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岛 > 婆罗三生缘 > 27.第27章

27.第27章


  涅槃后的凤凰虚弱至极,他动弹不得,在一片火海之中,看见一袭白影从天而降,仿佛一阵风拂来淡淡的清香,将浓重的血腥味驱散了。

  姬鹿是与仙界几位尊贵的仙君一同出现的,其中亦有司命神君。

  最后,他们将他救了出来。

  因为他不能死,若他死了,凤凰正统皇族的血脉将要彻底断绝。

  凤凰乃是上古瑞鸟,受仙界天帝的任命,庇佑统领九州的凡间帝王。凤凰自盘古开天地起便存在着,几乎与天同寿,这世间只要少了皇族凤凰,便会陷入混乱。

  而血玉髓,便是凤凰族正统皇族血脉的象征,这块玉髓在他涅槃重生时一同出现,从此镶嵌在他的左眸中,赤红得如熊熊烈火,灼热而耀眼。

  他昏睡了很久,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秀绝美的脸庞。姬鹿望着他,一双眼眸格外清澈,笑道:“你醒啦?”

  在他最虚弱的那些日子里,姬鹿时常来照顾他,和他说话谈笑,亲手给他做甜豆粥。有时候,恍惚一瞬,他以为自己看到妹妹。

  其实,她和妹妹一点儿也不像,她生得美,眉眼灵动,她的笑靥,仿佛他黑暗生命中的一线光芒,将他从无底深渊中拽出来。

  有人在轻声笑。

  青年慢慢回过神来,回到自己身处在这个屋中,一抬眸,却见那海棠春睡图中的窈窕身影竟然动了,画中的女子转过头来,在熹微的光中朝着他的笑。

  他微微一怔,然而,说时迟那时快,画中的女子突然变成了一团墨色黑雾,从画上飞出,狠狠向他袭来。

  他猛然回过神来,眉眼一沉,拔出腰间长剑,反手一斩,鲜血四溅。

  正巧这时,金陵许知府匆匆踏进屋来,正要开口说话,却不想撞见的是青年手执长剑,背对而立,身姿颀长,而那幅浓墨山水图上溅染了一摊血迹,在他的手臂上,也有深红的血。

  许知府脸色一变,吓得一个激灵,“大人……”

  “不过是一只丹青妖罢了。”长翊的神情淡然,擦去剑尖上的血迹,将长剑收回剑鞘,“常常藏匿在画中,变成你最思念的人的模样,吸食你的魂魄。”

  “大人……”许知府震惊地望着他的手臂,“您……受伤了。”

  他没有言语,只是低头瞥了一眼。

  “传医者……”

  “不必。”他打断了许知府的话,“一点小伤罢了。”微微一顿,又吩咐道:“你去将那幅画摘下来,再换一幅山水图来。”

  “是。”许知府匆匆应了一声,又搓了搓手,欲言又止。

  他瞥了许知府一眼,“有事?”

  许知府连忙拱了拱手,道:“大人,实不相瞒,方才卑职派出巡查的属下回禀,说在金陵西南,清凉山那边有异动,黑云漫天,不知是妖怪作乱,还是……”

  青年蹙起眉,一言不发地走到屋外,抬眸向西南望去,隐约可见薄雾笼罩中的山峰顶上,黑云涌动,诡谲无比。

  “是巫族之术……”寂静半晌,他的眉目沉冷下来:“金陵祸乱,怕是这一切的来由了。”

  许知府迟疑着还想再说什么,他却已拂袖而去,步履很快,连喊住都来不及。血从手臂上的伤口中滴落下来,在瞻园的青石板上流下一滴滴深红的血迹。

  ·

  树林阴翳,日光渐渐隐没在云头后,天地间变得有些暗。

  一袭黑袍的青年坐在凉亭中,手握酒杯,却从始至终,一口酒也没有喝。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紧握着酒杯,苍白的手背上青筋尽暴。

  翟真与香檀立在一旁,脸上皆有不安的神情。

  周遭寂静无声,一阵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

  “尊上……”隔了半晌,翟真忍不住开口唤道:“您若是放心不下,便让属下去救姬鹿吧。”

  突然,只听得“砰”的一声,酒杯竟被他捏碎了,酒液溅洒出来,沾湿了袖口。他像是被自己惊醒,神情微变,二话不说起身就走。

  “尊上!”香檀连忙拦住,“您要上哪儿去?”

  “让开,”他的眸色冰冷阴郁,声音低沉而沙哑:“我要去救她。”

  翟真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只觉瞬间凌冽的狂风袭卷而过,那抹哑黑的身影已消失了,空气中唯独留下了他的声音。

  “这个世上,除了本尊,没人能伤害她。”

  ·

  日光隐没在云头后,山间昏暗下来,天边开始飘起了细雪。

  祭坛上,躺着沉睡的女子一袭白衣,乌发如墨般散开,侧颜苍白无血色,却依然美得如皓月之姿。大雪纷纷而落,几乎与她的白衣融为一体。

  与此同时,清凉山巅立着一名少女,双眸放空仿佛看到了遥远的地方。半晌,她垂下眸,望着手中捧着的一盏明灭不定的灯,轻轻用唇碰了碰那盏沿,低低呢喃:“二叔,不会等太久了……”

