咧,十有八九认为是自己的好运气,但雪儿敏锐地感觉到,所有这一切,以及缠绕在公子粲身世上的迷雾,都与那个远在异界的老鬼有关。甚至此时此刻,那个站在力量巅峰上的老人,也正在透过那面东凤之镜看着他们。

  这样的感觉,让雪儿打了个冷颤,仿佛是别人手中捏着的棋子,自以为是地在棋盘上纵横,却不晓得,下一刻,自己被执棋之手定下的命运,是征服,还是牺牲。

  然而,即使再不愿意陷身这样的局面,这一刻,作为棋子的他们,对于正等在宫墙外的那些助力仍是非常珍惜,不管到底是什么因素促使他们站在了自己这边,彼此之间的情谊是不会作假的。为了大家的共同的未来,即使是当一颗棋子,也必须属于胜利的那一方!

  以犬马的身份作为掩护,公子粲和雪儿很顺利地走出了寝宫的范围,下一刻,便像是一缕黑影般融入夜色之中,轻易躲过皇宫内本就稀少的巡逻兵力,向宫门口掠去。

  陵光城的皇宫,乃是整片大陆上最为神奇的建筑,它的神奇不在于屋瓦墙梁本身,而是整座宫殿的范围,全部笼罩在巨大的阵法之下。和平时光里,宫殿的阵法引来四方天地灵气,护佑城中生灵,若是紧急情况下,则可起到全方位的防御、封闭功效。

  早在家主公子凌入宫时,防御阵法便全面展开,天空、围墙、门户,每一处都加持了千万年来陵光的地气之精,别说是翻墙而出,就算向地下刨个坑,也只能笔直向下,绝无法突破皇宫的范围。因此,他们想要离开皇宫的范围,唯一的可能性只有宫门口,然而既然是唯一的出入口,不管何时,必然是守备森严,就靠他们二人,绝难硬闯而出,否则以公子凌之能,如何便能困在这城中城之内,想要离开,必须堂堂正正地从宫门口走出去。

  而为了这个目标,他们设计获得了一个正当的身份——总管犬马、一份出门的证明——雪儿在黄莺的房间里搜到的令牌、一个谎言——神羽陛下指定圣女和犬马为代表,率领陵光青年精英邀请鹤祭祀入宫会晤。

  这个谎言并非没有破绽,若是当值的狼族士兵了解各族精英入宫的内幕,就绝不会被这样粗糙的借口骗倒,然而雪儿愿意一搏,她搏的,就是以神羽的多疑和猜忌,绝不会让心腹之外的任何人知晓他真正的目的。若真是那样的话,以他们现在拥有的三个条件,即使守卫感到疑惑,在令牌和两个大人物的威压之下,也不得不放他们出宫。

  唯一可能影响到这个计划的不稳定因素,就是时间。要是在他们离开寝宫,到他们抵达宫门口的这段空隙间,有任何人发出警戒的讯号,那么,即使公子粲变成神羽陛下本尊,恐怕也难以迅速出宫。

  轻捷的脚步悄无声息,绕过议事殿前的最后一座偏殿,已经能看见宫门口隐约的灯火和来回巡梭的士兵了。雪儿心中一喜,回头看了一眼背后黑沉的夜空。

  很好,没有任何异常,应该来得及——啊!

  公子粲感觉到雪儿的脚步停滞下来,诧异回头,只见到她保持着回望的姿势,眼中射出一丝惊恐。视线的对面,直直站着一个身影,正是宫廷总管,犬族族长,犬马!

  公子粲亦是一惊,然而事已至此,惊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他走到雪儿身边,轻轻拍打她的肩膀,于此同时,身**殿的阴影里,闪出了另外几条身影,竟然是熊灵、狮金、虎南、豹族少爷,一众人等虽不敢扬声,但却散发着无形的威势,与犬马沉默对峙。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众人虽然无惧艰险,但心情却是越加急躁起来。他们早就预计到,事情不会像计划中那般顺利,因此已经做好了集众人之力暴力突破宫门的准备。然而犬马的实力却超出了雪儿的想象,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能冲破雪儿下在他身上的禁制,并且没有第一时间放出警戒讯号,而是亲自追到了这里!

