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网瘾（完）
南水区是片正待开发的城中村，外来人口较多，十分杂乱。
肖衍瘸着一条腿站在街口，搭着胡誉的手紧紧抓着胡誉的衣服，额上不住冒冷汗，疼得厉害却一声不吭的扛着，他看向前面那条人流不息车流不止的街，不敢再往人多的地方走，他这条命可经不起几个‘意外’折腾，索性边走边打电话让人来接应，那头的人很好说话，问好了他的所在点答应立马出发。
胡誉看看肖衍仍旧在流血的右腿，说：“咱们要在这里等他吗，要不我先给你处理下伤口？”
肖衍四处看看，这条街是刚竣工不久的商品楼，并没有药店，遂笑着调侃道：“媳妇儿，你拿什么处理，难道还想学电视剧里撕自己衣服来包扎吗，咱们去那边的小亭子里等他吧。”
胡誉最大的优点就是对病人十分耐心，他架着肖衍往小亭子走去，嘴上忍不住吐槽道：“这么大个地方难道连块纱布都买不到吗，还有不要再叫我媳妇，我谢谢你了，你要实在不知道怎么叫我，可以叫我哥。”
“好的，媳妇儿。”肖衍懒散的笑笑，云淡风轻地说：“我现在瘸了条腿，你不想买药回来给我收尸的话，就别乱跑。”
胡誉皱了皱眉，听完这话仿佛也意识到了什么，神色逐渐凝重起来，他将肖衍架进小亭子里，在他身边坐下，警惕的打量一圈四周，随后凑到肖衍身边谨慎地说：“我刚刚就觉得奇怪，你今天怎么这么倒霉，什么事都给你撞上了，说实话，是不是有人在追杀你啊。”
肖衍：“......”
“你这想象力用来玩游戏实在是有些可惜。”肖衍抬手捋了一把他脑袋，说：“无形之刃，最为致命，懂了？”
“哦~”胡誉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下一刻却面无表情地说：“不懂，我只知道无形装逼，最为致命，说话这么装，我特么还以为是劫在追杀你呢。”
肖衍无声笑笑，淡淡瞟一眼四周，空无一人的街道十分冷清，安静得令人有些脊背发凉，他深邃的双眼眯了眯，冷声道：“我为什么带你来这儿你心里难道没点B数？”
胡誉：“......”
“你是说......”胡誉总算是开窍了，心里顿时无比紧张，下意识往肖衍身边挪了挪，也不敢再东张西望，正准备发问时，肖衍却突然站起身来，朝前面招了下手，随后抬手搭在胡誉肩上，说：“别点破，懂就行，人来了，咱们走。”
胡誉点点头，忙架着肖衍往路边的小车走去。
来接他们的正是肖衍的同学陈召，他穿着一身骚气的皮衣皮裤，里面一件立领毛衣，迎上前去幸灾乐祸地说：“你怎么搞得比我还惨。”说着要伸手去扶肖衍。
肖衍却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反唇相讥道：“没你惨，我可没直接面对疾风。”
胡誉不住偷偷打量对方，总觉得这人有点面熟，声音也很熟悉，却又不知道在哪儿见过。
陈召啧啧道：“那真是太可惜了，长得多好看啊，就是有点凶。”
肖衍勾起唇角懒散地笑道：“是吗，你觉得它长得还行？那正好，它就在这里，要不给你们挪个地方，让你俩深入交流一下？”
陈召立即一脸惊恐地说：“还是别了，留给我爹让他去深入交流吧，咱们赶紧走，快上车。”
肖衍露出胜利的笑，拉开车门上车，诚恳的赞道：“你真孝顺。”
陈召：“......”
******
十分钟后，几人到达陈家。
古香古色的四合院大红木门敞着，门前立了两头石狮子，能看见院里的假山盆栽，院墙内的树木枝丫纷纷探出墙来，周围全是待拆民房，就连他们家的四合院白色的院墙上也写了个大大的拆字。
“哟，拆二代。”肖衍一边进门一边打趣。
“屁的拆二代，我爹他可不让拆。”陈召一边带路一边说：“他住不惯商品房，又不愿意找地方重建，还勒令我以后得看好这套房子，可是我没他那本事能搞定上门谈判的人啊，让我做这事简直就是为难我嘛。”
肖衍嗯了声，正打算说话，胡誉突然说：“这里这么漂亮，换做是我，也不愿意拆。”
肖衍看一眼东张西望的胡誉，温和笑笑，陈召回头看看胡誉，这才想起还没跟他打过招呼，遂笑道：“兄弟，幸会幸会，我们见过。”说着停下脚步，推开一间镂空木门，迎面而来一阵熏香，这里俨然是个做法事的坛场，里面挂满了明黄色的布，祭坛符纸香蜡纸烛一样不差，黄布后面则立了一尊道教的祖师爷张天师。
从来只在电影里看过这些家什阵仗的胡誉暗自哇了声，架着肖衍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冲坐在对面的陈召礼貌笑笑，“你好，我也觉得你挺面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你。”
“真想不起来了？”陈召一边摸出手机发信息给他爹，一边坏笑道：“我是你的小姐姐啊，不记得了？”
胡誉：“......”
