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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桃花难摘


  这一年的冬季特别的漫长。

  我将大部分时间都花在睡觉上,晚起早卧,尽可能地做冬眠状,这样可以避免闲杂人打扰。反观婉婉和青青,倒是早起晚归,对任何事情都是一副兴致盎然的摸样,习惯了一直在南方生活,立足于杭州,对她们来说,这样的日子简直是如鱼得水。

  所以我常常装出兴意阑珊的样子,听她们讲起苏白两堤积雪皑皑,如两条玉龙在西湖中戏水;灵隐后山的腊梅雪中怒放,香飘千里;凤凰山脚下的渔家小铺,西湖醋鱼令人垂涎三尺;还有,西南边的踏雪山庄雏形初成,正等着我前去观摩。。。。。。

  哦,对了——踏雪山庄忘记给大伙儿介绍了:那将是我们在杭州落成的家园,规模比起洛阳的倾城山庄有过之而无不。!这一点上承认:我一直是一个虚荣爱面子的人!

  其实这一切都使我雀跃万分,可惜想起容华那双如狼似虎的眼睛,所有的快乐都化为惆怅。我看了看小脸冻得通红的两姐妹,不由心生无数羡慕。

  过了一个极其低调的新年,感觉跟杭州城逐渐亲近起来:听说了驻扎在满城内的八旗兵如何的嚣张跋扈,了解了浙江巡抚张勄如何出卖好友走上了仕途,还有杭州知府的三个儿子是如何的俊美迷人。最近大街小巷都在流传康熙大帝即将南巡入杭州,我恨不得将脖子伸到钱塘门外。

  不知不觉中,城里积雪融化,湖水荡漾,一夜春风吹过西湖两岸,霎时桃红柳绿,燕舞莺飞。终于卸去了厚厚的冬装,我乐滋滋地爬上马车跟着大伙儿朝凤凰山进发。

  洪叔40岁生辰,阳春三月好时节。

  山脚下,简陋的渔家食铺。西湖醋鱼的味道却是正宗又地道。含在嘴里唇齿留香,津液止不住的翻涌,大伙儿争先恐后落筷,我被挤出了饭桌。

  食铺的老板是一对中年夫妻,男主一脸黝黑,看上去比较憨厚,老板娘却是白皙苗条,一副精明样。看我们一行吃的兴致高涨,从地窖取出一坛米酒高声对我们吆喝:“谢谢各位的捧场,今儿个三娘我也陪大伙儿喝一杯!”

  洪叔哈哈大笑:“三娘,这回你又打算让当家的扛回去吗?”

  三娘呸了一记。转头向我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位姑娘瞧着脸生啊?”

  “不生,不生。”几杯米酒下肚,我已经有点晕乎:“熟的刚刚好。”

  婉婉青青笑的东倒西歪。容华捏了捏我的脸颊,顺手夺走了我的酒杯。我当然不依,张牙舞爪地扑过去抢,容华躲避时不小心撞了容夜的酒杯,酒水泼了青青一脸。青青一声尖叫,钻进洪姨的怀里,将一脸的污渍蹭到她的新褂子上。

  桌面上乱作一团,三娘看笑的岔了气。

  “容大公子,这位瞧着怕是您的心上人吧?”三娘一边笑一边问。

  “胡说。”我一把拉过花容失色的婉婉:“这个姑娘才是,我是打酱油的。”

  “呃——”大伙儿都愣住了:“何为打酱油?”

  “就是,就是,这个打酱油。。。我眼珠子一转:“就是客串的。”

  容华怒:“此事怎能以打酱油来论之?荒唐。”

  我讪讪一笑,闭了嘴。

  不过很快地,我忘记了这个小小的插曲,一顿饭吃的无比投入,尽兴而归。归时,已是月上柳梢,垂挂在马车两旁的灯笼温暖而明亮,马车颠簸起伏,灯笼上的“踏雪山庄”四个大字随风轻摆,明晃晃地花了我的眼。

  一夜好梦,床铺干燥温暖。生活惬意,会令人忘记所有的过往,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即便有再难以平息的伤痛也会逐渐被尘封。

  东方泛白,明亮的光线从四面八方钻入帐纬。我习惯性地将脑袋往边上蹭了蹭,勉强睁开双眼。

  “呀——”等视线清晰后,不由发出一声惨叫。我发现自己正被一个人搂在怀里。容华衣衫不整,风情万种地躺在我的被窝里。此刻,他眼神迷茫,一脸不豫,想来被我的河东狮吼惊醒也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我一把扯过棉被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裹起来:“你。。。你。。。你。。。”我一连喊了3个你,依旧是语无伦次,毫无头绪。

  容华嗤然一笑:“我什么我?我又没把你如何?”

  “很好,很好,好的很!”我咬牙切齿又连说了3个好,抓过枕头狠狠砸向他的脸。

  容华一侧头,枕头落空,我收不住身子跌入他的怀里。

  “又投怀送抱?”容华呵呵吐着暖气,贴在我的耳边轻笑。我几欲挣脱无果,不得不承认,这男人的力气在关键的时刻就是比女人大的多。

  “容华,别玩了。”我只好投降。“玩?蝶儿,我对你是真心的,从来都不是玩的。”容华的眼神忽然认真起来,细长的手指摸索着我的唇瓣,气息暧昧。

  我几近崩溃。

  “容华你知道,婉婉她喜欢你。所以我跟你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我抓住他不安分的狼爪。

  容华眼神一暗:“可是我一直拿她当妹妹看待。”他低头贴上我的唇,细细地允吸,然后满足地叹息:“蝶儿,我喜欢的是你。。。。。。”

  “那你打算怎样?用我们自私的快乐去伤害一个纯真的女孩?”我全力抗拒他纠缠的身体:“我做不到。”

  “婉婉岂会不知我爱的人是你?”容华抛给我一个幽怨的眼神:“你难道忍心将我送给别人?”

