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一记耳光护犊子
方无讳侧眸瞧向屠苏常瑞，发觉一行晶莹的清泪自她明亮美丽的眸子里滑落脸颊。他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我懂你，不用担心。”
她环着他紧实的腰，轻声道，“我原本是打算，若你真出了事，我便帮你脱身。如果你还没有心上人，也愿意再和我在一起，我们便带着我父王回山谷。”
“北狄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要紧吗？”方无讳言辞谨慎地提及北狄之事，毕竟她现在在北狄身份不一般，而他还只是南齐的一个罪臣。
屠苏常瑞坐直身子，一边为他的右手戴上棉手套，一边道，“这也是我急于回北狄的一个原因。而且……”她为他扎好腕口的绳子，又道，“我怀疑这回南齐如此急切地对你们方家下手，怕是和北狄有些关系。”
“你是说南齐除了上官家，还有别人和北狄来往，在暗中推波助澜？”方无讳的心紧了紧。
“北狄也不是一块铁板。如今，可汗年纪大了，北狄也存在和南齐一样谁为继承人的事情。各股力量胶着，谁掌握先机，谁就有胜算。而且，这几年因为可汗在我父王的帮助下力推新政、实行汉化，得罪了不少老臣旧势。所以，”屠苏常瑞站起身，一边来回踱着，一边道，“我以为南齐这回想拘捕的不仅是你，还有我。”她顿了顿，又道，“有件事，我和你交个底，你先有个心理准备。我刚到南齐，乌丽娜便带着可汗的急件和诏书来找我。乌丽娜这一路不容易，而诏书便是急封我为荡平王。如果我只是屠苏世子，皇权之争便与我无关。而且，可汗之所以改变初衷，不愿再放我和父王归隐，也是因为……有人给可汗下了毒。可汗的时间不太多了。”
方无讳很是震惊。他略一思量，问道，“可汗知道你的真实情况吗？”
屠苏常瑞沉重地摇了摇头，“不。当初回北狄，我以男装示人，不过是为了路上方便。后来到了都城，父王希望我能利用这个身份历练历练，他担心日后我师兄……可没想到，这一历练便是三年。而且，可汗非常倚重和赏识我。”
“那你准备瞒多久？”方无讳不无担心地说道，“若是为人发现……”
“皇权于我，没有兴趣。我之所以答应我父王，不过是因为可汗的期待。倘若可汗改变了主意，我求之不得。说实话，我甚至想过回到北狄都城，便把我的真实情况告诉可汗。可是，我父王滞留南齐多年，发展北狄，一统天下，不仅是可汗的愿望，也是我父王多年的梦想。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达成他们的心愿，但是面对他们厚重的期待，我没有办法以女儿身来逃避一切。我欠我父王太多了。自幼我性情顽劣，父王为我操了不少心。后来，因为师兄的缘故，他又替我受伤，身中剧毒。就是回到北狄，父王也救过我好几次。虽然外人看来我身份显贵，坐拥荣华，其实那里何尝又不是一座龙潭虎穴呢？战战兢兢、步步为营，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背负着那么多的期待，我是很难放弃的。因此，我不会主动去争夺皇权。”
“那要是可汗坚持他的想法呢？你准备以什么样的面目登上可汗之位呢？”方无讳以为她需要长远而周密的考虑。
“稳定之前，自然还是男装吧。只是……”她停下步子，心疼地看着他，“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只要有我在，谁也不能欺侮你。”
方无讳欣慰地笑了笑，“小傻瓜，应该是我保护你才对。再说，我还有你师兄这个身份在。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北狄歧视汉人的陋习，非一朝一夕能根除的。我初到北狄时也曾受过类似的不公待遇。而且，北狄较南齐的经济文化都落后不少，各方面的条件都比较差。甚至铁器的冶炼也是在去年才开始有所改进，基本能满足兵器的需要。你随我去北狄，可要有个心理准备。”
“我是个男人，而且也不是没有过过苦日子，你放心好了。”说到这儿，他突然想起了萧逸，不由敛了笑，“萧逸这几年一直陪着你？”原本的问话却更像一个陈述。
屠苏常瑞点点头，垂下眼帘。“我和他除了偶尔帮我掩盖身份的演戏之外，没有别的。”
“我知道。”方无讳也站起身，神色复杂地望着屠苏常瑞，“可我还是很嫉妒他。他陪了你三年，你们有这么长一段一同走过的时间和经历。”
