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国丧
昭圣国皇宫弘景宫中，虽然已至深夜，圣祈哲还在批改着奏折，偶尔停下来歇息片刻。
身边近臣苏宁海走上前道：“陛下，俪妃宫里的小张子说有事情要禀告。”
“俪妃？”圣祈哲面色一紧，“快让他进来。”
小张子一路跑进来，猛地扑倒在地：“禀皇上，娘娘……娘娘仙去了！”说完跪倒在地，痛哭失声。
苏宁海“啊”的一声惊呼，担忧地看向圣祈哲。圣祈哲手中的狼毫掉在奏折上留下浓黑的一条引子。
他双眼通红，目如闪电，瞪着小张子，狂吼一声：“狗奴才，你胡说！！”
“陛下，奴才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拿这样的事情骗您啊！！娘娘她……她是被奸人所害，您一定要为她报仇啊！！”
圣祈哲大手一挥，批改了一天的奏折全部散落在地上，“摆驾，我要去见俪妃！”
苏宁海对着小张子实使使眼色，示意他先回去。转过身看着呆立原地浑身发抖的圣祈哲，正准备说些什么。
突然见到皇后从门外走了进来，“陛下，您这是要去看望俪妃娘娘吗？”她挥手示意众人离开。
圣祈哲半天才回过神来，淡淡瞅她一眼，抬脚准备离开。
“陛下，可惜您想见俪妃，俪妃不一定想见你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听到这话，圣祈哲终于有些些许反应。
“呵呵，陛下还不知道吧，俪妃死之前心心念念的人肯定不是你。当年她对陛下一片真情，陛下却因为前朝一些臣子的非议而冷落了她。陛下您可知道对于一个远离家乡的异国公主来说，您的冷落会有多大的杀伤力！”
“胡说，朕那是为了保护她，你懂什么！”圣祈哲怒极。
“我懂，我怎么不懂，陛下虽然看似冷落了俪妃，可这些年来好吃的好用的一样没少了她，更是常常暗中保护她，甚至独自一人在她宫前徘徊，趁她睡去时才敢探望。这些我怎么会不知道。可是……”
皇后语音一变：“要是宠爱，就大胆宠爱，您这样遮遮掩掩，虚虚实实，别说俪妃不知道，宫中的女人可是势力的很啊！说到底陛下您不过是懦弱自私罢了，连心爱的女人都不敢明着保护。深怕被人非议，深怕被指昏庸。你以为你是保护俪妃，实则是置她于不顾，你这分明是在害她，让她在后宫受尽欺负。试问这样的陛下，俪妃会喜欢吗？”
“贱人，你敢到这里来血口喷人，是活得不耐烦了吗？别以为朕不敢动你分毫，朕告诉你，朕马上就废了你！”
“哼！这宫中真正喜欢你的不过只有我而已，你却害得我不能怀孕，你以为俪妃喜欢你吗？你以为兰妃对你是真心吗？你以为我妹妹喜欢你吗？我告诉你，我早就活够了，从你害我小产，从你害我不能生育那一天，我就活够了。废吧，就是死我也不怕！哈哈……”
皇后像是走火入魔一般，大笑起来，而后看着圣祈哲，眼中甚是嗜血和疯狂：“还有件事情要告诉您，俪妃和兰妃都是我害的，哈哈……谁让你爱的是俪妃，信任的是兰妃呢？哈哈，我就是不爽，我就是要杀了她们！哈哈……”
圣祈哲惊怒地看着她：“你这个狠心的毒妇，我要杀了你！”说着猛然拿起墙上的佩剑，朝皇后狠劈过去。
皇后却一个旋转，奔至门口：“俪妃不爱你，哈哈，俪妃恨你，恨你，永远不想见你！”
说完快步走了出去，走到大殿门口时，整整脸色，庄重对苏宁海道：“陛下有些激动，你快去看看，俪妃有事，我先过去了。”
圣祈哲僵立原地，越想越是气愤，直觉胸口有一团火像是在啃噬着他的心一般，忽然，一个忍耐不住，气血上涌，大口大口的血水吐了出来。
苏宁海进来时正看到这一幕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慌忙扶住圣祈哲，大叫道：“传御医，快传御医！”
圣祈哲深吸一口气，忍住了锥心的痛感，道：“苏宁海，给朕备下黄绢和笔墨。”
苏宁海一愣，立马准备去了。圣祈哲一手捂着胸口，一手微微颤抖着在黄绢上飞速游走。半晌才停住笔，拿出玉玺，重重盖了上去。将写好的圣旨卷起来放进自己怀里。
他转过头来，看着苏宁海：“你跟了朕多少年了？”
“回陛下，三十五年，从陛下十岁时，奴才就跟着陛下了，如今整整三十五年。”
“这么多年来也苦了你了，若是朕有什么不测，你记得传朕口谕，令皇后李氏给朕陪葬！其他的，你乘着还有几年可活，出宫吧！”
“皇上，奴才跟了您就是一辈子，您去哪儿，奴才去哪儿。这不吉利的话您可别说啊！”
“罢了，你起来吧！陪朕去楚仙宫。”
“可是您的身体……”
“无碍，快点！”圣祈哲有些不耐：“再晚一步朕就见不到她了！！”
苏宁海这才慌忙迎了他出去。
