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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静思崖的访客


  叛军的军事会议一直从清晨开到了薄暮。

  住得相对靠近的各族族民们起床的时候看着这些精英们兴冲冲地钻进这个最大最牢固的帐篷里,日上三竿了还不见出来,太阳西斜的时候仍是静悄悄的。威严庄重的军帐仿佛变成了一只守株待兔的怪兽,张开黑洞洞的口,等着猎物自动送入腹中,吞噬掉他们的肉体,吸食光他们的智慧。

  然而族民们又确实知道事实并不是这样。虽然看不见里面究竟发生着什么,讨论着什么,得到了什么,但从间或传出的叹息或惊呼声中,他们能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那些聪慧一些的,甚至能看到这些气息是如何在冥冥中引导着他们这群人未来的路。

  直到一个愤怒的母亲将迟迟不愿归家的孩子揪到门口时,军帐的链子突然掀了起来,各族的青年才俊们鱼贯而出,脚步利落迅捷,毫不犹疑,倒像是怪兽将他们吞下肚后觉得不合胃口,又一股脑儿从嘴里倒出来一样,被推着向前走。

  没过多久,这一支闪耀着希望的队伍就散尽了,带着各种表情,或激动、或郑重,有思索、有憧憬,带着越聚越多围观族民的好奇和期望,奔赴各自的目的地,用赤诚的心和似是无穷的心力运作起来。

  当然,如你所料的,在这样的场合下,总会有一个人是格格不入的,闲散到无法融入这样即使在夕阳西下的时刻仍旧显得朝气蓬勃的队伍。若不是他身上的月白长袍在这个背景略显灰暗的暂居地里突兀的对比,恐怕没有人会在那支队伍渐渐消散后注意到这个缓步踱出的少年。

  一旦注意到了,他便理所当然地成为视线瞩目的焦点。

  这种感觉在他来到陵光大陆之后已经渐渐变得陌生了,此刻突然重温,尤其是感受到那些目光中属于女性的那绝大多数,像是突然唤醒了他沉睡的另一面,那最熟悉又在此地刻意隐藏起来的那一面。于是,他习惯性地在周遭围观的群体里搜寻,想要找到那一个娇小的,外表文雅但内里却“暴烈”的,并不多么美丽可总是能让他微笑的身影。

  搜寻的目光从热切到迷茫,最后落到了雪儿的身上,熄灭了最后一丝光芒,像是终于不堪承受而烧断的灯丝,微笑仍是那个微笑,但光芒已经不在了。

  像是被最后的那线光芒刺痛,雪儿不可察地颤了一下,向他走近的步伐也停在原地,望着他的表情竟有些难堪。

  这一切只发生在短短的一瞬间。下一刻,公子粲便又是那一个温雅不羁的陵光之光,挂着他标志性的微笑,眼中却满是属于雪儿一个人的温柔。

  女子无才是不是德尚未可知,但在雪儿的身上,“慧极必伤”倒是真的应验了,迎着公子粲的目光,她的心头一片雪亮,不情愿地看懂了目光中隐含的意味。酸楚地,由衷地,清晰地唤了一声:“表哥。”

  公子粲笑得更欢,挠挠头,夸张地松动四肢,抱怨道:“开了一天的会,累死了。这附近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身为一军之主,在这个人人动员,战情激扬的时刻,他却只想到玩,无疑是让人啼笑皆非的,然而这样毫无责任心的态度却让雪儿感受到一种别样的温暖,不禁轻笑出声。她知道,那是公子粲在面对“自己人”的时候才会展现的赖皮撒娇的一面。

  暗地滋长的嫉妒和怨怼,在那一个笑容里融化了。雪儿感觉到整个人突然轻松起来,预想中难以出口的称谓此刻却像是坚冰化成了春水,洁净自然,毫无滞碍地从心底最圣洁的地方流泻而出。

  “表哥,你要是这么空的话,不如陪我去祷过山走一趟。要是顺利的话,我可以带你去传说中的丹穴山哦!”

