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烽烟起只败不胜

　　“宣。”屠苏常瑞看向刚刚接过急报的执事官。

　　“南齐军十万北上，寇狄道，狄幽二州危。”

　　屠苏常瑞俯视阶下众臣，“众卿家以为当如何？”

　　殿内静悄悄的，只闻殿外偶尔传来几声鸟儿的鸣叫之声。

　　“众卿家乃北狄肱骨之臣，栋梁之才，此刻做何都没了声？”屠苏常瑞沉下了脸。

　　他们的盘算，她岂能不知？不过是想看看方无讳如何动作。

　　“臣以为，”察窝台走出班列，躬身施礼道，“南齐号称文明之邦，却在我北狄大丧期间大举进攻，实属不义之举。我北狄承天运，行正理，自当回击！”

　　屠苏常瑞微微颔首，“何人愿意领兵前去？”

　　一班武将兀自不动，文官不时瞟向方无讳。

　　方无讳犹疑片刻，正要走出班列，乌克逊却先他一步走到了甬道中间，“臣愿领兵前往。”

　　“臣也愿领兵前往。”方无讳尾随其步出了班列。

　　“乌克逊，我命你为安远大将军、都指挥使，领兵三万，即日启程。方无讳为副都指挥使。望你二人通力合作，剿灭犯我边境之敌。”

　　“臣一定不负可汗之重望。”两人一齐施礼告谢。

　　屠苏常瑞下了朝，回到王府，立即叫人找来李达和史进。

　　“你家公子就要出征了，你俩可知道？”

　　李达眸光闪烁，“刚晓得。”

　　“他的手尚未完全恢复，我本不愿他此次出征，”说至此，她叹口气，“可朝中多少双眼睛在看着他。且，我以为南齐此次出兵也是意在试探你家公子是否真到了北狄。故而，此行一路你二人要小心照顾你家公子，切不可有丝毫大意。”

　　“可汗放心，臣一定谨记可汗之训诫。”史进低下头。

　　屠苏常瑞点点头，正要再次启口，却听得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扭头一看，见是方无讳匆匆而来。她冲他微微一笑，“别多礼了。”说着，她转回头，对史进道，“你心细，路上别忘了提醒你家公子上药。”

　　“是。”史进和李达默然退下。

　　方无讳反身掩上门，对屠苏常瑞道，“你这是做甚？我又不是小孩子，更不是第一回上战场。”

　　屠苏常瑞瘪瘪嘴，“一番好心，没得好报！”

　　“你不用担心我，”方无讳走到她身旁，“南齐号称十万，其中有五成能打仗就不错了。何况，刚才乌克逊告诉我南齐领兵的竟然是皇子武。”

　　“哦？”屠苏常瑞笑道，“那个狂妄的毛孩儿？”

　　方无讳点点头，“有件事儿和你商量。北狄人多喜欢杀戮，我建议将俘虏充为官奴，让他们种植好了。南齐的兵入军前大多都是种田的好手。你以为呢？”

　　屠苏常瑞沉吟一许，说道，“好是好，但暂且不要告诉他们。待得打了胜仗，再宣布也不迟。不过，你可以和乌克逊先通通气。他是萨都的心腹，今儿主动请缨，怕也是萨都的意思。这份人情可大了。”

　　“我明白。”方无讳举手，轻轻揭下屠苏常瑞面上的银制面具，“让我好好看看你。”

　　屠苏常瑞举眸深望着他，“我等你凯旋归来！”

　　大军开拔，京城悄寂。夜色如墨，晚风微寒。

　　屠苏常瑞用过晚膳，正要回房看看书，却见乌丽娜在门口候着了。

　　“乌丽娜见过可汗。”她盈盈拜倒施礼。

　　屠苏常瑞走过去，扶起她，“你找我何事？”

　　乌丽娜没有走，在她意料之中。

　　乌丽娜站起身，情意绵绵地望着屠苏常瑞，“可汗，她们都走得差不多了。”

　　屠苏常瑞点点头，“我知道。”

　　“可汗，你还记得当初答应我的话吗？”乌丽娜娇小的身子轻轻倚入屠苏常瑞的怀里。

　　屠苏常瑞僵了僵，“乌丽娜，我记得后来我也曾告诉过你，有些事不可以勉强。”

　　乌丽娜顿时泪眼朦胧，“可汗，我真得喜欢你！有时候，我甚至恨不得变成男儿身！”

　　屠苏常瑞拍了拍她的肩，“明知道不会有结果的事就不要再继续沉迷下去。你什么时候想回家，我亲自送你。”

　　“不，”乌丽娜猛地抱住屠苏常瑞，“可汗，我不走，我要留在你身边，就算你一辈子不爱我，不碰我，我也不会离开你。”

　　屠苏常瑞原本想抚慰她的手最终停在了半空。她似一个木偶般任由乌丽娜抱着。

　　乌丽娜似乎也察觉了她的冷淡，悄然抬起头，委屈之至地望了她一晌，终于捂着嘴，哭着跑了出去。

　　屠苏常瑞望着她伤心欲绝的背影，心下戚戚然。

　　萧逸自游廊另一头走了过来，“可汗。”

