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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表哥


  林穆一个踉跄,差点从马车上摔下去,无奈地看着梦舒:“你瞎说什么呢?”

  梦舒看他们也不像是能凑成一对的样,但对两个人同时出现在这里又感到十分奇妙。以为是自己睡糊涂了,她捋开眼睛上的碎发,眨巴眨巴着眼睛,又看了眼对方,还在。她疑惑道:“那你们怎么不好好在香达待着,跑到这鬼地方干什么?”

  林穆半玩笑道:“老爷子把我从家里轰了出来呗。”

  梦舒把嘴张得老大:“轰出来?你犯了什么错惹你爹不高兴了?”

  梁头见这几个人围在车门口不做动作,不由没好气道:“你们有什么话不能去车里聊吗?还要不要走了?”

  林穆怕梁头改了主意,不带他们,连忙应道:“马上就好。”他把站在车下的李月一拉,拉上了车。

  林穆进了车厢才发现里边还有一个人,以为是一同搭车的,也就没多大理会。他盘起腿,缩在一筐萝卜旁边。

  梦舒从筐里随手拿了几个桃子,用布擦了遍,递给在座的各位。

  李月摇摇头不敢接,压低声音道:“这是那老人家的东西,我们怎么敢随便拿来吃?”

  梦舒好笑地摸了摸李月的小脸:“大小姐,那老头坑了我们这么多钱,我们吃他个桃算什么。”

  梁头背对着她们,坐在前面,话一不句落进了他耳朵,他哼了一声,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李月和林穆在一偏僻地就下了火车,那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关键是也没人来接,两人像无头苍蝇四处乱晃,没个目标。再加上有一顿没一顿的境遇,他们俩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要不是今晚碰上一辆马车,他们也不知何时能走出这个鬼地方。

  她也不矜持,捧着比拳头还大的桃子,一口啃了下去,立马赞叹道:“哇,好甜呀。”

  梁头得意了:“这桃从贡南运来的,一斤要卖一块钱嘞,能不甜吗?小丫头,你也就碰上我才有这好运气,你要是碰上别的车夫,连桃核都吃不到。”

  梦舒哂笑:“您老这张嘴不去当说书的,真是可惜了。”

  梁头掏了掏耳朵:“我是不识字,我要是识字,哪有茶馆那飘飘先生的活路。”

  梦舒不爱跟他扯犊子,拉着李月问起了问题:“林穆是被家里赶出来了,那你呢?你哥欺负你了?”

  李月瞪大眼睛惊诧地看着她,被梦舒那程亮的眼神吓了一跳,低头支支吾吾了一会儿,也没道个所以然来。

  梦舒握起李月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轻拍了两下:“不想说就不说,不怕,姐姐我有钱。以后你和林穆就跟着我,我有一碗肉吃,就有你一碗,林穆的话,就吃骨头喝汤。”

  李月被逗乐了,低低笑了起来。

  林穆又好气又好笑:“怎么就给我骨头吃,好歹分点肉渣吧。”

  “你长那么大条,少吃点。我们两弱女子,得好好补补。”梦舒很快把桃子啃完了,正要再调侃林穆几句,听见角落里传来微弱的咳嗽声。

  她忙抱着包裹靠近,摸索到了傅南生身边,摸了摸他的额头,狐疑道:“没发烧呀,怎么又咳起来?”

  傅南生又咳了几下,力度比刚才还要生猛,语气带点不满道:“没事,就是你忘了给我吃药了。”

  梦舒一拍脑门:“哎呀,瞧我这记性。”她赶紧从布袋包里拿了一罐药和一壶开水,数了两颗,塞到了傅南生嘴里,又喂了他一口水。做完这些,她欲要掀开他的衣服,查看下伤势。

  傅南生推开她的手:“有人在。”

  梦舒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哈哈了几声:“你还会不好意思呀。”

  傅南生阴恻恻地瞪了她一眼。

  林穆没想到这陌生男人竟是梦舒的相识,看这情形,两人的关系还非同一般。

  林穆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梦舒,这是?”

  梦舒把林穆李月当成了自己人,觉着把傅南生的事告诉他们也不打紧的。可梁头,她摸不透,万一他心生歹念,回去一宣扬,傅南生可就没得活了。而且她自己也不熟悉傅南生,实在是没什么可说的。她犹豫了下,随口瞎掰:“这是我哥,傅南生。”

  “你哥?”林穆惊呆了:“你还有哥?你爹不是信姜吗?”

  “我表哥。”梦舒平平板板道:“药罐子一个,我姨托我照顾他到乡下。”

  傅南生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阴阳怪气对着梦舒道:“表哥?药罐子?”

  梦舒含笑看他:“不然呢,你想做我什么?”

