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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相逢


  正式地举行了公主之礼后,渐青拥有了王室中人享有的高上权力。

  在意识到可以随意出入王宫时,渐青便迫不及待地为出宫做准备。

  虽然相逢心切,但她还是不敢大意,谨慎地布置好一切,再寻一个契机,然后光明正大地驾马车出宫去。

  恰好,席牧又告假多天,没有他的提防和阻挠,渐青暗松口气,坐在马车里,她思忖着,这个席牧还真是难对付。

  既然要在越宫扎根,没个四年五年怕是不成,如此就意味着,要与席牧长期斗争。

  席牧……可比越王更难攻略多了。渐青烦恼地捏捏眉心,他是复仇之路最大的绊脚石,想复仇,首先就除去他。

  可他武功高强,是越国的第一武将,凭她就想除去他,就是妄想了。

  除非……可以化解彼此的矛盾。

  渐青眯着眼思考,越想越觉得可行,决意回去后就将想法付之于行动。

  阿颜听她在那儿喃喃自语,便知她接下来打算跟席牧搞好关系。

  阿颜摇了摇头,取来了纸笔,写下一行簪花小楷,然后递给她。只见上面写道——

  “两个月前,他断你头发,你立誓要报复,当时就已经结下不可开解的梁子,如此怎还有缓和关系的余地?”何况,席牧对渐青的成见本就根深蒂固,哪能轻易化解?

  渐青摸了摸脖颈一侧久而淡化的伤痕,满不在乎地说道:“你忘了,我们是要做大事的人,要能屈能伸,面子和自尊心,都可忽略不计。便是他不屑我,我也可以赖着脸皮儿跟他处在一起。”

  彩衣在一边说着好话,“公主这般聪慧可爱,席将军一定不忍心拒绝您的主动求和的。”

  渐青将要答,这时候,英灿的声音在车帘外响起,“主子,到灵山寺了。”

  彩衣便与阿颜一起扶她下马车。

  她如今贵为公主,出宫的仪仗不小,而灵山寺一早就接到公主驾临的通知,是以主持提前做好准备,然后带领寺内所有弟子出来相迎。

  此番,渐青是打着“为国君祈福”的旗号前来,所以便很认真地做完全套礼法。

  末了,吩咐英灿去添香油钱、叫彩衣去捐功德金。渐青则带着阿颜进内院的厢房抄写经书。

  穿过垂花门,渐青望着那扇灰白素雅的门窗,心禁不住雀跃。

  “你就在这儿守着吧,替我把风,若有情况,马上敲门通知我。”对阿颜嘱咐完毕,她纤手笼于袖,挺直了腰杆,推门而入。

  刚进门,一只有力的手突然拽住她的胳膊,渐青猝不及防,差点叫出声,但在看到眼前少年时,心便放回原处,压着声音喊了声“庞大哥”。

  眼前少年穿着青色的窄衣劲装,身形挺拔健美,腰间佩着一把大刀,使他整个人看起来孔武凛然。

  他肤色稍黑,是以更衬得浓眉之下的那双眼睛亮若星子。他握着她纤细的手不放,压抑着激动和喜悦,说:“倾城,终于让我见到你了!”

  此人不是别个,正是她早已定了亲的未婚夫庞元烈。

  倾城是渐青的小名,在虞国的时候,身边亲近的人都这样唤她。

  很久没人这样唤她了,顿时勾起她的眼泪,她想父皇母后,王叔王婶了,还有堂弟虞信。

  “对了,信弟呢,我怎没见到他?”渐青四下张望。

  庞元烈见她流了泪,心中揪疼,有些笨拙地给她拭去泪水,如实答:“小王爷生了病,故而没来。”

  看渐青着急,他忙安抚道:“小王爷无大碍,只是前天夜里着了凉,有点小感冒罢了。他让我转告你,不用担心,一切安好。”

  渐青点点头,到桌前给他斟茶,问起近况来,“这半年来,你们一直住在城郊之外?生计可还好,经济是否紧张?如果银两不够用,及时告诉我。”她知道,当时他们用了替身躲过追兵,让替身挨过箭雨,最后随着她一路逃迁到越国来,一行人扮作普通平民住在偏僻的山区里。

  一起出逃的,都是宫里的贴身近侍,和多名武将,共三十余人。

  三十多人,吃穿用度的花费自然不少。

  “倾城,这些你不用忧心,一切有我呢。”庞元烈挠头笑道,“还有,小王爷让大家都出去谋事,基本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工作,如此不但可以赚钱维持生计,而且不会遭到有心人发现怀疑。”

  不然,一大家子人住在山里,寸步不离地守着小王爷虞信,实在招人怀疑。

  渐青微笑,“信弟很聪明。”

  “小王爷是倾城的弟弟,当然随你一样聪明。”他声音轻了下来,双目炯炯地望着她,快半年没见了,他日日夜夜都在想她。想念她的音容笑貌,担心她的危险处境。

  今天,终于得以相逢。他就想看着她,哪怕不说话,彼此静坐着也好。

  虽然他是自己的未婚夫,渐青被他这样直白地盯着,也感到不自在。想要说他几句,但对着他这张脸,便想起了因她而死的庞伯伯,她心中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看庞元烈的样子,他大概不知道他父亲曾被席牧活捉入牢,后来又惨死牢中罢。

  他可能以为,他父亲已经死了,在越国大军来袭时,在两军交战中战死。

  思及此,她便对他生了愧疚,不敢再跟以前那样,随便欺负他的忠实。

  庞元烈见她神情不太对,有些慌,关切地询问。

  渐青摇头,忽地摘下腰间挂着的荷包,塞到他手里。

  庞元烈一喜,心砰砰地跳着,暗想他的倾城难道是开窍了,晓得通过荷包与他传情了么?

  他们两人青梅竹马相处多年,他年岁大些,是以比她早些动了情。可她又比他小了足足四岁,所以对他的喜爱和依赖,更像是兄妹之情,害得他暗中着急了好久,现下她总算是开窍了。

  看庞元烈欣喜的表情,渐青立即明白过来,低咳一声,说道:“庞大哥,这荷包不是给你的。”

  少年脸色顿时一垮。

  渐青赶紧道:“你喜欢的话我下次再送一个给你,这个……是要给别人的。”

  庞元烈语气蔫蔫,“那是要给谁?还有,既然是给别人的,怎的又塞给我?”

  “庞大哥,我有件事要托你去做。”渐青神色凝重起来。

  庞元烈见她有事吩咐,不由坐直了,毫不犹豫道:“你尽管说,无论是力所能及的,还是难以办到的,我都会帮你!”

  渐青心中一暖,笑道:“其实也不难,就是要你去东临一趟,将此物交给东临国君。”

  “东临……国君?”他瞪大了眼睛。

  渐青颔首,看了那荷包一眼,温声道:“里面有一信物,是求东临帮忙的唯一凭证,你可要保管好了,切莫弄丢……”看他疑惑不解,求知欲/旺盛的眼神,渐青叹了口气,“这是母后离去时的嘱托,请你不要问,以后……我会告诉你的。”

  “你不愿说,我不问就是。”庞元烈将荷包小心地藏好,郑重地说,“你如此看重它,那么我一定亲自将它送到东临,不负你所托。”

  渐青道谢,然后起身告辞,准备离去。

  庞元烈心生不舍,下意识地捉住她的手腕,垂头道:“你这次走了,不知道下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

  “我知道见面不易,”渐青安慰道,“但我会抓紧时间,将我们的人安插到宫里,如此方便联系。”

  庞元烈这才松了手,叮嘱了她几句,就放她离去,静静地站在原地目送她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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