　　屠苏常瑞收回目光，对萧逸道，“赐予你的府邸位置，还满意吗？”

　　萧逸道，“臣一切但凭可汗吩咐。”

　　屠苏常瑞摇了摇头，“不。萧逸，你应该有你自己的想法，不用事事以我为先。府邸位置虽然偏了些，但好在离王府近。无讳喜欢，我也就把你俩的府邸放在一起了。事前没和你商量。”

　　萧逸怔愣一刻，垂下眼帘，“谢谢可汗。”

　　屠苏常瑞莞尔一笑，“这是你该得的。不过，无讳最近不在，府邸的筹建，你要多费心了。”

　　“是。”

　　“户部的事儿怎么样？”屠苏常瑞一边往王府后园走，一边道，“还能应付吗？”

　　“刚开始，还行。”萧逸顿了顿，又道，“北狄大多还是游牧业，受季节影响比较大。种植只在南面稍多，且大多是在和南齐边民混居的地方才有。要发展经济，保证粮食供给，种植得逐渐拓展。不过，北狄北地秋冬太冷，能种植的东西不多。”

　　“青稞、小麦、马铃薯等等都可以在北狄北地种植。拓展的关键不在农作物的选取，而是在种植技术的传播和谁来种植的问题。且北狄的土地大多属于各个部族，想要整齐划一地进行推广十分困难。唯一的办法便是让他们看到有利可图。至于谁来种植，倒是有了人选。”

　　“哦？”萧逸吃惊地看着屠苏常瑞。

　　“战俘。”屠苏常瑞叹道，“过往，除了女人和工匠之外，北狄对于俘虏都是采用屠戮的方式。如今，变一变不是坏事。只是，这试点得做得好，方能带动其他人。”

　　萧逸点点头，“这确是好办法。不过，这些俘虏的吃穿消耗怕也不小。”

　　“有劳作就有饭吃。”屠苏常瑞淡淡地说道，“我也不是圣人，救不了天下苍生，只能尽力而为。”

　　乌克逊和方无讳率领大军，穿小路，抄近道，以不到三天的时间便赶往了南齐大军驻扎十余里外。傍晚到达，不及休息，方无讳领着一支轻骑绕行至不远处的山上，一览南齐屯军之势。在深入勘察地形之后，他方才领着轻骑回到了营寨。

　　“情形如何？”乌克逊忙不迭问道，“其势真如传闻？”

　　方无讳不置可否，只道，“退之不难，然带兵之人乃南齐的皇子武，若真能活捉了他，此番你便立了大功！”

　　乌克逊一听，立刻拍案笑道，“你可是有了计策？”

　　方无讳微微颔首，“你且依我言行事，保证你风光凯旋。”

　　“到底是何计策？”乌克逊按捺不住，喜上眉梢。

　　方无讳走到沙盘前，指着狄河上游道，“你且派一支精锐到这里，用沙包拦住河道。七日之后，将沙包一齐移开。”

　　乌克逊点点头，“这没问题。只是这与活捉南齐首领有何干系？”

　　方无讳又指了指目前南齐驻扎之地，“明儿咱们就去他们营前挑衅，不过只准败，不许胜，违者斩！”

　　乌克逊瞪大眼睛，“这是为何？我北狄哪有只败不胜的道理？”

　　“你且莫着急。待七日后便一见分晓。”方无讳也不细说，只道，“你听我的就是，若是打了胜仗，自然是你这安远大将军的功劳。倘若输了，你全推在我头上便是。如何？”

　　乌克逊迟疑着点点头，“那敢情不错。”

　　“另外，还有一事与你商量。”方无讳便将如何处理俘虏的事告诉了乌克逊。

　　乌克逊一听，立刻炸了毛，“那怎么行？首级越多，功劳越大，犒赏自然就更丰厚。且，若是捉了这些活人回去，还得养活他们，岂不反而受累？”

　　方无讳摇了摇头，“他们不用咱们养活，让他们充当官奴，去种植。你们各个部族不是都有封地吗？牧场之外，可以辟些地给他们种。有劳作有饭吃。你们也可以增加一些收成。这事儿，我来之前和可汗商量过。可汗也是同意的。而且……”说着，他压低声音，将萨都想找些人种植的事儿隐晦地告诉了乌克逊。

　　乌克逊怔了怔，“这……他倒是跟我提过，想找些年轻力壮的奴隶，却没说干什么用。”他想了想，拍案道，“行，就听你的。”

　　第二日，乌克逊便依着方无讳所言，要求出营交战将领“只许败，不许胜，违者斩”。众将士一肚子狐疑，却也不敢违令。战罢一日，满腹憋屈。不料，方才回营，便又得令退军十里下寨。众将不由牢骚满腹。次日一如既往，连续五日，交战五次，连败五阵，退军至五十里。诸将皆知乌克逊不会如此，都忍不住议论纷纷方无讳。乌克逊也有些沉不住气，径自找来方无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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