  说话间,马车突然剧烈晃动起来,梦舒被颠得从一侧倒到了一堆鱼里,她刚要破口大骂。

  车厢外的梁头先暴喝了起来:“死马!抽什么疯!”

  那老马像中了邪,仰起一直耸拉着的脑袋,对着夜空长长地哀鸣了声,然后甩开大蹄子在山路中狂奔了起来。

  众人被它一带,在马车上颠簸起来,李月被摇晃地头晕目眩,趴在车厢上,把刚才吃下的桃子都呕吐了出来。

  梁头拉着缰绳,费尽全力,磨掉了手心里的一层皮,也没把这头老马拉住,他大叫:“你们还愣着干嘛,快点来帮忙啊!”

  林穆和梦舒艰难地从车厢里爬了出来,一人一边,紧拽着缰绳。奈何那马根本不受控制,癫狂了,一路四处乱撞。

  山路本就险峻,要是一不小摔到哪个山沟沟里,他们就算不被摔死那也得落个残废。

  林穆冲梁头喊道:“快点松掉绳子!”

  梁头迷茫地啊了一声,随即连连摇头:“不行,不行,这头马是我的全部家当,不行啊!”

  林穆:“再这样下去,大家一起玩完,钱重要还是命重要!”

  梁头闷头不语,手上丝毫没有要放松的痕迹。

  林穆当机立断,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锋利的小刀,趁梁头不注意,把缰绳给割断了。

  那马没了束缚,疯也似的往前狂奔,没一会儿,就消失在夜幕里了。

  车厢受到冲击,倒在了一旁。

  梁头被甩到了地上,手里握着一截缰绳,看着那没影的老马,两只眼睛愣愣的,没有神采,浑浊的老眼里似乎有了点泪,但没有要哭出来。

  林穆崴了脚,踉踉跄跄地爬了起来,把车厢里的另外两个人给弄了出来。

  五个人守着一辆残破的马车,还没从刚才那场变故中恍过神来,个个茫然然。

  一条鱼从筐里蹦哒了出来,很快就奄奄一息了。

  梁头率先打破了沉静,扯着嗓子哀嚎道:“哎呦喂,我的马呀,我以后可怎么活啊!这叫什么事啊,平日里走夜路都好好的,今天抽了什么马癫疯。哎呦喂,我的马啊,我的马啊……”

  到最后他的嘴里就只会重复两个字“马啊”。

  梦舒被梁头吵得心烦意乱:“别囔囔了,喊了你那头马也不会回来的。马没了,还可以再买呀。”

  梁头皱着一张脸:“那不要钱买的啊,一匹马多贵呀,我哪有钱。还有我这一车的货,可怎么办啊!”

  林穆看他怪可怜的,忍不住说道:“老人家,你的这些东西我都要了,还有你那头马,是我放跑的,我一并赔给你好了。”他边说边从口袋里拿了张一百元的钱币给梁头。

  梁头立即眼里放光,废话也不说了,眼泪也缩回去了,接过钞票一个劲地乐呵:“一百块,我的天,我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梦舒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抬头看了下剩下的几个人,摇摇头。她拖着几近崩溃的身子,把周围的东西收拾了下,到附近拾了些树枝干草回来,做了个火堆。

  明明是六月天,可这林子里的湿气很重,寒意从腿根子蔓延向上,冷的直教人发抖。

  火光渐渐大了起来,但气氛并没有因此轻松起来。

  李月靠在树上,虚弱的说不出一句话来。林穆脚痛的厉害,暗暗叫疼,没敢说出来给大家徒增烦恼。傅南生像块石碑,坐立在那一动不动。梦舒掀开他的衣服一看,伤口果然是糟糕了起来,她从包里拿了副膏药,埋头给他换上。

  仿佛只有梁头,笑得春光灿烂。

  众人无心讨论,也无力行走。

  梦舒摆了摆手:“大家先休息吧,养好了精神,明天才有力气走出这大山,留一个人守夜就好了。”

  大山里别的不说,单是那野兽什么的可就多的数不清,那一口下来,半截身子就没有了,不得不谨慎提防。

  梁头自告奋勇:“我来吧我来吧,你们几个小年轻先休息。”天降横财,他兴奋地连觉都睡不着了。

  其他人听他这么一说,也不去抢这苦差事,披了件单衣,倒头大睡。

  梁头摸了根皱巴巴的劣质烟,点了火,砸吧着嘴抽了起来,心里暗叹:这破玩意,改明肯定给它换了。

  林穆是被尿意给憋醒的,他迷迷糊糊地拿下身上披着的衣服,扶着树干起身,他揉着眼睛一瞧,发现梁头没了踪影。他的急意容不得他多想,但也不能在原地解决,有女士在,不方便,也不得体。他蹦蹦跳跳地往不远处的杂丛里走去。

  林穆刚系上裤腰带,就听见丛林里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怔了好一会儿,心里有点发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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