  长明灯是魂魄之灯,将一个人的魂魄放入灯中,点亮三百年,便可让人死而复生。然而,若要点亮长明灯,须以心血供养灯烛。

  于是,她以心为燃灯之烛,心不死,灯不熄,而魂不散,三百年便可重生。

  还差一点点了。

  虽然她的心已经快要被燃尽,但只要得到有莘的洪荒魔力,便足够支撑她活完这三百年,那样……他就能回来了。

  长明灯的灯火在凌冽的寒风中摇曳,微弱而朦胧。她凝视着那盏灯,纷纷乱乱的记忆一时涌入脑海中,像是看见他遥遥站在巫族祭坛边上,张开双臂为巫族祈祷,飘落的细雪覆上他年轻的眉目,几乎与他银白的鬓发成一色。

  他是巫族祭司,却总是这般模样,清俊却虚弱,时不时拢起拳头捂住口咳嗽,空大的长袍衬得他的身形愈发单薄,可他依然屹立在祭坛之上,用自己的心血供养祭坛神柱,巫族之人无不敬仰至极。

  那天祭司结束后,她跟在他身后喊“二叔”,他回过身,看她小跑过来,便抬手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发,道:“怎么了?”

  她笑了笑,“想吃二叔做的桂花糕了。”

  “傻丫头,”他轻轻一笑,“桂花早都谢了。”

  她鼓起腮帮子,“用法术就可以开花了。”微微一顿,又撒娇抱住他的手臂,“二叔做给我吃嘛,好久没有吃过了。”

  他想要说些什么,却忽然捂住嘴,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脸色苍白无血色。好半天,才直起身子,淡淡一笑,眸中温柔至极,指尖抚过她的脸庞,低声道:“好,二叔做给你吃。”

  如今想来,当时的她并不知道,那是最后一次吃到二叔做的桂花糕。

  寒风呜咽呼啸,将细雪吹得四处乱飞。她闭上眼,不禁想起了自己一百岁那年,窗外也是下着这样的细雪,而在屋内,地火烧得暖融融的,二叔握着她的手,一笔一画教她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有崇……婳……”

  她仰起小脸,好奇地问道:“二叔,我的名字是什么意思?”

  二叔微微一笑,蹲下来与她视线齐平,“有崇是你的姓,二叔也姓有崇,至于这个‘婳’字……”微微一顿,温柔浅笑道:“既姽婳于幽静兮,又婆娑乎人间,是娴静美好的意思。”

  她咬着指尖,扯住他的袖子:“二叔怎么知道那么清楚?”

  他笑了笑,伸出手来刮了刮她的鼻子,“因为你的名字就是二叔给你起的。”

  那时她还很小,所以也不晓得自己是巫族祭司有崇氏唯一的血脉。听二叔说,她还在襁褓中的时候,祖父、父亲与母亲皆死于巫蛊之术,是二叔收养了年幼的她,给她起名,将她养大。他常常抚着她的脸庞,低声告诉她:“婳儿,你是有崇氏最后的血脉,二叔死后,你便是将来的巫女,为巫族祈祷,知道吗?”

  她总会迷糊地点点头,心底却又疑惑着。

  偶尔同二叔进宫,拜见巫族族长时,能听见那些婢女们窃窃私语地议论。

  “那是有崇氏的小女儿……”

  “中了巫蛊之术的那个有崇氏?”

  “是啊,有崇氏世世代代担任巫族祭司,许多年前,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一夜之间被人下了蛊毒,一家子都死了,只留下那个小女儿……”

  “那如今这个祭司……”

  “有崇绪?他不是有崇氏,是已逝的有崇氏老爷认下的干儿子,不慕浮名,好多年前就离开巫族,归隐山林,后来是听说有崇氏一朝被灭门,这才出山,怕就是为了抚养那个可怜的小女儿吧!”微微一顿,压低了声音:“不过听说有崇绪巫术高强,族长都要对他礼让三分,巫族这些年太平无事,许是因为他担任了祭司,以心血供养神柱……”

  那天听见这些闲言碎语,她再也忍不住,出宫后扯着二叔的袖子,仰起脸问道:“二叔,是谁给我爷爷和爹娘下的蛊毒?”

  天边飘起细雨,淅淅沥沥地落下来。他的神情微变,隔了半晌,才蹲下身来,撩开她鬓边的一缕碎发,低声道:“往后不要再问这些。”

  “为什么?”

  “因为……”他沉默片刻,长叹一声,将她拥进怀中,“有些事情,二叔不想你知道。”微微一顿,声音中像是多了几分温柔:“等你以后长大了,二叔再告诉你,好不好?”

  冰凉的雨丝扑在脸庞上,他的怀抱有淡淡的茗香。她乖乖点头,低垂着眸,安安静静什么也没有说。

  一抬眸,却见不远处宫檐的阴影下,无声无息地立着一个女子,正撑着二十四股白纸伞,望着这边。


  (https://www.daowx.cc/bqge150424/7991646.html)


1秒记住笔趣岛:www.daowx.cc。手机版阅读网址:m.daow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