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杨柳依依雨雪霏 2

　　屠苏常瑞走回中心大帐，在几案后坐下，刚啜一口茶，帐外便传来了守卫的声音。

　　“殿下，参将萧逸求见。”

　　“进。”屠苏常瑞放下茶盏，目不转睛地望向帐帘。

　　青灰色的帐帘高高掀起，萧逸清冷俊逸的面庞映入了她的眼帘。他躬身走入大帐，行礼之后，抬起头正视着屠苏常瑞，“殿下，三年之约还有近四个月方才期满。臣萧逸虽非显贵之辈，也不是君子，但信守承诺却是臣为人之基本准则。”

　　屠苏常瑞举起右手，慢慢摘下面罩，玩味似地瞧着萧逸，“你舍不得走？”三年来，他一直信守诺言，不论可汗几个王子如何拉拢引诱他，他都不为其所动。他陪她征战沙场，陪她攻城掠地，陪她应对北狄宫中激烈的争斗，并且数次将她从肮脏的算计之下救出。可以说，没有萧逸，便没有她的今天。他和她之间的这份情义已经不仅仅是他偿还她当初的救命之恩那么简单了。

　　萧逸垂下眼帘，闷声说道，“臣清楚自己的身份。”说话间，他的神情变得沉郁。

　　屠苏常瑞慢慢起身，徐步踱到他面前，“我从无轻视你之心。但接下来的一切并不简单。它不仅涉及私人恩怨，更牵涉北狄与南齐的矛盾。你乃汉人，没有必要涉入其中。何况，我想你无法放下三年前那次暗害，更没法忘记你全族人被残杀之冤屈吧。”

　　“能逃离那黑暗的樊笼是臣平生之大幸。臣感谢他们的阴狠毒辣。三年来，臣为殿下所做的相较于殿下教臣的和给臣的，不足十一。”说着，他伏跪在地，恳求道，“殿下，让臣再跟你四个月吧。”

　　萧逸命运多殃，身世凄惨。如今，他也不过是才十七岁，却早已经历了家破人亡，身陷魔窟，沦为杀手，被最信任的人背叛出卖、几乎丧命这些世间的各种黑暗。他的心情和处境，她能理解。可是……

　　“那么你的家仇呢？”屠苏常瑞沉声道，“如今，我依然是北狄屠苏王世子。你做为我的亲信，稍有不慎，便会因你之个人恩怨给我、给北狄带来无尽的麻烦。”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一枚巴掌大的黑铁牌子递到萧逸面前，“这个令牌，你拿着。在我在南齐这段时间，你如果有什么麻烦，可以来京都驿馆找我。”

　　萧逸恭谨地伏跪在地，一动不动。

　　屠苏常瑞俯身将令牌放在他面前的地上，“不过，如果你以我的名义在外行不义之事，那么我们之间便恩断义绝。”说着，她站起身，朝几案走去。

　　“如果……臣能放下家仇呢？”萧逸沉闷的声音似在内心激烈争斗之后用尽全身力气发出的一般。

　　屠苏常瑞蓦地转回身，精锐的眸光紧锁萧逸，“你能做得到？”

　　萧逸点了点头，“臣用项上人头担保。”

　　“那人可是残害了你家近五百口人的凶手！他害得你家男丁身首异处，女眷沦为官妓。这其中包括你娘，你姐，你不足五岁的妹妹。她们最终因不愿被羞辱而悬梁自尽！这些仇恨，这些屈辱，你都能放得下？”屠苏常瑞的声音阴冷而魔魅，仿似地狱传来的一般。

　　萧逸宽厚的双肩微微颤抖。一晌，他低声说道，“斯人已逝。既便杀了那人也不能让臣的亲人回来。”

　　屠苏常瑞重叹一息，缓缓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就留下吧。”

　　“谢殿下收留。臣萧逸一定誓死追随殿下。”说罢，他将令牌握在手里，站起身，大步走到几案前，将其放到案上。

　　“你若想留下，还得答应我一个条件。”她凝望着他炯炯有神的星目，又道，“日后，我若身遭不测，你不能为我报仇。能做到吗？”

　　萧逸英挺的浓眉紧紧皱起。

　　“做不到，现在就走。”

　　就在这时，帐外突然传来一个惊慌失措的尖叫声——“来……，啊！”不及说出的话变成凄厉的惨叫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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