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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33章


  她的呼吸一窒,抬起眸,撞进一双深幽的黑眸中。

  青年俊美的眉眼那样熟悉,眉心的赤色婆罗花印迹明亮至极。他的哑黑色长袍被龙血染成殷红,左手握着的长剑剑尖正往下滴着龙血。

  “阿烟,”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对不起,我来晚了。”

  她怔怔的,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良久,才喃喃道:“我以为你不会来……”

  搂着她的那只手紧了紧,青年一时没有言语。

  他定定凝视着她,眸中思绪翻涌,有什么话将要出口,却终究没有说出来。安静片刻,他抬起手将她的散发挽在耳后,却只是低声道:“别怕。”

  烛九阴愤怒地嘶吼着,在云间疯狂翻滚,搅动起腥红的血雨,受伤处涌出的鲜血将龙鳞染红。

  “怎么办?”她极力抬起眸,喃喃地问他,“你能杀了它吗?”

  “你放心,”他将手轻轻覆在她的眉间,温柔地低声道:“我会结束这一切。”

  冰冷已经蔓延至四肢百骸,而灵脉的血仍在滴落,容烟此时才觉得疼痛难忍,仿佛要撕裂灵魂一般。她艰难地抬起手,抚上他的脸庞,话到嘴边却又咽下,只凝视着他,仿佛下一瞬,他便会消失不见似的。

  青年的怀抱那样温暖,那样令人安心,她再也抵抗不住,昏昏沉沉的,可在闭上眼前的那一瞬,却依稀听见天边的巨蛇用喑哑的声音,低低哽咽着唤了一声“尊上……”

  她昏迷过去了。

  白眉静静地凝望着她,没有言语。天边的巨蛇早已平息了愤怒,血红的眼中只余下惶恐和哀切,见了他便低伏着姿态,喑哑地一声声呜咽着。

  他缓缓握住她受伤的那只手,与她十指交握,让灵血沿着她的指尖流到他的掌心。他低下头,将唇贴在她的指节上,轻轻一吮,腥甜的血便一滴滴从他的喉间而下。

  赤红的婆罗花印迹骤然放亮,仿佛能听见封印破碎的声音,阴云裂开,一丝日光透过缝隙落下来,寒风呼号,大雪纷飞,将他的墨发吹得张扬起来。

  青年紧紧闭着眼,良久,缓缓睁开眼,立在云头沉沉俯视着满目苍夷的清凉山,那种姿态仿佛将万千世间尽收眼底。

  他漆黑的眸中寒冷如冰,眉心那赤红的封印已经消失。

  ·

  九重天上,恰逢杨柳依依,飞絮无声的春日。

  一盘黑白棋子,一壶洛神花酒,长亭中有一袭苍灰色的身影,正执着棋子与自己对弈。

  “啪”的一声,落下一枚白子,却又像是走入了死局,青年垂眸望着棋盘,良久,揉了揉眉心,长叹一声,索性往后一靠,斟了杯酒,慢悠悠地品起来。

  身后传来缓缓的脚步声,停顿在亭子外。日光将那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倒映在棋盘上。

  “祁明王。”身后那人声音低沉而冷漠。

  “稀客啊稀客。”长亭中的青年轻轻一笑,垂眸望着杯中淡红色的洛神花酒,调侃道:“司命神君怎么有闲情来找寻我喝酒?”微微一顿,“正好我这盘棋局缺个对手,请坐。”

  身后的男人沉默片刻,一言不发地迈步进了长亭,依旧沉默地坐在祁明王对面。过了半晌,他冷淡的目光扫过棋盘,不由得哂笑一声:“多年不与你下棋,没想到你的棋艺竟退步到了这样的程度,连这样的局也解不开了?”

  “是啊。”祁明王感慨道:“自从我的两位徒儿离开后,我便再也没有下过棋,如此算来也有三百多年了。”顿了顿,晃了晃杯中的花酒,漫不经心瞥了对面男人一眼,“神君也三百多年没有来见我了,不是吗?”

  闻言,司命神君的神情瞬间寒冷下来,“姬鹿之死,也有你的一份罪。”抬起眸,冷若寒霜的目光停留片刻,声音低沉喑哑:“我将女儿交给你,你却害了她。”

  “是,”祁明王淡淡一笑,将杯中的花酒一饮而尽,“你说得对,在这个世上,只有你心疼你女儿,我不心疼我徒儿,是不是?”

  司命神君的目光微沉,却没有言语。

  周遭寂静半晌,祁明王随意抬起袖子,拭了拭唇角残留的酒液,笑了笑道:“怎么?你不会当真是来找我喝酒的吧?”

  一阵风吹过,将纷飞的柳絮吹落湖面,泛起圈圈涟漪。良久,司命神君缓缓开了口:“凡间金陵城西南的清凉山,魔气涌动,赤星大亮,烛九阴作乱……”刻意顿住,忽而冷冷一笑:“那个妖孽如今已经现世,鉴于他曾经亦是你的徒弟,我便来问你一句,是将他以玄冥神火烧成灰烬,还是将他剔了魔骨扔进诛妖池?”

