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作战方案

　　“和其他各族不一样，我们豹族虽然世代居于四军族之一，但我们自己也知道，相比其他三族，我们的实力是有所欠缺的，也因此，在四条边疆中，豹族只能戍卫东边，监督扫荡鼠族流寇。这一切，在保卫陵光前线的狮虎两族看来，几乎就是个笑话吧。而且，在其他的陵光妖族之中，从不间断地有其他种族希望取我们而代之，比如狼族，成为新的四军族之一；而我们自己的族民则对豹族的毫无发展而担忧，并且质疑父亲这个族长是否有能力给豹族强大、美好的未来。所以——”

　　豹霹雳捏住了拳头，压抑着积蓄已久的情绪，稳定嗓音续道，“内忧外患之下，我和父亲能关心的，与其说是陵光的未来，不如豹族眼前的荣耀和地位！因此我们不得不审时度势，借助外界的力量在这个大陆上站稳脚跟，哪怕对方是个十恶不赦的恶棍，只要能给豹族未来，我们都愿意付出灵魂！”

　　公子粲倒吸了一口冷气，没想到平时看似淡泊沉默的豹霹雳，实则拥有这么澎湃的内心世界，比起来，自己这个悠闲公子可真是空虚浅薄啊。

　　“所以，你们确实是一直在衡量双方的力量对比，想选择一条最稳妥的路，对么？”

　　被公子粲正面问及，豹霹雳还是有些难堪，低头道：“是。若不是事出突然，我和父亲来不及面谈，一切可能不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不过我并不后悔，粲少爷对我的……”

　　公子粲挥手打断了豹霹雳的表白：“谋定而后动并没有什么错，维持中庸的态度依附强者我也没什么意见，不过若想要真正使族群强大起来，一个稳固的根基和一个长远的眼光是缺一不可的。我并不想用单纯的信任、仁义这种没营养的感情来维系住这个团队，只想通过大家的努力，找到一个共赢的方法，让大家都可以过得更好，而不用再像你和你父亲之前那样日夜忧心……”

　　也许是被豹霹雳纠结困扰的心思所感染，公子粲破天荒地说了许多许多，开始的时候还边说边想，到后来则完全是在倾吐，连他自己都为出口的话感到惊奇。不知道是因为近些时日连番生死边缘的挣扎积累了太多的压力，还是得益于青鸾植于他神识之中的意念，或者是来自人间界二十多年的眼界和历练，这一番情绪的发泄竟说酣畅淋漓，头头是道，直把对面的豹霹雳听得两眼放光，心情激荡。

　　“所以，我现在需要帮助。战略上，需要根据陵光民众的意愿来决定最终的导向；战术上，更需要因势利导，用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利益。”

　　说了一大通，公子粲身上也微微见汗，却发现对面的豹霹雳只顾着点头，一点反应都没有。无奈之下只得追问一句：“霹雳兄，你能帮助我吗？”

　　沉浸在公子粲勾勒的宏伟蓝图中，豹霹雳只觉得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在紧张和亢奋的情绪里，热血流遍身躯，只觉得通体舒泰。正乐不思蜀呢，突然被点了名，不由愣怔一下。

　　公子粲苦笑，怎么感觉自己有当培训导师的潜质呢？遂补问一句：“霹雳兄，你能帮助我吗？你和你的父亲苦心经营了这么久，这些经验对我们来说非常宝贵。”

　　豹霹雳惶恐道：“粲少爷谬赞了。无论是智计还是实力，我豹族都非上选，莫要折煞霹雳。豹族唯粲少爷马首是瞻，任凭驱策就是。”

　　对这样的回复，公子粲并不满意。

　　“改掉妄自菲薄这个坏习惯是我给你的第一道指示。”认真说完，公子粲放缓语气，循循善诱，“确实，狮虎两族的实力超群，熊族的力量和防御也有独特之处，但豹族的灵活和智慧却不会因为力量的欠缺而萎缩。好比我们狐族，论力量、论防御、论速度、论耐力，哪一样都不如四军族，但如果我需要在某个地方布下陷阱，或是在某个地方设下工事，那我一定要去请教狐族的阵法大师。一样的道理，豹族虽然力量不如狮虎，但就是因为如此，才会在策略、计谋上更加用心，而一支团队，正需要这样的取长补短。外有勇士浴血，内有谋臣运筹，前有阵法异术，后有岐黄妙手，各展所长才能齐头并进，后顾无忧。”

