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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 死神


  次日清晨,处于睡梦中恋恋不舍的莫耳被鹿响叫醒了。

  “嗯?”莫耳揉揉眼睛,看看周围不太熟悉的环境与人,这才想起自己不在家里,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身上多了条白色的被单,看样子是他床上的……所以她后半夜才能睡得安稳。

  心中一暖。

  “醒了?”

  “我要上班了,你要走还是要留?”鹿响站在不远处看着她问。

  “我……”莫耳摇头,道,“我回家吧。”她昨天已经想好第二天自己去面对已经改变的世界——她不能再畏缩了。

  “没关系吗?”

  莫耳笑笑,道:“没关系,游魂而已。”不过三言两语,她竟是深信不疑。

  “如果有事的话,可以来找我,我……”他停顿了很久,像是挣扎着说出难以启齿的话,“我会一点道法。”

  莫耳很给面子地没有笑。她觉得好笑不是因为他说出了“道法”这样的话,而是见着了说这话的人羞赧的模样。

  莫耳脑里闪现了反差萌、傲娇之类的词。

  她惊喜道:“那真得是太好了——谢谢你!”还是笑出来了,不过毫无破绽。

  莫耳觉得自己大概是这世界上最给面子的人了。

  鹿响耳根红得厉害,却故作泰然道:“我收费的。”

  “好,我记住了。”

  莫耳突然想起了什么,问:“可以把你家——也就是这里的地址给我吗?我好把钱寄给你。”

  用手机支付不就行了——鹿响心想,却没说出口,只应了声“好”。

  “谢谢你。”

  “不用。”

  莫耳走在路上,手里紧紧握着那张被鹿响写了地址的纸条——不知出了什么意外,或者昨天只是个意外,出门以后的她竟然没有再看见“异象”,就这么一路平淡地走回了自己的家……

  打开家门,屋里还是她离开时的模样。

  她从昨天开始就没洗澡了,也不知道那人有没有嫌弃她。

  原本就是随便的衣着,早上起来在鹿响家也没洗脸刷牙,头发也只是随便对着镜子弄了一下——她还真是狼狈。

  莫耳迎上了莲蓬头流下的热水,把头发全部往后捋去。

  突然想想,她还不知道那个人的名字……

  完了,上班要迟到了。

  结果,莫耳又一次失去了“见鬼”的能力,如今这种看不见的状态已经维持十几天了,或许那天晚上的一切还真的只是偶然,而偶然发生的原因她至今还找不到。

  她一直没有还那人的钱。一共三百四十,她一直都记得。但是她找不到邮局——好吧,她原本就没想过用寄的方式来还钱,她让那人写下地址只是因为她不太有方向感,即使是走过的路,如果不熟悉,附近又恰恰有相似的建筑物,她就会难以找到正确的路。记下地址,只是以防万一。

  她原本就想用还钱这个理由再次与那人见面。但是,如若她不能看见与他所见相同的世界,那似乎就没有见面的理由了。倒不如说如今她知道她的“阴阳眼”是个意外了,她对那人反而衍生出一股愧疚感,仿佛她先前所说的一切都是谎言。

  莫耳知道的,有一个能和自己感同身受的人对于处在非一般世界的人来说是多么的重要。

  她一开始还以为自己能因祸得福交识这么个好朋友呢。

  缘分这东西也没帮上忙,即使他们家离得不算太远,十几天的时间也没让他们再次相遇。

  她不会再等了,她要走了,离开这个城市,去下一个城市。

  莫耳看向桌上准备了很久的信封,心想,她是时候该把信送出去了。

  她重新打开没上封的信封,取出里面那张折成两半的信纸,打开,里面写得满满当当。她用尺子撕了信纸下方的那条较宽的横框……

  在莫耳离开的那天晚上,鹿响回到家的时候,推门看见的是坐在像大爷一样敞怀坐在沙发上的楼云曦以及在他两指间夹着的的绘着花藤的米色信封。

  “在地上捡的,写着你的名字。”他把它丢在桌上。

  鹿响放下包,拿过信。

  “情书?”

