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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11章


  毅然决然地从北京回来之后,符志东回到了自己的老家。往常,他回来的时候,都是年根了,那时候村里的老少爷们都在,基本上还是他熟悉的那个味道。可他这次突然决定回来之后,却发现平日里的农村,好像大家都去赶集去了一样,不见了踪影,零星见到几个人,都是一些自己的长辈。符志东之前也了解过关于空巢老人的一些事情,可他总觉得自己的老家出现这种情况的可能性会小一些,他家是距离城市不远的村里,算是个城乡结合部。这次回来,却发现已经没有了太多的年轻人。

  回到了自己的家里,之前,也没告诉过父母自己的遭遇。他拖着腿就进去了,年迈的母亲在厨房里面做着饭,听到有人进来了,从厨房里面出来了。她看到自己的孩子一瘸一拐地进来了,跑到了符志东的跟前,眼泪从她沟沟壑壑的脸上流了下来,她哭着对符志东说:“儿啊,你这是怎么了?”

  年迈的父亲听到了哭声,柱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出来了,他走到了符志东跟前问到:“志东,这是怎么回事?”

  符志东没有说话,她听到母亲的哭泣声也眼泪流得泣不成声,边哭,边蹲下搂着符志东的腿哭了起来。着急的父亲,拿着拐杖杵着母亲的腿喊到:“孩子刚回来,你这是哭什么呀?”

  “娃他爸,活不成了,活不成了,唉。”符志东的母亲拉长了声音哭喊着。

  “咋就活不成了,这不是好好的人在这站着,怎么就活不成了,大白天的,说什么胡话。”

  “你让志东走走,走走。”

  父亲一把拉开了抱着符志东腿的胳膊,指着符志东说:“走。”符志东站着不动,被父亲拿着拐杖在腰上使劲地顶了两下,这才往前走。年迈的父亲看到儿子拖着腿一步步地往前走,也留下眼泪。但他还是忍住了情绪,对着母亲说:“去,做饭。”

  母亲这时候躺在地上,攥紧了拳头在地上捶打着哭着。父亲将母亲从地上搀起来,从兜里拿出了几张纸,帮母亲擦了擦泪,对着她说:“孩子刚回来,有什么事情慢慢说,做饭去。”

  母亲这才将眼泪渐渐收住,看了志东几眼,抹着泪进了厨房。

  “妈,今天做啥饭?”

  “面。”

  “就想吃你做的面哩。”

  “屋子去等一下,一会就好了。”

  “好。”

  “志东啊,你刚回来,去洗个澡吧。”

  “我把东西放下就去。”

  “爸给你拿,你洗去。”

  “那行,东西有点重,你慢些。”

  “你去吧,我慢慢拿。”

  母亲回了厨房去做面了,父亲住着拐杖把符志东的东西一件件地往里搬了。“娃他爸,娃他爸。”

  “咋了?”

  “你出去在咱们院门口拔点鸡毛菜,我等会下面用。”

  搬完东西的父亲,拄着拐杖去院外拔菜了。正在洗澡的符志东,听到父母亲熟悉的对话声,心里觉得踏实了好多,他还想哭,这次只是单纯地感动了。他痛痛快快地洗着澡,用养活他家乡的水,洗去他身上所有的灰尘。

  洗完澡后,母亲已经将饭端到了桌子上。父亲正在就着蒜吃着大口大口地吃着面。

  “爸,医生不是建议你少吃面嘛。”

  “吃了一辈子面了,老了还不让吃了,这不就等于给我判死刑了嘛。人的命,天注定。老天爷想要你的命,你躲都躲不了,老天爷不想要你的命了,你想死都死不了。管它呢,去求。”说着,他吃了一口蒜,在筷子上夹着一筷头面吃了下去。

  符志东被父亲身上这股洒脱劲逗笑了,他看着父亲吃着满嘴是辣椒油,香得也把自己的口水给馋了下来。他对着母亲说:“妈,今天我要吃两碗。”

  “吃十碗妈都给你做,好好吃。”

  看着爷俩你一口,我一口地吃着,符志东的母亲心里挺激动和高兴。自从符志东考上大学,离开家以后,他总是很忙。从那个时候,他便很少回家了。符志东还算孝顺,经常给他们老两口打个电话。可作为母亲,经常听到儿子的声音,还不如见儿子一面,给他做一碗家乡的面。可这样的事情,也只能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才能发生了。大部分的时间,家里面就剩下了他们老两口了。符志东在他们跟前待了二十多年才离开这个家去了外面,可他这一走,每年回来的次数很少很少。已经习惯了三个人的生活,却只剩下他老两口了,心里面总会有一些空落落的。

  “爸。”

  “嗯。”

  “记得我初二的时候,每次看着你吃碗干面,还得来碗汤面,觉得你饭量特大。记得有一天,我就想着挑战你一下。那天还是我妈在厨房里面做着饭,我让给咱们俩一人来一碗。第一局咱俩平局。我妈又给咱们来了一碗,我吃到一半的时候,实在是吃不下去了。可你却很从容不迫地吃完了。那天吃完饭后,直到睡觉之前,我都没踏实。先是走来走去,最后是跑来跑去,慢慢才把那食给消下去了。你记得这件事情不,爸。”

  “记得,咋可能不记得。爸和你在一起的啥事,都历历在目。”

  “你爸能不记得嘛,你以为就你跑来跑去消食了,你爸就没事嘛,他去地里干活,那天直到干到天黑才回来。就这,晚上回来也是一口饭没吃。他能不记得,我都记得清楚的很。”

  “还有这事啊,爸。”

  “吃饭,吃饭。”

  符志东看着妈,两个人大笑了起来。符志东一边吃着,一边听着父亲母亲讲着周围街里街坊、亲戚朋友的事情。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温哲父母的事情。

  “志东啊,温哲父母的事情,你知道吗?”

  “不是挺好的嘛,爸。”

  母亲刚才还聊得起劲,聊到这的时候,她很利索地收拾了一下他们爷俩的碗筷,端着就走了。看着母亲这样,符志东觉得可能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他接着问到:“出什么事了?”

  “你真的不知道?”