　　豹霹雳双目低垂，但眼中有光芒闪动，显是在思索着什么。

　　“所以，明日的作战会议，请霹雳兄务必不要藏私，将自己的见解与我们大家分享，共同定下一个妥善的计划才好。”

　　“我怕——”

　　“霹雳，你就回答我一个问题。从碧空城到这里，你是否曾考虑过今后的路。”

　　“是。”

　　“那就好。明日照实说。”

　　“好。”

　　翌日，公子粲简短地说完开场白之后，便将豹霹雳推到台前。

　　众人虽有疑惑，但看公子粲信心满满的样子，便都向豹霹雳微笑颔首，鼓励这第一次主动献计献策的伙伴。

　　重温一遍那晚公子粲鼓气、勉励的话语，豹霹雳定了定神，摊开自己连夜绘制的地图，慢慢说了起来。

　　“我们现在所处的陵光监狱，位于陵光大陆的西南角，四围都是高山。西、南两边的悬崖之后都是无尽深谷……”

　　说到这里，雪儿特意向公子粲解释了一下，陵光大陆以各种天然屏障与其他大陆分隔开，南边的深谷之后尚不知有何天地，而西方和北方，在险峻山势、无底深谷和茫茫虚空之后，分别与龙族大陆以及精灵大陆接壤。亦是因此，为了防止其他大陆的侵扰，历代神羽都命武力最为强大的狮虎两族驻守西、北两侧边疆。而东方，鼠族领地更东的方向，则是浩瀚的大海，亦从未有过异界访客。

　　“……翻过北部山区，就是狮族的驻扎地，横跨大河两岸，与碧空城外围接壤；东南方位则是熊族的领地。”豹霹雳用眼神示意熊顽，后者接道：“目前仍驻留在领地内的熊族已不足百，在整体迁移回来之前将不能成为战力。”

　　豹霹雳点头表示感谢，续道：“南方山区之后，是谷民区。再越过令丘山，则可到达南民区。南民区是扼守陵光大陆中部与南部的咽喉，亦是战略要地。”豹霹雳的手指从西至东，在陵光南部的几个区域一一划过，“我们所处位置的北方一线，从丹穴山起，祷过山、鸡山、招摇山、即翼山、青丘山、基山、箕尾山，从西至东将陵光分隔为南北两片，我们可以此线为凭，在陵光的南部站稳脚跟，以图与北方的陵光城分庭抗礼。”

　　看着这条由起伏的山峦组成的天然屏障，公子粲和雪儿已然心中雪亮，看到了赖以抗争的希望，眼底不由透出了一丝笑意，熊顽同样频频点头，带头为豹霹雳鼓掌喝彩。

　　然而新加入队伍的虎南、狮金两人，一时却不能领会其中妙处，看到公子粲三人瞬间豁然开朗，自己却丝毫摸不着头脑，不免有些着急，不禁弃座挤站到地图边，急急追问其中的玄机。

　　豹霹雳的手指从东方再次一一回转到西方，解释道：“箕尾山处于我们豹族的驻扎领域，安全自然无虞，基山乃是鼠族历代的巢穴，虽然战力不强，但我族与鼠族接触多年，却始终占不了好，皆因山体之中错综复杂如迷宫般的地穴通道。因此，防御上同样无需多虑。”

　　灵公主矜持微笑，对于这个世代宿敌的称许坦然接受。

　　“青丘山乃是狐族故乡，即翼山则是蛇族的领地，这两个区域也不用赘言。”

　　虎南狮金点点头，青离以太子妃的身份始终作为公子粲的婢女而存在，蛇族和公子粲的关系他们多少也能猜想到一点。

　　“招摇山和鸡山，乃是南民区的入口。前次蛇族虽然没有伤害南民区的妖族民众，但一番动乱之后，安于平静生活的南民区妖族已经看到了威胁，况且还有高手坐镇，在我看来，乃是这一条防御线中最稳定的一个点。”

　　虎南和狮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们两族一个戍卫北疆，一个高傲狂放，谁也不曾真正去了解过那些平民的生活，只是对那坐镇的“高手”有些许耳闻，料想应该不差。