一路上圣祈哲的脑子都处于非常混乱的状态，一会儿觉得是二十多年前初次相遇的时刻，一会儿觉得是有了圣天倾之后三人快乐生活的日子。一会儿眼前还有贝莉雅温婉动人的笑容，一会儿便看见前一刻皇后那狰狞的面容。
他低声喃喃道：毒妇，毒妇，满门抄斩……雅雅……
一路上的时间简直比一年还长，等他终于下了辇车，看到楚仙宫挂起的白娟，听到里面嘤嘤的哭声，才恍然回到现实。
贝莉雅果然是走了……
急忙冲进寝殿，却只看到圣天倾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寝殿内。
“倾儿，你母妃呢？”
“走了。”圣天倾幽幽道。
“走了……我要见见她。”
“见不到了，这么多年来常常见，反正也不急于这一时。”
“你……你这是什么话？”圣祈哲见圣天倾明显有些怪罪他的意思，有些生气，又有些伤心：“怎么敢这样和父皇说话，快告诉我，你把你母妃的遗体安置在哪儿了？”
“没了，父皇，你真的见不到了。母妃留下遗命要把遗体火化，洒在西楚国的国土上。她想回自己的国家，不想见您。”
“噗！”圣祈哲闻言，吐出大口鲜血。
圣天倾见状，神情不像先前那么冷漠。终究是自己的父亲，他慌忙扶住圣祈哲，为他顺顺气。
“倾儿，你别再怪我了，你母妃仙去，我比谁都难过。”
“比谁都难过？”一听到他说这句话，圣天倾的怒火又上来了：“您比谁都难过，那之前都是干什么去了？有人要暗害我们母子时你在哪里？母妃受人欺负时您在哪里？母妃和兰妃被人下□□时你知道吗？算了，您连自己被下毒都不知道，怎么会知道母妃下毒了？”
圣祈哲抬首不敢置信的望着他：“倾儿，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圣天倾低头看他，一时愣住，这个满面病容，气息奄奄的男人真的是自己记忆中威严峻拔的父皇吗？
没想到他已经苍老到这个地步了。泛红的血丝，面上加深的皱纹，泛白的头发，这些印记提醒着圣天倾，他曾经怨过恨过更深爱过的父皇，已经不再是自己记忆中那个英伟高大仿佛神一般的存在的男人了。
他确实是老了。这些年来，他为朝政费了很多心血，才有如今的□□大陆第一强国。还有他那被□□挖空了身子，现在一受了刺激就开始吃不消。
这样一想，圣天倾的怒气慢慢退下，声音也和缓了许多：“父皇，我刚才说话有些过分，您不要放在心上。只是母妃去世，我心里太难过了。”
圣祈哲闻言，面色也渐渐缓和。
“倾儿，你说的对。”他沉痛地摇摇头：“我是对不起你母妃，当年说过会一生一世照顾她，保护她，结果转眼间就让她一人面对伤害。这么多年了，我总是顾虑太多，明明她是我唯一深爱的人，可是我却不敢表现出来。只因为我愚蠢的以为，只要我不表现出来，大家就不会知道，那么就没有人再想着伤害她。”
“可我却不能真正做到，我表面上对她冷淡，内地里却暗暗保护她，太想她的时候，就半夜偷偷到楚仙宫去看她。到最后，所有人都知道了，她却不知道。我就是懦弱，就是优柔寡断，就是顾虑太多……她恨我是应该的。”
圣祈哲说道最后已经痛哭失声，跌倒在床上：“可她再恨我，也应该让我看看她最后一眼啊……雅雅，你还在恨我么？恨我这么多年对你的冷落么……雅雅……”
圣天倾听得也有些动容，上前扶起他：“父皇，母妃在天之灵，听到你这些话，一定会原谅你了。你不要再多想了，儿臣已经知道谁是凶手了，为母妃报仇才是当务之……父皇，父皇你怎么了？”
圣祈哲方才趴下的地方，淡粉的锦被被染的鲜红！
圣天倾连忙扶起他靠在床沿下，伸手为他诊脉，越看心便跳的越厉害。
顾不得多想，他慌忙从怀里掏出瓶瓶罐罐，往圣祈哲嘴里倒。好多喝不下去的都顺下巴着流了下来。他立马擦干净，盘腿坐在圣祈哲背后为他推气。
怎么会这样？明明当时知道父皇被下毒之后，他就暗地配出解药，交给苏宁海说是养生药品了，即便毒性解不掉，也能拖延住毒发时间。现在怎么会发作的这么厉害？？难道是因为刺激太大了吗？
过来好一会儿，见圣祈哲还是没有转醒的样子，他不由得停下来，大声叫道：“苏宁海，传刘德生！！”
慌忙把圣祈哲安定在床上，又即刻出去吩咐楚仙宫的总管太监小张子：“一会儿嫔妃们来祭悼时，你担待着些。不要让他们闯进来。”
小张子领了命，连忙去了。
圣天倾此刻脑中也有些混乱，想想母妃的死，想想父皇的中毒，直觉李真沅真是前所未有的恶毒。
为了自私的爱情，为了权欲，她已经泯灭了人性。
父皇，你还要为母妃沉冤得雪，千万不要出事啊！母妃已死，二哥已走，他不想自己亲近的人一个个离去。
不一会儿，太医院刘御医就过来了，为圣祈哲看过后，惊跪在地：“殿下，皇上的情况已经非常严重了，老臣也无可奈何。”