  “我骗你干什么?”

  “哎。”父亲从兜里的烟盒里面抽出了一根烟,点着了。他抽了一口,缓缓地吐了出来,对符志东说:“被人杀了。”

  “杀了,到底咋回事啊。”符志东情绪激动地说。

  符志东的父亲一边抽着烟一边把发生这件事情的前前后后的事情说了一遍。说到最后,父亲对他说:“你俩从小一起长大的,你给温哲打个电话,我看他因为这件事情受了刺激。”

  符志东听完之后,脸都气红了。但他还是听父亲的话,给温哲拨通了电话。

  “温哲,温哲,温哲。”符志东连着喊了三声,电话那头还是没有声音。“你没事吧,温哲。”

  电话那头传来了温哲有气无力的两个字“没事。”父亲给他递了个颜色,压低了声音给符志东说:“让他想开点。”

  “叔叔阿姨的事情我刚回到家,才听我爸说了。我也非常气氛和难过,不过,你还是要坚强一些。”

  “嗯,会的。”

  “叔叔阿姨已经入土为难了,你还是要振作起来。”

  “知道了,你怎么现在回老家了?”

  “一会我给你在网上发消息说吧。”

  “那好,还有别的事吗?”

  “就这事,要是你有啥需要,尽管给我说。”

  “嗯。”

  “那行,我就先不打扰了你。”

  “挂了啊。”

  “挂吧。”

  温哲的声音很低沉,显然还是陷在悲伤之中无法自拔。符志东为温哲遭到这样的不幸感到十分的惋惜,他看着坐在眼前的父亲,还有倚着门站着的母亲,觉得父在母在便是福。

  “志东啊,他怎么说的?”

  “也没说啥,情绪还能低落。我还会给他再打电话和发消息安慰他的。”

  “对,多关心关心。”

  “他一定会走出来的,这点我还是相信他的。”

  “难啊,希望如你所说吧。行了,饭也吃了,你去休息休息。”

  “行,爸妈,我这确实有点累了。”

  符志东说完,一瘸一拐地进了自己的房间。母亲看到后,偷偷地又开始抹泪了。“走,咱们也去休息休息。”符志东进了房间之后,里面很整洁,好像他们知道自己要回来一样,房子被打扫的一尘不染。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儿行千里母担忧这句话确实如此。温哲看着熟悉的房间,环顾着四周,似乎还可以看到自己在这个房间学习和生活的场景。也许,母亲也经常开房间,她也会看到自己的身影,所以,才会把房间打扫地和以前一样。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隔壁传来了父母聊天的声音。估计他们是觉得符志东睡着了,才开口说话的,但他们还是将声音压得很低,生怕吵醒了他。

  母亲先开口了,她问父亲说:“今天我想问咱儿子这腿,你老是不让我问,到底啥意思啊?”

  “不用问了,他都这么大了,想说自然不会瞒着。不想说,你硬逼着他说,估计大半也是假话。”

  “那我不问,他也不说,我这心里能踏实吗?”

  “知道了,又能怎样,事情已经发生了,改变不了了啊。”

  “我就是想知道。”

  “你还是别问了,他既然回来了,就有他的想法。他想回家待着,你就给他做好饭,他要干什么,我陪着他就是了。”

  “说得倒轻巧,看着他那么走路,我这眼泪就止不住地流。”

  “就你难过呀,我也是看着他长大的。咱俩再难受,也抵不过他难受。我们能做的就是让他能高兴一点,就高兴一点吧。”

  “也不知道他这次回来多久?”

  “只要咱俩不死,回来多久都行。你成天不是盼着他回来嘛。”

  “盼,肯定盼啊,可也不是这样啊。”

  “别说了,我说的话你要是想听就听,不想听就全当我放屁了,睡会觉吧。”

  “你个没心没肺的,你睡你的,我睡不着。”

  父亲说完话,没多久就睡着了,母亲在轻轻地哭着。符志东也留下了眼泪,他不得不哭,自己在外面的世界走了那么一大圈,原来,自己的家才是让自己觉得最真实,最亲切的地方。虽然自己家里的房子可能赶不上城里,但这里住着更多人性的真善美。

  在后来的几天,符志东大部分的时间在街里街坊之间串门,在亲戚家门走动。当别人问起自己腿的时候,他都说成是自己不小心摔的。当大家问他什么时候回北京的时候,他都说不回去了。这几天是符志东这么长时间以来,过得蛮舒服的几天,能回到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地方,以长期打算在这里长居的心态在这里,符志东感觉到这就像一位烟民抽了一颗烟一样,酒民喝了一口酒一样,彻彻底底地过了一把瘾。

  经过几天的走动,符志东对自己家周边的几个村子,大致了解之后,村上出现了几千年历史从来没有出现的情况。村民结构出现了一个断层,在与大伙聊天的过程中发现,现在村里面大部分的年轻人出去打工挣钱去了,把老人和孩子留在了家里。翻阅历史,哪朝哪代都没有出现这样的情况,可现在这样的状况已经发生了,还出现在自己的村里。在符志东看来,这是一个奇怪、不合理甚至不道德的一种现象。而他,也清楚了自己回到农村来,应该怎么在这里过自己的下半生。

  这天,吃饭间,符志东和爸妈坐在一起吃饭,他想在吃饭的时候,把经过自己几天思考的结果告诉自己的父母,一方面想让他们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另外一方面,也是想听听他们的建议。

  “爸,这次回来,我暂时不想走了,我想在咱们这边做点事。”

  “你不回北京了?”

  “不回了。”

  “儿子,你给妈说,你是不是离婚了?”

  “没有,妈。”

  “那你不回北京,淑童和雪贝咋办?”

  “她们有时间就回来了,这个你不用操心。”

  “怎么能不操心,要想让我和你爸不操心,你现在给淑童打个电话。”

  “她在上班呢。”

  “上班怎么就不能接电话了,你现在就打,马上打。”

  符志东看了看父亲,他在抽着烟,并没有看他。他也是这个意思,要不然,以他的脾气,肯定制止母亲了。他只好无奈地拿出了手机,拨通了牧淑童的电话,电话通了之后,他不想说话,就把手机递到了母亲的手里。

  “喂。”

  “淑童,是我。”

  “哦,妈呀,家里都挺好吧。”

  “好着呢,好着呢。”

  “妈,志东呢?”