　　“最后是我们北方的丹穴山和祷过山。虽然看似由这两座山即可阻隔我军和北方，但实则最起作用的乃是北方的狮族军队。而丹穴山传说中乃是陵光大陆的神鸟——凤凰的居所，神圣不可侵犯，料想神羽断不至于对此地动手。而祷过山乃是象族的领地，若能说动象族参战，那我们的战力增长不可以道理记，即使象族坚持恬淡无争的生活，那么他们作为我军的屏障也已是绰绰有余。”

　　一番解释下来，虎南狮金也长长地抒了一口气。虽然前路艰险，但短期的安全已经有了保障。

　　“然而，我们不能在这里困守一辈子。站稳了脚跟之后，又该如何向前走呢？”雪儿也站了起来，围在地图边，含笑问道。起初她还不是很了解公子粲将豹霹雳推到台前的目的，此刻看来，这素来寡言少语的豹族公子，心里的盘算确实与表现出来的截然不同，豹族狡诈，对于时局和战略的揣摩确实有一套。雪儿也立刻意会到公子粲昨夜一夜未归究竟是与他交流了些什么，给予他们双方一个赞许的微笑。

　　看着陆续围到他身边的伙伴们，尤其是高贵的圣女殿下也冲自己微笑着，豹霹雳有些受宠若惊。从他们友善的笑容和肯定的眼神中，他得到了从未有过的力量和信心。双手撑在自己费劲心力绘制的地图上，感受着众人簇拥在一起产生的热度，豹霹雳的心里也是暖的，眼眶竟有些热了。

　　赶紧低下头掩饰自己的激动，豹霹雳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地图之上。

　　“唔。我们确实不能偏安一隅，眼前的安稳并不能带来我们真正想要的生活。”这一次，在说到“我们”这两个字的时候，豹霹雳从内心深处感受到一种归属感，一种被承认的荣耀，“然而我们同样不能盲目地向前推进，造成无谓的战力损失。所以，有必要重新分析一下敌我双方的力量配置和战术布局。”

　　豹霹雳右手在地图上轻轻擦抹两下，像是要将众人刚才的固有印象消除，随后向对面的公子粲点头示意。

　　“好，那我先代表大家列举一下我们这一边能得到的力量吧。唔……要是我有什么遗漏或者错误的地方，大家随时提出来。”公子粲的目光在地图上一阵游移，半是考虑着从何处开始，半是在欣赏着匆匆赶制但又精细准确的地形图谱。

　　“唔，现在在陵光监狱附近，有我们这些人力，共是四族老幼，其中约三分之一在训练之后可投入战斗。另有高手数名。”公子粲朝众人调皮地一笑，“大约以一当十还是可以的吧。接下来——唔，西方的狮族、北方的虎族、西方的豹族，还有现在和鼠族在一起的熊族，总共是四大军族的力量。”

　　这时，雪儿敏锐地察觉到豹霹雳的嘴角抽动了一下，眉头也不自禁地皱了皱，显然对这句话有其他的想法。然而，他却并没有出声。

　　与此同时，虎南的表情也并不太轻松，眼中明亮的光彩快速流转，显然是在思考着什么，但同样没有提出来。

　　略一思考，雪儿便明白了问题的所在。陵光大陆上，各族都依存家族而生，各家族又都有一套严格的尊卑体系，就像碧空城的思想统治、陵光城的政治统治一样，上位者通常都拥有绝对的话语权，即使没有到不容置疑的程度，也不是能够轻易挑战的。而公子粲生长在一个更为平等的环境中，他所期望的团队合作，互相质疑、互相补充、互相完善，在目前看来，是很难做到的。

　　从豹霹雳和虎南的表现就可以看出来，即使发现了公子粲的错漏，因着他乃是团队的领袖，他们都将这质疑吞了回去，继续按照公子粲的思路考虑问题。

　　雪儿轻咳了一声，打断公子粲的叙述，当后者投来疑惑的目光时，雪儿刻意地轻松笑道：“阿粲，我觉得这里有些不对。虎南大哥，霹雳兄，你们觉得呢？”