胡誉拧眉仔细看他，突然想起来了，这家伙不就是昨晚被鬼捏着脖子，出现在游戏里的那个人吗！
“呵呵。”胡誉干笑道：“原来是你啊，小姐姐。”
陈召谦虚的笑道：“叫我小鸽鸽。”
肖衍毫不客气地说：“叫你傻屌。”
“哎别这样嘛，逗下他怎么了。”陈召贼兮兮的笑道：“吃醋啊？”
肖衍似笑非笑的撇他一眼，不置可否。
胡誉自动忽略了两人的调侃，一本正经地道：“所以昨晚那个鬼是顺着网线爬过去找到你了吗。”
“哈哈。”这次轮到被拆台的陈召干笑了，他打着马虎道：“推测失误，我还以为它是地缚灵，谁特么知道它能任意穿梭任何有网络的地方，估计死的地方有点特殊，不过我老爹好像已经找到它了，就等你们了。”
胡誉并未继续好奇下去，他现在急需证明一件事，虽然已经无需求证，他还是很好奇，于是突然没头没脑地对肖衍说：“你昨晚突然弹我微信视频，是不是因为知道小姐姐出事了。”
“嗯，在视频里看到他出事了，所以......”肖衍说到一半，突然警觉自己被胡誉套路得露馅了，遂看着胡誉讪笑两声，摸摸鼻子转移话题对陈召说：“坐了半天连杯水都不给喝，快去倒水。”
胡誉玩味的看着肖衍，表情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陈召很会看眼色，十分配合的起身说：“看到你太开心，都忘记这事了，给你们泡茶吧，有钱人送给我爸的好茶，弄点给你们尝尝。”
肖衍适时道：“不喝茶，舌头疼。”
陈召下意识看一眼沉默不语的胡誉，好奇的道：“你舌头怎么了，被谁咬了。”
肖衍意味不明地冲他挑了挑眉，笑道：“你爸教的。”
“哦~”自离开校门后再次看到肖衍的眼神陈召仍旧能瞬间解读他的意思，他立马做出一副焕然大悟的模样，特别诚恳地抱拳道：“懂了懂了，佩服佩服，咬舌头放血驱鬼这么疼都下得去嘴，你对他果然是真爱，那我给你倒杯温水。”
完成使命的陈召一溜烟跑了，肖衍也成功的达到了做的好人好事必留名的目标，且完美引起胡誉注意，“你是因为驱鬼才咬破舌头的？”
肖衍云淡风轻的嗯了声。
胡誉心绪复杂，有些惶恐别人为他付出的一切，因为他根本不知道怎么报答，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得讷讷地道谢。
肖衍侧过头去看着胡誉笑了笑，说：“跟我不用这么客气，有我在，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出事。”
胡誉被这句话弄得有些鸡皮疙瘩，却并不觉得反感，反而有些无言以对，只得讪笑两下，转到正题上：“你知道那个游戏群？”
“知道，我就在里面。”肖衍说：“不过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你也在的。”
胡誉有些诧异肖衍居然跟他在同一个QQ群，“你在里面叫啥。”
“这个。”肖衍说着拿出手机翻给胡誉看，胡誉一看，顿时炸毛道：“我糙！居然是你！”
肖衍干笑道：“不是我。”
“草泥马！你不是妹子吗？”
肖衍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谁让你们战队这么刻薄不收男的，老子只能委屈自己了。”
“那女声是怎么回事！”
“变音器啊。”
“我日......”