  “关你屁事。”

  打开后,里面是三百五十块钱和一张简短的字条:

  不好意思,还晚了,十块钱算利息。开学了。手机号:***********。谢谢你。

  就这一行字,鹿响却看了有一会。

  十块钱利息也太少了。

  她都在乱七八糟地说什么啊?

  既然要了地址,又不来见他,不会把东西快递过来吗?

  快递费都要不了十块钱吧?

  ……他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莫耳坐在公园被三层阶梯状的大理石圆盘围起来的一棵大榕树下,双手呈握拳状,用拳顶撑得脸都变形了,手肘抵在膝盖上,像是在思考。

  她出来银行办卡,公车回校下站的时候,赶巧下午没课,起了散步的心思。

  明明就在H大对面,却没什么人呢……也是,学校里也有湖水绿林,学生便是幽会也没必要舍近求远。

  “小姑娘,一个人呢?”坐在她身旁的老奶奶一脸慈祥地说道。

  “嗯。”莫耳回话。

  她喜欢这里,小绿林把这个栽着巨木石坛围住,天空将阳光挥洒,阳光层层落在这个小圈子里,让此处光明无限,似有天神将从天而降,降临于莫耳眼前。

  明明和那时的场景没有相似之处,却令莫耳不由地回想起六年前,梦魇消失的那一刻。

  “你第一次来吧?”奶奶又问。

  “是啊。”

  “这里挺不好找的,能到这还得靠运气。”

  莫耳笑道。“哈哈,是挺隐蔽的……但景色很好,我很喜欢。。”

  这时,坐在老奶奶身旁,手掌压在和老奶奶的一样的木质拐杖上的老爷爷开口了:“那可不是嘛!我老伴儿她老喜欢这块宝地。以前我们经常来打太极。哈哈,后来都老得走不动了,老伴儿带着我还是天天来,走不动就硬推着我来……”

  “我也喜欢……以前啊我老伴他硬来公园要打什么太极——哎呦,丢脸死了啊,他年轻时动作就僵硬,打起来跟个猴子似的。”老奶奶的眼眯着,嘴角往两边一扬,唇边与眼角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

  老爷爷也皱了张脸,像是觉得她在胡说。

  “来了公园好几次才注意到这处……到后来即使不打太极了也要过来走走——你是H大的学生吧?”

  “是。”

  “H大是个好学校啊,人文啊环境啊都不错。特别是现在,比我们当年都还漂亮。”

  “是啊。”

  “我和我老伴就是在大学里认识的……哎呦,你看看我,就这样自顾自地说起来了,真不好意思……”老奶奶说话很慢,但听着却很舒服,从那平缓的语调里能听出温柔。

  “不,我很想听——奶奶您年轻时一定是个气质美人。”莫耳笑着说。

  老奶奶咯咯地笑,说:“哪有。”

  “怎么没有,老伴儿你当年可美了,要是评选校花……”老爷爷得意炫耀的话被老奶奶打断了,她对莫耳说:“真会说话。”

  莫耳看着他们,笑道:“嘿嘿,奶奶,您说,当年爷爷是怎么追到您的?”

  “也没什么,都老掉牙的事了……想想他那时候倒是可爱,跟我告白时脸都是红的……我们在一起都有四、五十年了,也不知他有没有烦我。”老奶奶依然是笑眯眯的。

  “再五十年也不烦你,说什么呢!”