　　虎南的眉毛不自觉跳了一下，与豹霹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似的神情。确认彼此有相同的顾虑，对两人都是一种安慰和鼓励，而在他们踌躇着是否要在会议中，当众提出这个问题时，他们心中那将被“冒犯”的主角——公子粲，已然拍着脑袋叫起来：“哎呀，果然是有问题吧，我之前也觉得这里有什么不对，如果四军族的力量完全在我们掌握的话，神羽不会还这么气定神闲地稳坐陵光城的。虎南大哥，霹雳兄，快，快，快告诉我问题到底在哪里？”

　　毫不做作的请教，清澈见底的眼神满是对答案的求知欲，这样单纯的目光像是一缕阳光，照在两人思虑繁复的心中，驱散了所有的顾虑和担忧，整个身心顿时都轻松了起来。

　　“唔，虎族肯定愿意全力以赴，支持我们的大业，可是恐怕很难投入到实际的战场上。哎，我不太会说，还是让霹雳给大家解释吧。”虎南粗厚的手掌拍了拍豹霹雳的肩膀，就像自家兄弟一般，投以完全的信任和期待。

　　豹霹雳喉咙一梗，大力咳嗽了两声，开始流畅地说话，但面颊却是红通通的：“虎族驻扎在陵光的最北端，与我们所处的位置之间横跨了整个大陆，其间不但有大河阻隔，更有陵光城嵌在中间，若要虎族整体移动到南方，殊为不易。况且——虎族戍卫北疆的重任并非未雨绸缪的虚妄之举，精灵族妄图染指陵光已有不少试探的行动，为着整个陵光计，虎族的驻守仍是不可或缺。”

　　公子粲了然点头，他曾见过陵光大陆这条最著名的“大河”，它的浩荡奔涌，曾深深震撼过他这个二十一世纪放眼全球的现代人类，若不是当时有孔雀小姐的协助，面对桥梁损毁的滔滔河水，他们将永远留在河对岸，即使以公子粲现时的功力，也很难轻易渡过。而耽于内战却被外族趁隙入侵，坐收渔利的史实，公子粲也略知一二，自然不能为着一己之利做这种不智之举。

　　“而我们豹族的情况也有些类似。”接收到虎南感激的微笑，豹霹雳挺起胸膛，微昂着头，侃侃而谈，“虽然大海那边并没有什么威胁，但东北部接壤的鹿吴山却是蛊雕一族的老巢。蛊雕作为羽族中的猛禽，其移动速度和攻击威力都相当惊人，在四军族之中，恐怕也只有我们豹族才能勉强进行牵制。”

　　环视众人，虎南、狮金、熊顽都赞同点头。

　　“同时，豹族还需要在箕尾山至基山一带加强保卫，中民区的狗族群体同样是神羽的手下，不排除他会利用这一点来击破我们的南线防守。而箕尾山和基山附近的鼠族——灵公主，我无意冒犯，但鼠族正面抵御进攻的能力毕竟有限，即使狗族并非是强力的攻击种族。”

　　灵公主脸色淡淡地点头。

　　“因此，虎族和豹族不能算作团队实力中间，而应属于配合力量。相同的，南民区的民众以及那里的高手也同样只能作为配合之用。狮族倒是可以全线撤退到丹穴山附近，离开狼族的聚居区，熊族的兄弟们也是一份重要的战力。”

　　虽然困难，但开了个好头之后，各个团队成员终于开始陆续发表自己的意见和看法。

　　“蛇族恐怕也只能作为配合战力。蛇王在陵光大陆的地位非常特殊，我想他应当不会同意出手。”青离轻声说着，公子粲和雪儿会意点头。他们都明白她未出口的担忧，自从蛇族大王子事件后，作为太子妃的她也已经被逐出蛇族，仅仅是公子粲的侍婢而已，蛇族必然不会因为这个已出门墙的族人而冒天下之大不韪，与名正言顺的神羽过不去。

　　“现在看来，我们能确定掌握的，只有狮族、熊族的军队，以及现在在这里的四族青壮年，以及鼠族的工程队。”

　　“是的，我鼠族正面战力有限，然而尚有不少秘技，乃是久不接触的陵光各族所不知的。这一点我还是想暂时保密。”灵公主讳莫如深地浅笑着。

　　“那我们再来看看神羽那边的情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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