  “旁边坐着呢。淑童啊,志东说自己回老家来,不回北京了,这个事你知道吧。”

  “知道,妈,我和雪贝都支持她。我们一有时间就回来了,你看你那边缺什么,让他告诉我,我给你买好了邮回去。”

  “啥都不缺,啥都好着,家里你不用操心,志东不在你们身边,你们可得照顾好自己啊。”

  “放心吧,妈。”

  “听到你这么说,妈真的把心放到肚子里了。”

  “好了妈,我要上班了,有空我给你打电话哈。”

  “好,好,你还...?”本来她还想把电话给志东说几句,可牧淑童刚一说完,就将电话挂掉了。

  母亲还是很疑虑地看着符志东问到:“你爸妈,我们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供你读书。外面那么好的工作,不守着媳妇女儿,你咋就想到回村里?”

  刚才和牧淑童通话的时候,几个人都没说话,所以,电话里面说什么,几个人都听到了。母亲还想再问问,却被父亲止住了,他对母亲说:“你这是打破砂锅问到底啊,淑童刚才说的话我也都听见了,只要人家两口子和和气气的,别的事你就不要再问了,婆婆妈妈的。”

  “问问咋了,这是我儿子,又不是别人。”

  “爸妈,你们就不要吵了,之前的事情,我真的不想再提了。总归一句话,你儿子在城市里面生活不习惯,一直融入不了。我还是喜欢咱们老家这里的生活,就想回来待着。我在城里面老是哭,回来之后我才能经常笑,就是这么简单。你们能理解吧。”

  “那你在城里老是哭什么?”

  父亲有点生气地对母亲说:“能不能不问了,说得这么明白了,还老是问问问。”

  “问一下怎么了,你今天是不是脑子哪根神经打错线了,怎么我一说话你就打岔,你是不是成心?”

  “爸妈你们就别吵了,咱们这说了半天,还没说到正事上。”

  “对,别听你妈的,咱们说正事。”

  “死老头子,晚上不想吃饭了,是吧。”

  “妈。”符志东拉长了声音叫了一声,向她表达着自己的不满。她这才止住了声音,安静了下来。

  “我是这么想的,爸,我想承包咱们这里几十亩地,引进国内外先进技术,种植无公害蔬菜。”

  “儿子,你说得这么深奥,妈听着怎么就是回来当农民来了,那你的书不是白读了嘛。”

  “妈,不白读,以后一定还会派上大用场的。”

  “种地还要什么大文化,我都种了一辈子,也没见谁在地里刨出个文化出来。”

  “你懂个啥,头发长见识短的,儿子啊,爸的意见很简单,不支持也不反对,反正现在也不缺粮,咱家的地你也现成拿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知道了,爸。”

  “你爸妈都老了,干不动了。既然你想做,就得自己多上心,多跑跑路子。”

  “嗯。”

  “志东啊,你结婚后,妈再没管过你。你现在回来当农民,我虽然不懂,之前听说谁家建了十亩地种葡萄都花了将近十万块。况且,你现在还要投资几十亩。花那么多钱,让你媳妇和孩子喝西北风去呀?”

  “这个我回来的时候,淑童已经处理好了,他们这边暂时不缺钱。”

  “你一个大男人,不在外面好好干事业,回家种地来了。我真的是搞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脑子里面在想什么。”

  “妈,给我点自己的时间吧。”

  “你爱干啥干啥去吧。”符志东的母亲气哄哄地走了。

  “儿啊,爸一辈子也没太活明白,既然你想做自己的事情,那你就去做吧。不过,我和你妈还是担心你这腿...”

  “爸,实话告诉你吧,我这腿啊,以后就这样了。”

  “唉。”符志东的父亲叹了口气,接着说到:“没事的,儿子,只要有一口气还在,我们还是男子汉。”

  父子俩相视了一下,这是两个男人之间的对视,不仅仅只是父子之间的对视了。

  历史记载以来,在这个世界上的任何国家,人类先是以部落的形式慢慢发展到了今日,已经形成了农村、城镇与都市,这个社会发展地很快,存在了成千上万年的农村在逐渐或者说是很快地消失。可是这个快,实在是太快了。

  在城市里面待久了符志东,这次回到村子后,转了一段时间。给他影响最深刻的就是,农村的结构被破坏了,在农村里出现了断层,大部分的年轻人都已经在外打工了。农村提供给他们的土地,仅仅只能为他们提供的粮食,已经不能满足他们现在的生活了。这样的情况,在十个家庭里面,几乎有九个半都是这样的情况。他了解完了自己的村子之后,还了解了周边的几个村子,几个乡镇,他都大致走了一遍,情况基本上是一样的。符志东看到这样的情况,在他看来,满目疮痍。

  晚上,躺在床上的符志东在脑子里面思考着出现这样问题的原因。可这样的问题太复杂,他不是一个历史学家、不是一位政客、也不是什么所谓的经济学家,他是想不通、也是想不透这些问题的。他只是觉得自己作为一个人,纯粹一个有感情的人,看到那些新建的楼房里面,住着老去的老人和正在茁壮成长的孩子,他觉得这样的场景有一些苍凉与不堪。这样的场景应该不只是他们附近的几个村,几个镇就是这样,全国除了大部分城中村以外,应该都是这样的。农村的年轻人纷纷赶往了城市,在灯红酒绿的城市里尽情摇摆,他们却始终看不到一个个在自己老家守望他们的眼神。符志东现在想想自己曾经为了自己的事业奋斗了那么多年,现在的他,觉得能够为自己的家乡去做些什么,也是具有同样的意义的,甚至意义会更大一些。