  公子粲不是笨人,雪儿的那一声“表哥”意味着什么,他了然得很。因此,虽然人生地不熟的他并不知道丹穴山有什么好玩的,但心情甚佳的他一口便答应了下来,更何况,还有“传说中”这三个最易挑起好奇心的招牌。

  理论上,一军之主是不应该轻易离开大本营的,然而公子粲这等人显然是受不得这样的拘束的。况且,有心网这个秘密武器在,配合碧空诀的神速,他和雪儿总是能即使赶回伙伴们身边。因此,在交代了狼猛狼烈接下来的民兵训练计划,约定其他人有进展之后的联络方法之后,公子粲和雪儿便携手飞出了营地。

  望着他们两人的背影,所有人都有一瞬间的迷醉,心中不由浮现起“神仙眷侣”四个字,然而大家又都知道事实并不是这样。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公子粲,和他其他的族人们不一样,对于圣女殿下这个举世无双的美丽表妹,虽然温言软语宠爱有加,但却没有丁点的爱慕之心,全部的感情都像是飘在远方,像是去了另一个世界一样。

  况且,几个军族的高层都知道,曾经,圣女殿下和那一位尊贵无比的殿下,也是让人无比欣羡的一对天择佳偶啊……

  顾不上这一些乱七八糟的联想,公子粲已是兴冲冲地出门观光去了。

  他们所在的陵光监狱地区,乃是陵光大陆西南角最大的一处盆地,除了东南方连接着熊族驻守区域的平原之外,其他各个方向都被高山所包围,犹如一个汤勺。而现在叛军的大本营便是在勺子的最中心处。

  由于四围都是高山,而监狱的地理位置又格外低,因此常年不照日光。盘地内的植物为了生存,不得不用劲生命向上攀爬,以求获得更多一点儿的生存机会,所以监狱地区的树木都格外高大,树冠都高耸丰茂,而低矮的植物中,能存活下来的都是喜阴湿的一类,在树木的阴影下,整个区域都显得阴沉可怖,配合那座恶名远播的怪物监狱,简直就是梦魇的现实说明一般。

  然而抛开这些不看,从公子粲现在的角度看过去,这一片地区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奇异景致,让他们二人啧啧称奇。

  运起碧空诀,配合公子粲深厚的功力,借着树枝林梢的反弹之力,他们几乎是足不点地地在空中飞行。自接受了迦楼罗的金色内力之后,这种假冒飞行的把戏公子粲已经能控制得非常精准,陶醉在自己潇洒飘逸的风姿之下,一时玩得不亦乐乎。

  也托飞翔的福,让他们得以从空中俯瞰整个监狱地区。

  与生活在树根区域不同,当他们钻出了树冠的覆盖,阴冷的环境顿时就被金色的阳光所取代。沐浴在阳光之下,那些从下方看来狞厉诡异的树木从上方看,则是生机勃勃的一片生命之源,在光芒的照射下反射出一片碧油油的绿光,闪烁着难以掩盖的生机。

  四周的山脉也不像是遮蔽阳光的罪魁祸首,而像是一双温柔的大手,将这片珍贵、柔嫩的生命体轻轻拢在掌心。

  树冠练成一片,化成一张微微起伏的绿毯,看上去柔软又蓬松,让人不由得想躺在上面打几个滚。而这片区域的核心——陵光监狱,则从这张绿毯之下探出一个尖细的塔楼,像是躲在被窝里的孩子露出好奇的眼睛打量着外界,丝毫没有阴森之感,反倒引人遐思,想看看埋在地下的部分到底隐藏了怎样的奇妙。

  没想到换个角度后,同样的事物会给人如此不同的体会。公子粲深吸了一口充满灵气的清新空气,忘情吟道:“欲穷千里目,更上……”

  “梆!”结结实实的一击爆栗又叩在了头上,疼得公子粲差点放开牵着雪儿的手。

  “喂,这样很危险哎!飞机行驶途中请不要随意攻击驾驶员!”

  雪儿嘴角抽搐着恨恨道:“认真给我看路!我们是要向北走!”