屠苏常瑞笑了笑，“走吧，该回去休息了。”
就在这时，一阵隐隐约约的争执声从不远处的树林里传来。
“萧逸，你给本宫让开！”乌丽娜气呼呼地瞪着萧逸，“本宫要见王爷。”
萧逸道，“夫人，王爷和他师兄正有要事商谈，不便打搅。”
其实，屠苏常瑞并没有让他来这里，是他自己发现屠苏常瑞和方无讳在亲密交谈，担心被不怀好意之人看到后利用，他方主动站在这里为他们把守。
“他师兄？就是那个南齐罪臣？”乌丽娜摇了摇头，“本宫不管，本宫要见王爷，你赶紧给本宫让开！”
“不行。”萧逸伸出右臂，拦住就要绕开他的乌丽娜。
乌丽娜怒道，“萧逸，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王爷的一个男宠！你有什么资格拦着本宫？”
萧逸沉下脸，“夫人，王爷有令，任何人不得靠近。臣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臣只听王爷的。”
“你……”乌丽娜扬起手，用力扇向萧逸的左脸。
“啪！”一声脆响，撕破了树林的幽静。
“住手！”
乌丽娜回眸一瞧，见屠苏常瑞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身后。
虽然屠苏常瑞戴着面具，但她依然能感到面具后散发的冷凝之气。
乌丽娜嘴一瘪，扑进屠苏常瑞的怀里，抽抽噎噎地说道，“王爷，我想见你。可是，萧逸不让我过去找你，还说是你下的令谁也不准过去。我只是想你了。”
屠苏常瑞轻轻推开她，“令，是我下的。夫人，可汗现在还在世。我不希望有不好的传言。”
乌丽娜怔了怔，连啜泣也忘了。她噙着泪，委委屈屈地看着屠苏常瑞。
“还有，萧逸是可汗亲自任命的参将，不是男宠。就算我和他真有什么，也轮不到外人置啄。而且，我的人，我自会管教，不劳烦夫人。”屠苏常瑞的声音冰冷如霜。
“为什么？”乌丽娜含泪泣道，“你答应过要试着爱我的！他萧逸有什么好？他能做的，我也能做。他会讨你欢心，我也可以。我还会做得比他更好。就算他比我好，可他是个男人，他再好能给王爷生孩子吗？王爷，我真得很爱你。你为什么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呢？”
萧逸一直绷着脸，目色深沉。脸上火辣辣的疼。
屠苏常瑞沉下脸，“乌丽娜，你先回去吧。”
乌丽娜紧咬着唇，泪如雨下。她怔望屠苏常瑞一刻，转身哭着跑向了不远处的宿营地。
屠苏常瑞抬眸，冷冷地盯着萧逸的脸。那分明的五指印在清亮的月光下异常醒目。
“你刚才为什么不躲？你是觉得脸上顶着这五指印很好看呢？还是觉得这是件很荣耀的事？这个样子的你在众侍卫面前还有什么声威？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谁争风吃醋呢！？”
“她是夫人。我不想给殿下惹麻烦。”
“麻烦？”屠苏常瑞冷笑，“那你拦住她，就没有麻烦了吗？”
“那不一样。”萧逸的目光闪烁。
“说来说去，你还是怕惹恼了她。你是担心可汗另有所变，还是你认为我本就是个贪慕权利的人？”她的声音蓦地拔高。
“不是，”萧逸垂下眼帘，“臣只是担心万一乌丽娜倒戈，殿下的几个皇兄……”
“那你就可以任她打你吗？”屠苏常瑞气咻咻地叱责道，“愚蠢！萧逸，如果再让我看到你被哪个女人欺负，你就再也别来见我！”
“是，殿下！”
“别叫我殿下，”屠苏常瑞瞪着他，怒道，“我没有像你这么蠢的人！”说罢，她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了。
萧逸默默地望着她拂袖而去的背影，双唇紧紧抿成线。内心的自卑再次涌起，如雾弥漫他的心头。
一直站在远处的方无讳看了看萧逸，徐步往宿营地而去。待他经过萧逸，又行十几步后，终缓缓停了下来。
“蕊儿是个很护犊子的人。刚才……谢谢你拦住乌丽娜。”说罢，方无讳又拾步，继续往前走。
萧逸愣了愣，细细体味过方无讳的话后，嘴角微勾，脸上绽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他原本阴霾的心空顿时云开雾散见明日。
就在这时，一抹高挑的人影自远处快步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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