  符志东盘算了一下,以自己的能力,暂时只能把农村的剩余劳动力集结起来,能够去做一些让他们参与进来的事情,这样,他们能够有一些工作做,挣一些零散钱,不给孩子们添负担,手头有些余钱,还可以给孙子们买点零嘴吃吃。自己的放心蔬菜销售出去,也能够让大家吃到一些放心,虽然现在自己已不能执笔写天下,但是,以这样的方式去做些事情,也是一种进步。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你怎么去理解这个世界,你就会怎么去改变这个世界。世界在影响着你,你也在影响着这个世界,也是因此,我们现在的世界形态是丰富多样的。而此时符志东是这么理解世界的,但是,自己的妻子却依然沉浸在银行卡的数字不断上升的过程,自己的女儿也乐在其中。不过,她们母女二人却在每次吃饭的时候,会想起符志东这个人。我们的世界就是这么地奇妙,在一个家里,做着不一样的梦。

  牧淑童还在按照自己的计划在逐步地将符志东的材料一点点地卖给尹磊,她现在的目的很简单,只是得到自己想要的,剩下的就等着符志东回来,可以过回他们一家三口安稳的生活。其实,牧淑童经常在自己心里想,她要的并不多,只不过是生活太吝啬了。

  自从符志东一气之下离开北京之后,尹磊觉得他们俩个之间的关系已经破裂了。在他的脑子里面,他甚至想过,和牧淑童要是能够结合,也算是给牧淑童一个交代,也是给自己一个交代。他没事的时候,经常会主动去约牧淑童,想再度和她和好。但是,牧淑童除了和他业务上的往来以外,再没有和他有任何接触。当现实的世界破灭之后,脑子里面虚幻的世界也将随之而去。一个人的好,也不会一直好到底,一个人的坏,也不会一直坏到底。人一直在运行着这个世界的法则,而自己真实的想法只能暗地里进行,一旦自己打破了世界的法则,那自己真实的想法也就很难存在。没有结婚的尹磊是不能理解牧淑童的想法的,也是因此,他一直觉得牧淑童在生他的气。其实,并不仅仅是因为生气,是他们已经破坏了法则。是因为法则的限制,致使他们不能走到一起,也不能走到一起。牧淑童还是等待着符志东能够回来,重新把这条法则给延续起来。

  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最了解自己的人就是自己本身;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最不了解自己的也是自己本身。牧淑童的冷漠,并没有阻碍尹磊对她的追求。他们都在按照自己认为对的路在走,都很执着。尹磊却始终没有放弃,依旧对牧淑童穷追不舍地追求着。牧淑童担心尹磊的这种行为会影响到雪贝,在符志东离开的时候,她只是带点责怪地语气说是因为符志东的顽固不化,而并没有提到关于自己的私事。如果尹磊这样一直下去,那自己所有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考虑到了这里,她主动、单独地把尹磊约到了一家川菜馆,想和他进行和解。

  尹磊按照牧淑童的邀请,提前去花店为她定做了一束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花的花束,还专门去珠宝店为她买了钻戒。这些办完之后,他抓紧时间去了川菜馆定了一件包间,并提前点好了牧淑童想吃的菜。然后,就开始像一个即将上台演讲的人一样,不断地把自己准备好的稿子,一边一边地背着,哪里该顿,哪里该挫,都很耐心地斟酌着。

  安顿好这些事情,比约定的时间早了好一会,尹磊给牧淑童将包间的房间号发给了牧淑童。可他却收到了牧淑童让他去大厅的短信。他赶紧拿起电话拨着牧淑童的电话,往外跑着出去接她,当他来到大厅的时候,牧淑童已经坐在一处靠窗户的位置坐了下来,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饭菜。尹磊小跑着到了牧淑童的身边,对她说:“我都定好了包间,你怎么又在这里点上了?”

  “不用去包间,我觉得这里就挺好。”

  “好什么呀?”

  “这里适合我们俩,包间不适合。”

  “可我早就给你发消息了,难道你没看到?”

  “看到了,我就是喜欢这里。今天,我就在这里请你。”

  “你别闹了,好不好?”

  “赶紧坐吧,我还有事着急给你说。”

  “咱们俩还是去包间吧。”

  “不去,就这里。”

  “可我已经在那里点好了你喜欢的饭菜,还有为你准备的礼物。”

  “礼物,不用了吧。咱们之间再不要谈这些了,已经过去了。你赶紧坐吧,边吃边聊。”说着,牧淑童已经拿起筷子开始吃了。尹磊看到牧淑童这幅神态,已经忘记了自己刚才准备好的台词,只剩下一副生气的面孔,直勾勾地看着牧淑童。他并没有选择坐下来,而是回到包间,他在想,在包间才可以按照自己的预想发生自己想要的事情。

  尹磊回到包间后,迅速调整着自己的情绪,把刚才的生的气,喝了一口茶,咽了下去。他坐下来,等着牧淑童进来之后,继续开始表演自己的节目。可自己等了十分钟,牧淑童还是没进来,等了二十分钟,仍然没有进来,到了半个小时的时候,他实在等不及了,出去一看,牧淑童已经离开了。这次,他喝再多的茶也咽不下去心中的怒气了。在这一刻,他觉得牧淑童这个女人,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不知好歹了。在这包间里面,本应该有场美好的戏份上演,却因为少了一位女主角,却黄了。尹磊本想去把花一朵朵揪下来,踩烂;把钻戒放到地上,用凳子砸碎;把桌子上的饭菜甜的、辣的、酸的搅在一起,搞得稀巴烂。可最终还是放弃了,他觉得这件事情,是因为女主角的原因,他并没有动房间的任何一件东西。

  即墨达荣在家里,还是等来了温哲的消息,这个消息并不是温哲自己来告诉他的,而是警察。发现这条线索的是几位攀岩爱好者,他们也是偶然碰到了在悬崖半空的温哲。他们发现之后,立马将这件事情告诉了警察。温哲还是未能如愿,自己的身体没有长久地待在自己选择的地方,被警察通过直升机运到了太平间。经过法医鉴定,完完全全地确定了温哲属于自杀的情况后,及时地通知了即墨达荣。

  来到警局,跟着办案民警到了太平间,看到了温哲的尸体。在即墨达荣的眼里,温哲躺在那里,很安静,看起来没有遗憾。她想拽起温哲的手,问一问他,“怎么会这么狠心?”