胡誉瞪着肖衍气极反笑，他万万没想到，在他们站队里受尽照顾的妹子居然是个大屌萌妹.....不对，大不大他又不知道。
******
门外传来陈召的说话声，肖衍胡誉两人意识到陈召跟他爹来了，于是十分默契的起身看向门外。
陈召抱着个笔记本电脑，带着一名气场强大的精瘦中年男人进了屋，陈召在后面关门。
肖衍立即瘸着条腿迎上前去，礼貌的笑道：“伯父，好久不见，今天来得匆忙，也没带礼物来给您拜年，实在是不好意思。”
胡誉见状也跟着上前叫人，顺便搀着肖衍。
“跟我还这么客气。”陈召他爹陈翰冲胡誉笑了笑，表情凌厉的看一眼他身后，随后和蔼的看向肖衍，说：“咱们先办正事，待会儿在我这儿喝酒，咱们叔侄也是好久没见了。”
“行，那就麻烦您了。”
陈召立即抱着笔记本电脑过来放在桌上打开，点开游戏对胡誉说：“你上号。”
胡誉也不多问，立马过去登录游戏，肖衍则是站在后面看着。
陈翰走到祭坛前去将香烛点上，自装满水的碗里拘了些水来洒在四周，蜡烛顿时迸发出耀眼火光，随后拈起一张黄符放在手心，隔空画了数下，随后将其拍在放置在桌上的纸人身上，纸人立即站了起来，瞬间飞去贴在胡誉后背。
肖衍与陈召看一眼纸人，并未多言。
陈召走到胡誉身后，手掐指诀，嘴里开始默念不停。
胡誉按照陈召说的登录游戏，正常匹配进入游戏，正不知下一步该做什么时，游戏界面却突然发生了变化。
屏幕里的画面乱七八糟的跳跃几下后，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某家网吧机房内，一名穿着邋遢，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子正在与一名穿着工作服男生争吵。
胡誉一愣，这个男生他认识，叫张海，就是他们战队的其中一人！
屏幕里的画面没有任何声音，但看得出来两人吵得很厉害，到后面甚至发生了肢体冲突，打得一发不可收拾，男生一怒之下将女生推倒在地，满脸扭曲的举起角落里闲着的主机箱冲着女生一顿猛砸，随着打砸的频率，鲜血逐渐流了满地。
下一刻画面一转，满身是血的男生将几个装得鼓囊囊的黑色塑料袋往几台正在运行的主机箱里一塞，又将剩下的一个大口袋塞进一个空机箱里，有条不紊的将机房收拾干净，换下衣服，打开机房门，落锁，若无其事的离开了网吧。
画面定格在无数信号灯闪烁的昏暗机房内，缓缓地，一个女孩的身影逐渐出现在屏幕内，她低垂着头，长发披散，如雕像般动也不动的站着。
陈翰见状立即将胡誉背后的纸人摘下来啪地拍在电脑屏幕上，电脑瞬间黑屏，下一刻再次亮起，屏幕里俨然就是他们身处的这间屋子，四人正背对着镜头，围着一台笔记本，而他们身后的地上，则是一个个不住蠕动且往外溢血的黑色塑料袋。
陈召与肖衍同时皱起了眉，胡誉一惊，想回头看，却被陈翰托住脑袋，说：“别回头，千万别回头。”
胡誉有些局促的点头，肖衍抬手搭在胡誉肩上无声安抚。
二十多个黑色塑料袋逐渐蠕动着聚拢，扎成死结的袋子缓缓打开，一股恶臭顿时充斥满整个房间，几人顿时恶心的抬手捂住口鼻，胡誉则是被恶心得干呕几声，再看屏幕，那些装在塑料袋里混合着肥硕蛆虫的血肉则是慢慢的流淌出来，渐渐汇聚成一个人的形态，烂得看不出哪儿是哪儿，却能感觉到它转了个方向面对他们。
与此同时，周围开始响起桀桀怪笑声。
陈翰盯着说：“尘归尘，土归土，生从何处来，死回何处去，何苦执念于人间，听我一句劝，切勿缠在活人身上，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怪笑声突然停止，那团血肉渐渐向他们走来。
“爹，咋办......”陈召颤巍巍地问。
陈翰轻蹙眉头，交代道：“别乱动，看它要做什么，有我在，能对付。”
众人闻言总算放心不少，可看着屏幕里逐渐靠近他们的东西，还是觉得脊椎发麻。
它缓缓挪了过来，恶臭越来越浓重，直熏得几人不住干呕，却仍旧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径直越过站在胡誉身后的陈翰，缓缓抬起勉强称得上手的肢体搭上了胡誉哆哆嗦嗦的肩。
肖衍想阻止，却被陈翰制止了。
霎时，胡誉玩游戏时的种种在显示屏上掠过，全是他与一个固定的号玩游戏时的场景，这个号正是他们站队里那个张海的游戏号，可操作者却不是张海本人，而是在机房与张海争吵的女生，一个因为胡誉两句话就笑得十分开心的女生......
画面飞速跳转，张海发现自己的女朋友时常用自己的号与胡誉玩游戏，两人为此时时刻刻都在吵架，张海将祸端全扣在毫不知情的胡誉头上，断绝了与胡誉来往，本来以为这样就可以阻止女生偷偷拿自己的号跟胡誉玩，谁知道女孩居然创建了个游戏号加胡誉，却被从不接受陌生人添加的胡誉拒绝，女孩又为此跑去机房找张海吵着要号......
下一刻电脑屏幕一黑，彻底熄火了，周围的恶臭随之消失，隐隐约约间，胡誉仿佛感觉到手被一个冰冷的东西碰了碰，他忙收回手，下一刻却被肖衍伸过来的手紧紧握住了。
“他有我，你不可能。”肖衍对着电脑屏幕倒映出站在胡誉身后的影子冷冷地说。
胡誉：“......”
屏幕里，明显能看到那鬼后退一步，仿佛受到了打击一般。
“不必再执念于活人的世界，这里不属于你，收！”陈翰适时抬手，电脑上的纸人立即飘到他手上，只见他隔空画了数下，众人便从电脑屏幕里看到那只女鬼瞬间被收进了纸人里。
陈召霎时松了口气，拍着肖衍的肩叹道：“真是大开眼界了，你居然跟个女鬼争人。”
肖衍若无其事的松开胡誉的手，“......随口说的。”
胡誉仿佛没有听到两人的对话，只默默掏出手机开始打报警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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