  祁明王握着空酒杯的手一顿,面上不动声色,微微一笑:“依我看来,两个都不好。”

  司命神君的神情微变,紧握起广袖中苍白的指节,目光冷冷地望着他,“三百年前,若不是我在巫山水镜中闭关修炼,哪里还会落下如今这般局面?你非但没有护到我女儿,杀掉那妖孽,反倒让他恣意妄为……莫非你此时还想再包庇他?”

  “不是包庇,而是缓兵之计。”祁明王摇了摇头,叹息道:“神君是还想像三百年前一般,再弄个两败俱伤么?魔尊既然已经现世,其魔力自然不可小觑,我们再阻止,也来不及了,若是逼之过急,惹得他祸乱世间,残害凡人,岂不是更失策?倒不如将计就计……”微微一顿,忽然放轻了声音,说了一句话。

  司命神君目光沉沉,“说得倒好听,可若是被魔尊逃了……”

  “区区一个魔尊罢了,神君还怕制服不了他?”祁明王笑着打断他的话,柔和日光下仿佛眉眼舒展,“当初连有莘那样的魔神,你都轻而易举地钉死在羽山上,这天下还有什么妖魔鬼怪是你杀不了的?”

  周遭刹那间寂静下来,一团柳絮落在棋盘上,仿佛一颗白子。日影浮动,云翳轻薄,在那壶洛神花酒上撒落片片残缺的梦,风过无痕,转瞬消失。

  司命神君沉默良久,眸中思绪复杂,变化万千。终于,他起身,正要拂袖离去,却又顿住,低低道:“那便暂且先依你所说。”

  言罢,脚步声渐渐远去了。

  漫天杨花如雪,长亭里,一袭苍灰的青年久久地坐在那里,仿佛忘了自己要做什么,只是那轻轻搭在棋盘上的手,却一点点握紧,只见他缓缓闭上眼,倦怠涌上眉间,含了一丝凄凉落寞喃喃道:“有莘……为何当初我没能护你周全?”

  隔了半晌,他长长一叹,睁开眼,招了招手。

  只听得“哧”的一声,缭绕的五彩仙雾散去,一名仙童突然就冒了出来,拱手作揖道:“大人,您有何吩咐?”

  “都布置妥当了么?”他低声问道。

  “是,”仙童神情肃然,再次拱手,“大人吩咐的结界与护卫,都安排好了。”微微一顿,“司命神君想必发现不了。”

  “他若是想发现,又怎会发现不了……”祁明王笑了笑,唇角扯开一抹无奈淡淡的笑意,“如今我设下结界,掩盖了姬鹿的气息,所以他一时无法察觉。”顿了顿,又扶额一叹,“可他的法力远强于我,不出三月必然有所察觉,若是被他晓得自己的女儿已经重生,却仍与魔尊在一块儿,还不知是怎样的天翻地覆。”

  又是片刻的寂静,他慢慢抬起手,替自己斟满了洛神花酒,垂眸凝视着杯盏中淡红的玉酿,直到那一杯酒渐渐被掌心暖得温热,方才一饮而尽,低声道:“玄修,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你好自为之吧……”

  一阵风吹过,落在棋盘上的柳絮随风飘远。

  ·

  月上柳梢头,沉沉浮浮的梦也醒了过来。

  容烟迷蒙地睁开眼,先是望见那一轮鹅黄的明月,在云翳间缓慢流动,倾洒下柔和的月光。凉风阵阵吹,她觉得心口有些疼,艰难动了动,却不慎惊醒了身侧的人。

  “醒了?”低沉而熟悉的声音传来。

  她一怔,回过头去,看见一袭黑袍的青年单手支着额,斜卧在她身边,姿态闲适慵懒。环顾四周,才发觉这是在山谷中,他不知用怎样的法术,幻化出一处露天的鹅毛软榻,长长的帷幔垂落下来,月华流转,而此时的她与他,便躺在同一张榻上。

  “这是哪儿?”她问他。

  “清凉山谷。”他的目光凝留在她的脸庞上,“方才打完那一仗,已经日暮西山,却又找不到个好去处,便暂且留在这里了。”微微一顿,唇角浮起一抹温柔的笑意,“不过阖了阖眼,你便醒来了。”

  经他一说,她才恍恍惚惚地忆起之前的事情,心里却是一团乱麻,似乎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月光透过云翳落下光芒,她看见他的肩上有干涸的深色殷红,不由得一怔,“受伤了吗?”

  “不是我的血。”他瞥了一眼,语气风轻云淡,“无人能伤我。”

  风吹过,浮云遮蔽了月光,青年的眉目轮廓在黑暗中有些模糊不清,但她仍清晰地看见,他眉心的赤色印迹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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