  “我们也经常吵架的,最后总是他来哄我……要是我能让着他一点就好了,可那张老脸总是拉不下来。”

  爷爷说道:“你是我女人,那不是应该的吗?”低着头,像是在自言自语。

  莫耳似乎看见奶奶眼里有泪光,又或者这只是老人家常有的泪眼。

  “爷爷很爱您。”

  奶奶又笑了一阵。她的笑很轻,很缓,里面含着幸福。

  “是啊,我知道的。”

  阳光很薄,穿过树荫,落下浅浅的光斑,洒在老人的银发上和她偏黄的皮肤上,这时的莫耳仿佛见到了老奶奶年轻时的美丽模样。她心中一动,对老奶奶道:“爷爷一直陪着您。”

  老奶奶一愣,老爷爷也跟着一愣,然后奶奶笑了:“是啊,我知道的。”她笑得满面皱纹,皱纹中躲着岁月,藏着时光。

  “……我要上课去了,下次见。”莫耳看着奶奶,向她挥挥手,逃一般地转身走了。

  “等一下!”老爷爷冲她的背影喊道。

  莫耳停下了脚步,回头,再次挥手:“再见啦。”

  老爷爷看着她呢喃:“怎么会……”

  多事了。

  莫耳本下定决心不再管那些早已死去的魂灵了,却还是没办法佯装成一个“普通人”。

  她心知若不是她极力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今早进驻她的宿舍的那只蜘蛛似的女鬼也许就不会那么轻易放过她了——她是体会过被纠缠的痛苦的。

  为什么她会知道那就是鬼?其实也只是猜的。只是那鬼给她带来的感觉与她过去所见的游魂不太一样。何况,在那女鬼进来后,宿舍附近的游魂全都逃开了,避难似的。

  是的,她又看见了,在来到南城之后的第二天她就又一次能看见了,但是不稳定。就这么时而有时而无地,直到一星期前逐渐稳定了下来——大约八天,这是她能连续维持阴阳眼状态的最高纪录,并在持续更新着,此前最多也只能维持两三天。

  莫耳刚出公园便见路沿旁有在一辆大卡,大卡前有许多人纷纷议论。

  她打算无视,却看人群中走出一位浑身脏兮兮,流着红血的女孩。她从人群中走出来,望望四周,看看吵闹的人们,突然大哭了起来,但众人无动于衷。

  怎么可能听得见。

  莫耳握紧了拳头,让自己什么都别理,她面表无情地背过身,迈了两步还是停了下来。

  “爸爸……爸爸……哇……”女孩大概是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她的哭声充满了无助与恐惧。

  她还是个孩子。

  莫耳决定回头,却被突如其来的男声制止了——

  “乖,没事的,有缘的话还会相见的。别哭了。”他像是在和小女孩说话,声音温柔低沉,声音好听到让莫耳以为是幻觉。

  莫耳离他们有些距离,人声嘈杂,莫耳却能滤过杂音,清晰地听见他们的对话。

  “我死了吗?”

  “嗯。”

  “再也见不到爸爸了吗?”

  “嗯。”

  “哥哥是死神吗?”

  “嗯。”

  “要带我走吗?”

  “嗯。”

  “我能去看看爸爸再跟你走吗?”

  “不能。”

  “为……为什么?”女孩抽了下鼻子。

  “执念太深,会走不了的,像你周围的那些游魂一般,还会徘徊在这世上好一段时间呢。”

  “……我不想走。”

  “留下来也没用的,大家已经看不见你,也听不见你了。”

  “唔……哇……”女孩又哭了,哭得更加大声,也更加伤心。

  莫耳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她看到女孩虽然在哭,但却听话地被牵着走了。

  她看到的是他们的背影。

  她看到那“人”身着白色古汉服,束着一头看似柔软的黑色长发。

  她看到那“人”停下了脚步,回头,脸上是白底面具,面具覆盖了整张脸,双眸的位置没有留孔,除了眼部那黑色的那串黑色数字(这个角度,莫耳只能看见“0”、“7”两个数字以猜测面具的另一半还有两个数字),面具什么也没有,甚至没有雕刻出脸部的曲线。但是即使什么也没有,莫耳也能感觉得到,他们的视线对上了。

  心跳得厉害,这种感觉比见了恶鬼还诡异。

  情急之下,莫耳也没有放弃装蒜,她摆出惊讶的样子,说道:“啊,忘记打酱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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