  公子粲无可奈何地捧着仍在抽痛的头,转向前进。

  路上,雪儿给公子粲讲解了一些有关祷过山的事情。祷过山坐落在陵光大陆的中部偏南地区,是中南部平原之间一系列山脉的西部一脉,承接着神山丹穴山的走向,绕着监狱地区的盆地突兀地转向南方,与谷民区最西部的象山相连。

  然而名为象山的山脉中,却并无象族存在。在上一次外敌入侵陵光的战役中,为保神山丹穴山不受倾扰,向来追求和平的象族沿着山脉向北迁移到祷过山,与那里的犀族,兕族等上古妖族联合抗敌。

  其中的惨烈不需再提,没有亲历的雪儿也无法真正描绘清楚,但有一个事实可供参考,那就是当年传承久远,辉煌鼎身的兕族,如今只剩下了隐居在南民区的老兕一人。

  战后,故园已是千疮百孔,祷过山原先的犀、兕两族族民所剩无几,象族亦是受到了重创。就这样,三个民族的幸存者决定共同生活,守望相助,重建家园。此后,象族便留在了祷过山,终身守卫着神山丹穴。

  听完这个故事,公子粲郊游的心情自然大打折扣,有些沉重地眺望着北方。

  “那就是老兕的家啊——”

  “是。那里曾经是陵光的中心,几座高山上居住着强大的妖族,拱卫神山丹穴。然而外族入侵后,鹤祭祀便带着成为皇族的羽族移居到了陵光城,像颗钉子般扎在抗击西、北两方外敌的第一线,自此之后陵光大陆再也没有出现过像那一次的灾厄,各族安居和乐。”像是在背诵早已烂熟的课文,雪儿述说的语气淡淡的。也许是说了太多次,也许是想到如今驻扎在那里的羽族,刀尖却正对着大陆上自己的族民,失去了原先应有的热血和光荣。

  然而公子粲在想的,却是另一回事:“那他为什么不回家呢?”

  “……也许是近乡情怯吧,毕竟——他所有的族人都——”

  “可就算是这样,那里也是他的家呀。只要他在,家就没有倒下,族人也在他的身上延续不是吗?”公子粲嘴上说着,眼中却例外地闪动着恐惧,“如果——如果地球有一天真的像老鬼说的那样遭遇了毁灭性的灾祸,即使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也会再回到那里,亲手重建我的家。就算只有我一个人!”

  听得出公子粲压抑的情绪,雪儿心中一痛,默默握紧了他的手。

  祷过山上,有一个意外的客人,比公子粲和雪儿更早一步到达。

  当公子粲和雪儿横空而过,来到祷过山脚上空的时候,他已从象族族长的居所信步踱出,抬头看着空中两人远远的身影,得胜般的一笑。

  “到底是后生晚辈,军情大事也如此不上心。”摇摇头,缓步向那座遗迹走去。

  于此同时,空中的二人也看到了这个先一步到达的异乡来客,心里不约而同的咯噔了一下,待看清此人的面目,这才放下心来。幸好——不是神羽那一方的说客,可是,他到这里来做什么呢?

  对视一眼,公子粲暂且搁下去象族族长那里拜访的计划,转向跟着那异乡人而行。

  当二人落地的时候,已经跟着那人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崖壁前,那人负手而立,背对着他们仰头凝望崖壁上用红字书写的巨大的“静”字。

  不等公子粲和雪儿开口,那人遥指着那直插云端的静字崖壁,朗声问道:“你可知,这是何地?”

  问的自然不是公子粲这个“外星人”,雪儿思索了一会儿,轻轻答道:“传说祷过山有一处上古遗迹,在上趟外敌入侵时被毁于一旦,如今只留下一壁,名曰‘静思’。”

  那人满意地点头,回过身来,指着那血红的大字,颇有一种指点江山的豪迈气概:“对,这里就是静思崖。兕老头举族殉难的地方!”