  可她也知道,无论自己怎么跟他说话,都已经无济于事了。只有自己某一天,也像他一样,躺在这里的时候,或许,还可以知道一些答案。可豆珠大的眼泪,还是一滴滴地掉了下来。她看着眼前的温哲,觉得自己要是喊一声他的名字,或许,他就可以站起来,跟着自己去他们熟悉的老地方吃顿饭了。

  “同志,节哀顺变吧。现在人已经找到了,你还是准备准备,让逝者入土为安吧。”

  即墨达荣听到了警察的说话,擦拭了一下眼泪,自己将温哲又推了进去。她不想再看见温哲了,她的脑子里面承载不下他走后留给自己的世界。

  “我这就回去安排一下。”

  “那行,案子我已经给你说清楚了,如果你这边还有什么要告诉我们的,可以和我们联系。”

  “嗯。”

  回家的路上,天空下起了细雨。不知是凑巧还是天意,这场细雨应了即墨达荣的心情。她不想开车回去,也没有去打伞,她想走走。家里太小了,这样的事情在家里根本是盛不下的。只有到了这广阔的天地之间,自己是渺小的,发生的事也是渺小的,只有这样,她的心才会稳住。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远。天黑了,脚疼了,她才停了下来。她并没有想通什么,心情也没有多大的改变,她唯一觉得就是时间过得快了一些,一天就这样过去了,这也算是一些安慰吧。

  夜深了,她还是不愿意回去。没得到温哲离世消息的时候,她可以在家里待着,因为还有一些期盼。可是,她现在根本不愿意回去了,因为家里面已经全被悲哀笼罩着,自己会在那里窒息,甚至无法呼吸。

  走到一份夜摊跟前,她觉得自己的肚子有些饿了,想坐下来吃点东西。

  “美女,你好,吃点什么?”

  “随便来点就行了。”

  “那口味上有什么要求吗?”

  “没有,正常做就可以。”

  “好,那你等会。”

  “嗯。”

  即墨达荣在凳子上坐了下来,这样的夜摊,她已经很久都没吃过了。这是个夫妻小店,经营着安徽的牛肉板面。在自己坐着的桌子旁边,还有两张小桌子。其中,有张小桌子上有个出租车司机,在桌子上放着一个大茶杯,正在着急地大口大口地吃着饭。夫妻俩正在配合着做饭,他们忙得特别起劲,饭一会就做好了。

  “你好,给你做的是我们家乡传统的板面,你尝尝。”

  “好,哦,对了,你这一碗多少钱?”

  “五块钱。”

  “才五块钱?”

  “是啊,没办法,就是挣个辛苦钱。”

  即墨达荣看了看周围,除了那个已经快吃完饭的司机以外,已经再没有了别人。她就对这个面前的女人说:“我看你现在也没事,你要是不介意,坐下来聊聊吧。”

  “行。”她很爽快地就坐了下来。

  “你们这一天能挣多少钱?”

  “看着你比我大些,我叫你姐吧。我们夫妻俩不光是靠这个挣钱,白天我老公还上班,我就准备一些晚上的食材。等到他下班的时候,我们才推着车出来再干一会。也没太多本事,只能这样了。大城市机会多,可和我们也没有太多的关系。”

  “那依你的意思,你们也挣不了多少钱啊。”

  “挣啥钱啊,我们俩个人加起来也抵不过人家有文凭的人一个人挣的钱。”

  “那你们这么忙,家人咋办呀?”

  “家人都在老家,没办法,过来之后生活压力太大了。”

  “那你们老家那边没有合适的工作吗?”

  “有倒是有,但是,工资都和这边差得多。每年都挺在北京打工的人回去说这边的待遇好,也想过来多挣点钱,能够让家里好过一些。”

  “你们出来几年了?”

  “也没多久,等孩子再稍微大些,我们就回去了。这里虽然比我们那里能多挣点钱,但是,孩子一天天大了,他爷他奶也不好带了。再说了,孩子的学习压力也大了,需要辅导。我这不回去也没有办法。本来想着挣点钱,在我们县城能够买个小点的房子。但,现在看起来,没有那么简单,房价一直在涨。要不然还是让他在这里干着,我先回去。”

  即墨达荣看着眼前的这位女人,心里有些怜悯。本来自己是需要安慰的,她却安慰起了别人,对眼前的这位比自己小的女人说到:“妹妹啊,姐特别能理解你。只要你们俩好好奋斗,日子会好起来的。”

  “希望如此吧,不过,有的时候看着人家开着好车的人,穿得洋气的人,总会觉得自己没用。”

  “千万别这么去想,妹妹。你们这么努力,好日子就在路上。”

  “看看我老公。”她用手指了一下,稍稍起身将凳子往即墨达荣这边挪了挪,又坐下来,声音压低了对即墨达荣说:“姐啊,咱们做女人的,有时候说句心里话,这辈子只要有个男人对自己好就足够了。当时,我们村好几个比他条件好的,都想追我,但就是因为他实在、对我好,我就答应他了。可现在日子过成这样,有时候,觉得他挺没用的。”

  她刚说完话,她老公送走了那位司机,走了过来,坐了下来。他对着即墨达荣笑了笑说:“味道还好吧。”

  即墨达荣看了看碗,自己刚才顾着说话了,还没有动筷子。她低头吃了一口,笑着对眼前这个留着寸头的小伙子笑着说:“味道不错。”

  “老公啊,你辛苦了,我去给你拿瓶啤酒喝吧。”

  “好,你看你俩喝点什么,也拿上。”他又转头对即墨达荣说:“姐,这个不算钱,请你的。”

  “那怎么行,今天你们俩能陪我说会话,我心里也高兴,算我请你们的。”

  “先别说请不请的,我先去拿过来吧。”她边说边向即墨达荣挤了一下眼色。

  “姐,你就在这边住吗?”