  这一个变数,让众人投鼠忌器,一时间只能沉默对峙,不敢动弹。以此时他们所集合的力量,对付一个犬马,可谓绰绰有余,就算他再如何的功力高深,也不是众人一合之敌。然而若是当真动手,必然惊动城门口的守卫,要是他们封闭宫门,开启阵法,那唯一的退路就要断绝。

  可是,在这里继续空耗时间的话,等待他们的,同样是瓮中捉鳖的结局。

  应和着众人的心思,犬马无声地抬头看了一眼天光,颇为遗憾地轻轻摇头。随后,从衣袖里掏出一把雪亮的匕首,牢牢执在手中,踏着稳健的步伐,一步一步向公子粲走了过来。

  匕首的刀尖随着脚步的起伏,在虚空中画出连续的弧线,切断了风,也正在切割着众人最后的生路。若是他们的逃离失败,那么,这一切落在神羽的手中,将会造成的后果,绝不只是让这里的所有人送命这么简单。

  狮金最先沉不住气,一捏拳头就想抢步上前,却被虎南一把拉住;雪儿挥手间布下一个隔绝结界,想尽量遮掩争执所制造的声响,祈求万分之一的可能不要惊动他人;熊灵整备衣衫,眼中满是坚定和决绝,立志不顾一切也要送公子粲和雪儿出宫;豹族的少爷则后退两步,守住通向宫门的路口,一边张望,一边盘算着什么。

  就在大家如临大敌的时候,那散发着无穷威胁的匕首,安安静静地插入了犬马的胸口。

  一瞬间,所有的目光都凝定在那里。本来充满着压抑气氛的沉默,被犬马突然而莫名的举动瞬间打碎,所有的戒备、紧张、疑虑、焦灼、愤恨、担忧、绝望等等等等的情绪,在沉默中飘散四方,只剩下惊愕,将这一片地域的空气抽空,真正变成了无声的真空地带。

  最后,第一个发出声音的,还是犬马。

  “时间不多了,快走吧。”疼痛下,犬马的声音有些低哑。

  松开握着匕首的手,犬马用衣摆将溅落到地面的血迹擦净,那万分珍惜的神情,看得雪儿心头一酸。

  “犬马家主,这……”

  “不要问我为什么。”犬马整张脸都皱着,显是正在承受巨大的痛楚,“犬马是陛下的臣子,这一生不能做出悖逆之事。这条命,只向粲阁下和圣女殿下,换取犬族未来的生机。”

  言毕,再也不多说什么,低头安静地擦拭着地面。然而血越流越快,却是怎么都擦不干净,最后越聚越多,成了一条小河,犬马似是视而不见,只是继续擦着,擦着……

  雪儿努力地压抑住喉间的呜咽,扭过头去不忍再看。公子粲半张着嘴,不知该如何回应,在他的世界里,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间心头满是愧疚和负罪感。

  最后,却是豹族的少爷冷静地赶了回来,扯了扯公子粲,招呼众人离开。

  怀着各种奇异的心思,众人依照原先的剧本,无惊无险地走出了皇宫的大门。人影晃动间,不被灯火照耀的地方重新归于沉寂。在皇宫靠近宫门口最后一座宫殿的阴影里,一个身影终于再也坚持不住,躺倒在了地上。

  无力的手指拼命聚拢身体里最后的能量,将自己的衣摆整理好,触摸着这片无比熟悉,倾注了他所有心力的土地。但他的眼睛却是直直望着天空,满是憧憬,仿佛见到了一个新的世界,见到了自己的子孙族人在那个他无法亲睹的世界里,安详幸福地活着。

  眼中的憧憬淡去了,最后一丝闪耀的火光也摇曳着熄灭了。手指无力地松开,几颗完好无缺的信号弹,从犬马的袖口中滚落出来,同他们曾经的主人一样,无声地躺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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