  无可匹敌的雄壮威势,配上那悲壮惨烈的史实,在那鲜红的“静”字无声的映衬下,让公子粲的精神产生了一种强烈的震动,几乎站不稳身形,不得不向后退了半步。

  瞬间,一束目光向公子粲打来,将他钉在原地,不需言语,更不需实际的力量,仅仅是那种睥睨天下的霸气便压得公子粲动弹不得,同时也镇住了他神识海里骇人的震动,让他再次认识到自己与绝世强者之间的差距。

  “麒麟王前辈,我兕爷爷他怎么样?”也许是故意为难公子粲,两三步之隔的雪儿一点儿也没有受到来自他的压迫感,眼看公子粲进退不能,只得另找话题,以求分散公子粲身上的压力。而那个只用眼神便镇住在陵光大陆翻江倒海的公子粲的高人,正是与他们在南民区结识,后来在青丘祭坛救走雪儿的上古高手,一代妖王麒麟王。

  虽然这句问话有一半的目的是为了给公子粲解围,但站在这个历史性的地点,雪儿着实非常想念那个孤僻又对己万般宠爱的老头。遐想着当日那惨烈悲壮的情形,雪儿只觉自己的灵魂也跟着脚下的大地一起默默恸哭起来,但奇怪的是,目视那似以血写就的红字时,却全无凄厉宣泄之感,相反心中的悲伤和痛楚竟似减轻了些,整个人慢慢平静下来。

  发现这一点之后,雪儿立刻联想到兕爷爷家族秘传的一门技艺——言灵。曾经,他就用过这一手来挽救濒临崩溃的自己,但那时是使用声音来施展,却不料用一个写下的静态的字,历时千百年之后竟还能达成这样的效果,当时施术之人的高明,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于是,雪儿一边用眼神示意公子粲凝神注视这个“静”字,一边稳住自己的神识海,感受整个人在言灵的影响下,渐渐与周遭的一切融为一体,再不受地下那些悲伤的幻觉冲击。

  “唔。”麒麟王再次满意点头,威严的脸上终于露出熟悉的笑容,脚下一点,整个静思崖前的气氛瞬间改变,那些悲伤、不甘、凄苦、绝望的负面情绪在一声哀鸣之后统统缩回了地底,脚下的土地变得厚重、沉默,就像陵光大地上其他任何一个地方一样。

  “这块土地,凝结了兕族太多的苦难,一般人是来不得的。这个‘静’字,正是兕族当时的族长在生死存亡之刻,用最后的心力刻画而出,只为镇住族人滔天的怨气,为未来踏足于此的陵光族民留下一条保命的通路:只要‘静思’便可平心静气,解危除噩。也只有那样英伟的人物,才能有这样博大的包容心啊。丫头虽然功夫不到家,脑筋倒确实动得很快,无怪能在陵光惹出这么一波风雨。”麒麟王先是赞许雪儿的敏锐和机智,随即又将眼光放在公子粲的身上,这一次,没有再故意为难他:“你小子,对精神体的感知力这么强,对狐族人来说,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呢?”

  公子粲无奈摊手:“生成了这样,我也没办法。”

  这般耍无赖的回答再次逗笑了一代妖王:“哈哈哈,我就是喜欢你小子这一点。要是让你就这么死在陵光,倒还真有些舍不得。”

  “那你是来帮我们的咯?”

  “帮你?哼,也别太看得起自己了。”

  眼看两人又要拌起嘴来,雪儿再次插话:“前辈,我兕爷爷他……”

  “他好得很呐。”似乎非常享受与公子粲的互相吐槽,对于雪儿的问话麒麟王略有些不耐烦,但看在故人的面子上,仍是给出了足够的信息,“他老小子偷懒,不肯离开老窝,竟差我来给他取东西,自己带着南民区那些没用的鸡呀狗呀,鹿呀马呀,说是要保卫家园,真是好笑!只要他自己出手,又有谁敢为难了?”

  这话听得雪儿和公子粲一喜。兕爷爷果然没有坐视神羽的入侵,决意帮助他们抵御可能出现的攻击了!或许应该这样说,他帮的不是他们,而是不想被神羽打扰他自己清净无为的生活。但不管怎样,只要他老人家动起来,对他们就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见两人面露喜色,麒麟王也微笑起来,口气却仍是那么差:“对对对,你们想得没错。这个老小子就是这么不坦诚,明明只要他随便找个地方躲起来,再多的麻烦也找他不上,还是要用这种方法帮你们一把。做就做了,还不承认,非要扯什么绝对中立,两不相帮,真是——”

  嗤笑完友人,麒麟王神色一正,续道:“但是,他确实不会再做更多的事情了。象族的族人也是一样,如果你们是来请求象族的帮助的话,现在就可以打道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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