  “没,我住的还距离这远。”

  “你来得晚一些,刚才这里坐了一大帮人,他们前脚走,你后脚就来了。”

  “哦,那你们应该快收摊了吧。”

  “没,再等等,再待会。”

  他老婆拿着啤酒和两瓶矿泉水过来了,啤酒打开了,上面扣了一个一次性杯子,放到了她老公的跟前。她又把一瓶矿泉水递给了即墨达荣,另外一瓶自己拧开,喝了几口。几个人暂时都没说话,即墨达荣也赶紧再吃了几口板面。

  宁静的气氛,被一阵电话铃声打破了,是这位小店老板的家里打过来的。这位男老板接到电话后,用的他们方言在说话,即墨达荣听不懂。但是,从他的表情和语气里面,能够听出来,家里面应该出事了。电话挂掉以后,他赶紧对自己的老婆说:“我爸病犯了,现在已经送到医院了。”

  “又犯了?”

  “赶紧买票,你先回去。听家里说,这次比以往还严重,我安顿安顿也就回去了。”

  “你先忙你的,我先回去,看看情况。实在不行了,我再给你打电话吧。”

  听完她老婆的话,男的有些无奈,他直接拿起酒瓶,一下子把剩下的酒全部喝了。

  即墨达荣看到这样的情况,也不想再吃了,他们还有重要的事情,时间紧迫。她从钱包里面拿出2000块钱,递给了眼前这位满脸愁容的男人,对他说:“弟弟,这是姐姐的一点心意,你千万不要拒绝,也不要说感谢的话。钱你拿着,赶紧去忙吧。”

  “姐,你这让我很为难。”

  “对啊,姐,你就吃一碗面,我们俩怎么能拿你这钱啊。”

  “好了,我该走了。”

  “这钱我不能拿。”

  “别推了,拿着吧,昂。”

  “那你送送姐吧。”店里的老板为难地看着即墨达荣,又很无奈地自己的老婆说。

  “唉。”她走到即墨达荣跟前,对即墨达荣说:“非常感谢你啊,姐。”

  “哎呀,不是说了嘛,不让你们说感谢的话。”

  “不说会憋死我们小两口的。”

  “对,对,我老婆说的对。”

  “行了,你们也不用送我了,赶紧回家吧。”

  “那怎么行,我还是送送你这位好人。”

  即墨达荣无奈地点了点头,拿起包起身走了,小店老板的老婆和她并行走着。走了大概一百米了,即墨达荣开口说:“行了,妹妹,就送到这里吧。”

  “再走走姐,再走走。”

  她们俩个又走了一会,即墨达荣也不知道自己该往那走了,不想再让她送了,就对她说:“送到这就可以了,你还是回去抓紧办你的事去吧。”

  “姐,你真是个好人。你看你能不能给我留个电话,以后没事了,你来咱这吃饭,提前给我们打电话。”

  “妹妹,电话不留了,姐帮不了你太多。好好地和你老公过日子,不要想别的了。我准备出国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有可能,就不回来了。”

  即墨达荣说完这些话,她的脸上有一些尴尬,也有一些失望,还有一些无奈。她是想抓住即墨达荣的,这是个机会,刚才还觉得很近,现在又远了。和她分开之后,即墨达荣继续走着,她还是想继续走走,她不想停下来。

  “人为什么要来到城市?”这个问题,涌上了她的脑海,她在思索着这个问题。刚才的小夫妻,来城市里打工赚钱,可现在他们的父亲在病床上躺着,或者是在重症监护室躺着。他们赶回去的时候,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即墨达荣还是有一些担心,如果情况糟糕的话,她还是希望他们能够见到自己的父亲,也让他们的父亲能够多看他们几眼。

  她边走边想,走得实在都能站着睡着的时候,这才找了一家宾馆睡了下来。

  到了第二天早晨,自己睁开眼睛的时候,她躺在床上在想,该如何给自己的孩子去解释这样的事情。是让他们保留一份希望,还是让希望破灭以便重新开始。她烦透了,不知道这样的问题该怎么去解决,想到躺在太平间的温哲,她心里憎恨着他,给自己和孩子留下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和难以面对的问题,让自己去面对,这真的很不公平,温哲很不男人。

  即墨达荣实在想不到一个解释得过去的理由去给孩子们解释温哲自杀的原因,而自己解释不清,孩子们也会对她这个做妻子的产生一些不好的印象。最终,她还是决定先不告诉孩子们,她把这个问题又交给了时间,让时间磨去孩子们心里对温哲的印象,到淡了的时候,再去告诉他们吧。

  她来到了太平间,和警察一块办理完相关手续后,自己亲手将温哲推向了太平间。而在这个过程中,她再也没有揭开盖在温哲脸上的白布,她只想推着车子安安静静地送走他,他的脸上过于平静了,看不到一丝的留恋。

  站在火化房的门外,每当机器轰隆隆地发出响声,烟囱里面便会有黑烟冒出来。即墨达荣看到这些,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她蹲在墙角放声地哭了起来。她心里知道,在这短暂的火化时间内,温哲带着属于他的人生,真正地离开了人世。即墨达荣想他了,十几年日日夜夜地陪伴,再也见不到了。这不仅仅是在燃烧着温哲的身体,连着她的心,一块在燃烧着,烧到她的心口阵阵作疼。撕心裂肺的声音吸引了路过的一位来给自己老伴送行的老妇。

  “孩子啊,别哭了,你这样容易哭坏自己的身体。”老妇弯着腰,从包里掏出一些纸递给了即墨达荣。可此时的即墨达荣,却没有任何要停下来的意思,还是撕心裂肺地哭着。她伸手掰开了即墨达荣攥着的手,把纸硬塞到了她的手里。她一把手扶着墙,另一把挽着即墨达荣的胳膊,想把她从地上拽起来。老妇真是心有余力不足,她根本拽不起即墨达荣。她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拽起,即墨达荣的哭声反而越来越大,老妇使了一把大力,这次不仅没拽起,反而,自己一屁股还坐到了地上。

  即墨达荣听到老妇倒地的声音,这次止住了哭声。她看到老妇坐到地上,赶紧将她扶了起来。她赶紧关切地问到:“老太太,你没事吧。”

  “没事,孩子。”

  “真的是对不起。”

  “没事的,孩子,我理解你,坚强点。”

  “我真想坚强,可想想我这后半生,坚强不起来呀。”

  “孩子啊,不要想着人来到这个世界上是享福来了,其实,就是经历磨难来了,人生不过一场修行。估计啊,你也从小就看西游记,人这一辈和这经历差不多的,使出千方百计去取真经。”