“你这是什么意思？”圣天倾闻言，怒声质问道，“这毒是你下的，你会不知道怎么解开？我之前已经给父皇喝过可以清毒的药，即便不能解开，也万万不会如此！救不了父皇，你就带着全族的人到九泉陪葬去吧！”
刘御医闻言，砰砰磕了几个响头，哭道：“殿下，老臣是必死之身，也不想再隐瞒什么。俪妃娘娘殿里的香气，是诱使陛下毒发的原因，这是老臣当年亲手配置的。照沅妃的吩咐，陛下宠幸俪妃娘娘的次数越多，越容易毒发。老臣……老臣对不起陛下啊！”
圣天倾闻言一脚将他踢倒在地：“现在才知道后悔，凭你谋害圣上的罪行，灭你十族都是应当。念你还有用，先留你一会儿。苏宁海，待下去，好好看着他！”
他走到焚烧的香炉旁，长袖一挥，满炉香料泼到地上。这香味他闻过太多次，也确定没有毒性。就是因为太过熟悉，才会忽略掉，压根都没有和父皇被被下的□□联想到一起去。
无论如何，一定要救他！
他快步走到床边，深深吸口气，再次为圣祈哲输送内力。这是倾心谷碧海青天最高级的内功心法了，只要没死，都能留口气。只是对施法者伤害极大。但是此刻，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一炷香后，圣祈哲幽幽醒来，面色青白，双眼几乎睁不开：“皇儿……别费劲了，来的时候我就有感觉了……是谁下的毒？”
“刘德生。”
“刘德生？”圣祈哲微微颤抖：“他可是我一手提拔上来的啊……罢了，倾儿，这是我刚写的诏书，你收好。”他靠在圣天倾肩上，费了半天力气从怀里掏出之前刚写的诏书，塞给圣天倾。
“诏书……等我死后，就拿出来，珏儿那里有我三分之一的兵符，加上赵将军和明将军的，倾儿……即便是李御敌，你也有胜算……”
“父皇！你不要这么说，儿臣会救好您的，儿臣肯定会。”
圣祈哲急不可见地摇摇头：“不行的……我能感觉到，太痛苦了……”他说着嘴边又吐出一口血：“我刚刚梦见自己飞了出去，飞出了皇宫，看到你母妃了……雅雅，雅雅……等我……我来了……”
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雅雅，我做到了！
圣祈哲慢慢闭上双眼，嘴角有一抹满足的笑容。
“父皇！父皇！！”圣天倾悲痛的声音响彻大殿。
仅仅一天时间，母妃懜，父皇薨……子欲养而亲不在，人生，还有什么比这更悲痛的？
楚仙宫正宫大殿里，正在跪拜守灵的众嫔妃，听到圣天倾的悲呼，均乱成一团，哭叫着，吵嚷着要进来。
被苏宁海拦在了下来，“禀圣上口谕，皇后李氏，性情暴劣，为人恶毒，居六宫之首而身不正，为害宫妃，造孽后宫，且教子无方。朕崩之后，着李氏陪葬，不得同穴。钦此！”
“皇上……皇上……臣妾不是那样的人，臣妾没有，臣妾不是那样的人，臣妾没有……”皇后李真嬛听到圣旨，尖叫出声，如疯了一般，哭天抢地：“为什么会这样？陛下，我这么爱你，若是你想让我陪葬，我岂有不愿意，可是您不能这么说臣妾啊！！臣妾真的冤枉啊！！”
平时见她作威作福，心里恨得牙痒痒的嫔妃们，此刻见她这可怜样，也不禁有些心软。毕竟大家都不知道皇后除了小气霸道自私外，还具体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一时间，众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呆跪在原地。
角落里，李真沅面上泛起诡异的笑容，看着撒泼痛苦的皇后，嘴角笑容越来越大。
姐姐啊，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当年在府里欺负我的时候，央求爹爹送我入宫，害我失去所爱的时候，你可曾想过有今天？
哈哈哈……若不是还有人，她真想放声大笑。
十几年了，皇上死了，皇后死了，兰妃俪妃都死了，再没有人能威胁到她了！皇位一定是皇儿的！一定是！
苏宁海附在的面容在众妃面前一一划过，看到李真沅时，微愣一下。一个多时辰前，皇后的举动和现在可十分不同啊！倒是和这位贵妃娘娘很像。
难道之前那位根本就不是皇后，而是贵妃假扮的？如此一来，皇后不就被冤枉了吗？当时当朝帝后在宫中大吵，他就守在门口，话还是听清了七八分的。
想到这儿，他下令让小张子继续看住众妃嫔之后，就急忙敢进内殿，想将这个想法说与圣天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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