  呃——瞧这话说的,貌似我跟他真有一腿似的。

  眼看他的魔爪向我身上的棉被伸来,我赶紧一个懒驴打滚,跳下床去:“容华,你给我点时间,我两一下子改变关系,总得让我先心里上适应一下。”

  “啊欠——”容华忽然打了个喷嚏:“你好歹也让我盖点棉被,我穿着里衣冻着呢!”

  我何苦要搞得如此草木皆兵?

  洗漱一番,神清气爽地出了门。最近我的桃花又蠢蠢欲动,心情难免激动。

  打算找婉婉青青去自家地盘走一走,看一看,让建筑工人领略一下山庄女主人的风采。我们现居的宅子是洪叔租下来的,布局简陋,面积狭小。刚转了个弯,就听见有人在低低饮泣,入耳听来颇是熟悉,正揣摩间,听见青青低低的声音传来:“别哭了,婉婉。这男欢女爱,自古有月老说了算,谁都帮不了谁。”

  我一愣:难为平时脑子一条线的青青能讲出这么弯曲的哲理。

  当下清了清喉咙,一本正经地走了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还是青青深明大义啊。”

  “唉。”青青握住我的手左右为难地叹气:“这边是姐姐,那边也是姐姐,我都不晓得该帮谁?”

  啪地一下我狠狠地赏了她一记爆栗:“你胡说个啥?”

  青青抱着脑袋哇哇大叫:“容夜每天敲我额头,姐姐也敲,迟早我会变得跟猪一样笨。”

  婉婉破涕为笑:“你不敲也是一头猪。”说完,不好意思地瞟了我一眼,低下头去。

  我看着她哭红的双眼,刚复苏的好心情又瞬间跌入低谷:这万恶的三角情债,怎么了结才是个头啊?

  西湖西湖,顾名思义,位于杭州的西边。圈地1000多亩的满城防城一筑,却把个西湖堵得严严实实,湖滨几成旗营的“私家花园” 。

  而城门一闭,百姓便近不得西湖。唯有以南水岸,尚露柳浪闻莺绿波拍岸的西湖一隅。所以这一带船民蜂拥聚集,以捕鱼捞虾为主业,兼也普渡游人。但逢杭城正月香市、二月花朝等民俗佳节,外地游湖客猛增,此地便显得逼仄。  

  所以,西湖南岸的地皮成了富豪商人追逐的香饽饽。东南的高地上,桃花成片怒放,红彤彤地如火如荼。踏雪山庄初现轮廓。我望着热火朝天的工地,不禁深深佩服起容华来:这偌大的一块地皮,该得花多少的财力人力才能搞到手啊?

  我心有不甘地撇了婉婉一眼,想着自己要把即将到手的大好少年转让于她,心酸的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我恨恨地摘了一把桃花,放在手心里撕成碎片。

  而容华这朵桃花,即便我能唾手摘来,最终也只能插在别人的鬓发间。

  我决定出远门:一来躲避一下容华,冷却下他发热的头脑;二来,可以让婉婉有机会下手,搞不好等我回来生米成了熟饭;三来,希望旅途会有一个美丽的艳遇。

  于是我花了几天偷摸准备了下生活用品囤与马车上。

  琢磨来琢磨去,我最后找到了容夜,郑重地将一封信交到他的手里。

  信里大约的意思就是我回老家一趟,年前一定回来,不要挂念云云。本来打算留了信寻个机会就溜走,但是又怕大伙担心,所以就找了最好应付的容夜嘱咐几句。

  “你一个人出去?”听我说明来意,容夜略微吃惊。

  我无奈地点头:“唉。你放心,我带阿穆一起走。”阿穆是车夫,人高马大,一餐3大碗米饭。

  容夜扯了扯我的发辫:“我哥真心喜欢你,你如此一走了之,他知道了会很难过的。”

  我低头不语。

  “一个人难过总比三个人一起难过的好,是不是?”我握住容夜的双手:“帮我照顾他。”

  容夜点头又摇头:“蝶儿,其实你大可不必搞的这么复杂。”

  “哦。”我挑眉看他:“你有更好的办法?”

  “婉婉和青青我都收了,你跟我哥哥一对。皆大欢喜,多好!”容夜说的脸不红气不喘,就像在讨论今儿晚上吃什么米饭搭配什么菜。

  是我自己蠢,跟个250较什么劲。

  次日一大早,借了个名头让阿穆赶了马车出门去,暗中叮嘱他去东边清泰门等我会合。等一家老少吃饱喝足各自散去的时候,已经快临中午。我急急忙忙回房换了双平地靴子,从后门跑路了。

  其实我还有一个秘密对谁都没说:倘若真选择跟容华在一起,那么这辈子我更加忘不掉雷蒙。

  好吧,我承认我很不厚道:自个心里不舒服,最好让别人也陪着一起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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