  “不瞒您说,我也努力地去劝过自己,但是,我的心毕竟是肉做的,它在滴血啊。”

  “哭哭吧,孩子,千万别这么哭了,生活还得继续,你这样会哭坏身体的。”

  “放心吧,老太太,我会没事的,谢谢你啊。”

  “孩子,好好的,都会过去的。”老妇握住即墨达荣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即墨达荣对着老妇点了点头后,老妇便走开了。

  一个成长了四十多年的身体,在大约半个小时的时间里,就已经灰飞烟灭了,剩下了仅存的几根骨渣,成了留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记号”,这些记号被关进了一个小木箱里面,此刻,即墨达荣端着它。如果他还在世,可能他还是会像个小伙一样,把自己捧起来。可现在,却成了这幅模样,她的眼泪再次流满了她的脸颊,这次,她没有哭出声来。她觉得这些眼泪是从她的心上流过的,冲刷着它正在滴血的心。

  从火葬场出来以后,即墨达荣端着骨灰盒,叫了一台车,直接开往了老家。她心里知道,温哲的心不在这里,她会把他送到他父母的脚下,“继续”去做他们的儿子。

  赶了十几个小时的路程,回家了。搂着骨灰盒,即墨达荣在车上睡着了,温哲来到了她的梦里。温哲站在一处窑洞的地方,那是他的老家,已经好多年都已经不住了。而温哲现在正在和他的爸爸和着泥巴,修补着这个地方。在旁边,温哲的妈妈正在拎着桶,正在浇菜。

  即墨达荣梦到自己朝着温哲的方向走了过去,她想过去帮帮他们,走到跟前的时候。她对着温哲轻轻地喊了声:“温哲。”

  听到声音的温哲和他父母,都转过头来,她们都很好奇地看着她。温哲还是诧异地问到:“你是?”

  “我是即墨达荣啊,你不记得了吗?”

  “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来的?”

  即墨达荣没想到,已经和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丈夫已经不认识自己了,甚至还有在一起生活过的父母。“哦,我是路过的。”

  “那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你和我一个亲人很像,他的名字就叫温哲。”

  说完这话,温哲他们笑了,即墨达荣却哭了,她不想让温哲他们看见,又偷偷地将眼泪擦掉了。

  “要不进来坐坐,喝点水?”

  “好。”

  “妈,给这位客人倒点水。”

  “等会,我回去烧点,你们先坐着。”

  “你还没说,你是从哪里来的,我一直也没见过你。”

  即墨达荣看了看周围,她只能看到眼前的窑洞和温哲他们三个人,其他的,什么都看不到。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温哲,只能朝着他笑笑。她又转过话题问温哲:“你们在这里住多久了?”

  即墨达荣刚问完这话,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她拼命地去找,想站起来,站不起来,想跑,却跑不动。她声嘶力竭地吼着,却发现自己连话都已经说不出口了。这时,她被颠簸的车摇醒了,看了看周围,司机告诉他,距离老家还远。她把骨灰盒搂得更紧了,想继续睡着,去寻找温哲。可这次,她很难睡着,想了一些办法,还是睡不着。司机看到她怪异的举动,警惕地问她:“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睡不着。”

  “睡不着,可以看看外面的风景呀。”

  “不想看。”

  “你是梦到自己的亲人了吧。”

  “嗯,刚才梦断了。”

  “我这有时候也失眠,随身备了一些失眠药,看你这么痛苦,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吃点这个?”

  “来点吧。”

  司机从兜里摸出一个药瓶,递向了即墨达荣,并叮嘱她说:“一次只能吃四分之一啊。”

  从司机手机接过药后,她把药倒在手里,先吃了四分之一。吃完了半个多小时,她还是没有一点睡意。她想把手里剩下的四分之三的药全部吃下去,可又担心司机会劝阻,就趁着司机不注意的时候,一口气全部吞了下去。这次真是起作用了,吃完药不久,她很快就睡着了。

  这一次,她虽然睡着了,可她的梦里再没有出现温哲。她梦到了很多,却没有一件事情和温哲相关。她睡了很久,一路上司机以为她是太劳累了,有的时候还会说一些梦话,所以,一直就没有打扰她,直接将车开到了指定的地方。

  到了地方之后,即墨达荣还在睡觉,司机下车之后,喊了几嗓子,又摇了摇她的胳膊,这才把她叫醒了。

  “到地方了。”

  “哦。”即墨达荣坐了起来,药劲还没有散去,她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了一些。下车之后,她看了一下,已经到了村口了。

  “多少钱?师傅。”

  司机将打好的单子交到了即墨达荣的手里,她按照上面的数额双倍将钱付给了司机。她把骨灰盒抱了出来,关上了门。对司机说:“师傅,一路辛苦了,谢谢你了。”

  “别客气,我就是干这个的,对了,你不要太难过了,节哀顺变。”

  “谢谢。”

  送走出租车司机之后,她端着骨灰盒往村里没走几步,就碰见了村长和书记。他们俩个看到即墨达荣后,村长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对着书记说:“怎么到嘴边的名字,我就给忘了,她是温哲的媳妇啊。”

  “村长书记好,我是温哲的媳妇,即墨达荣。”

  “前段时间,你父母不是已经安葬了吗?你这是...”

  “这是温哲的。”

  “啊。”村长和书记相视一看,脸色立马变得铁青。

  “你没在和你这两个叔叔开玩笑吧。”

  “没有。”

  “走,走,走。赶紧先回。”书记搀着即墨达荣,村长端着骨灰盒就往温哲的老家走了。村长和书记问了温哲去世的原因,可即墨达荣却一直没有开口。在路上,即墨达荣远远地看到了自己梦里看到的窑洞,可那里已经很落败了,很久都没有人住了。有种莫名的力量拽着她想去那里看看,但不是现在。

  回到家后,即墨达荣没有心思再去按照当地的风俗去操办剩下的事情了。她给了书记一部分钱,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了她。她只想能够看到温哲能够入土为安就好了。

  温哲去世的消息一下子炸开了锅,前段时间才去世了两位老人,这又一下子失去了一个。村里好多人都前来吊唁,为这一家发生的事情感到悲哀。这件事情也传到了符志东的耳朵里,他也赶到了温哲的家里,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来的人多了,人多口杂的,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是,可能温哲的祖坟上出了事情;有人说是,温哲这些年可能在外面做什么遭天谴的事情了;也有人说,这些都是意外,只不过是一下子降临在了温哲的家里。但是,还有人说是即墨达荣是个灾星,家里的祸患全都是因为她引起的。这些并没有被即墨达荣听见,但是,被符志东听见了。他在即墨达荣身上了解到温哲去世的真实原因后,本想告诉大家,但是,被即墨达荣拉住了。她对符志东说:“随便让大家去说吧,我现在只想让他入土为安了。”

  “可再怎么样,这个锅你背不得。”

  “背了又怎样,不背又怎样。再说了,我要是一直陪着他,度过他心里的艰难期,他也不一定会走上这样的路。”

  “你不要太过于自责,他能走这么极端的路,说明他心里已经想了很多。你可能拉住他的身体,但是,你拉不住他的心啊。”

  “可只要他的身体在,他的心会变的。现在他连身体都不在了,我上哪找他的心去呀?”

  “唉。你说温哲也真是的,再难事情总会过去的嘛,干嘛非得走这条极端的路呀。”

  “别说你不理解,和他生活了这么些年,我也根本没想到他会走这条路的,我很愧疚。”

  “好了,现在不研究是谁的责任了。我必须得去向大家澄清,这件事情,你不能背锅。”

  符志东向即墨达荣再三请求,才要到了公安局出具的死亡证明书。他把这份文件拿到了大家面前,让大家传阅。可真是如即墨达荣说的那样,即使现在拿出了这份文件,大家还是觉得即墨达荣是个祸根,是温哲家里的灾星。甚至,有些人建议将即墨达荣从村子里面赶出去,省得给村里都带来一些不好的事情。文件最后落到了村长和书记的手上,他们看了之后,想了一下,书记对大家讲到:“大伙啊,现在是新时代了,我们再不能用旧观念去解释这个事情。同时,也不能用一些不符合科学道理的事情,说一些愚昧的话,做一些愚昧的事情嘛。

  现在,我们村里大部分的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学了一些本事的,都飞了。他们接受过新思想、新观念。我相信,他们要是能够在这里,这样的事情,他们就不会按照你们的想法去指指点点了。

  想想我们过去的这几十年,我们也拜这神那神的。可你们都好好想想,你们里面那个人得病是神给你们看好的?你们的房子,是那个神给你们修的?都没有嘛,还不是靠你们辛勤的双手,加上现在科学,我们才走上现在慢慢富裕的道路嘛。

  孔圣人都说过‘神鬼之事,吾也难明’,咱们这些凡人就不要乱说乱讲了。温哲自杀了,说简单了也很简单,他说不定就是因为父母的突然双亡,导致他心里一时想不开,才做了这件傻事嘛。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们先将从我们这个村里长大的孩子的后事给安顿好,让他入土为安。再不要成群结伙的说一些不符合科学的话,做一些不合情义的事情。好了,我现在给大家安排一下工作,有事的就去忙,没事的,就回家忙你们自己的事情吧。”

  书记按照当地的一些习俗,把工作细化了,给一些人把工作都安排了下去。剩下的人,也都散去了。安排完妥当之后,书记和村长走到了即墨达荣跟前,对她说:“事情都安排完了,现在大家去忙了,你先去休息休息吧,这两天还得忙。志东爸妈,去给收拾收拾。”

  “这就去,这就去。”志东爸妈答应着,就进房间了。

  “谢谢你们。”

  “别客气,你别太难过了。”

  “那我想问问书记和村长,这件事得忙多久?”

  “这事我们说了不算,我们准备把你先安顿好之后,先去趟派出所,再去找个风水先生。我们啊,只管一些在世人的事,离世人的事还要这些风水先生去管。”

  “这个我懂,但是,能不能麻烦你们,给风水先生说一下,让他们尽快啊。”

  “尽量、尽量。”

  村长和书记走后,温哲的家里还剩一些温哲的家门的人以外,就剩下符志东的一家三口了。即墨达荣看着温哲的亲人们三三两两在一起,脸色都很凝重,有的还在流着泪。这些年来,温哲开了公司之后,他经常会资助一些亲人和村里的贫困家庭或是一些学生。但是,公司的发展一直不太顺利,他一直没有去招老家的人进他的公司上班。但是,就这样,他虽然人在外面,在村里也有一定的威望。有的人还以他作为村里的榜样。现在这么一个人走了,他们都感到很惋惜和痛心。

  他们没有人过来劝即墨达荣,即墨达荣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劝他们。他们之间似乎隔着一层屏障,一道难以跨越的屏障。

  “达荣,你先去休息吧。”符志东站在里房的门口对即墨达荣喊到。她不是很困,但是,现在这样的局面和气氛,她还是找个安静的地方去待着,应该会舒服一些。她起身走进了房子。

  “女子,都收拾好了,你歇着就是了。”

  “水也烧好了,你要想喝了,就晾点水。”

  “谢谢叔叔阿姨,这已经很好了。”

  “爸妈,那咱们走吧,让她休息休息吧。”

  “好,走,走。”

  符志东和他的父母走了之后,即墨达荣躺在床上。可自己躺下来不久,便听到外面窃窃私语,有的一些人研究着她的相貌,还在议论着她是个灾星。听到了这些,即墨达荣的眼泪更多了,她现在什么也做不了,众口莫辩,还是顺其自然吧。只要把温哲安顿好了,她也就离开这里了。

  傍晚的时候,符志东从家里给即墨达荣送来了一些饭菜。来到家里之后,家里没有其他人了。符志东看着这样的场景,有一丝不好的预感。他跑到了即墨达荣的房子跟前,从窗户里面看到她蜷缩在床上。他敲了敲窗户,冲里面喊着:“达荣啊,吃饭了。”

  听到符志东的声音,即墨达荣微微地动了一下。她抬头看到符志东站在窗户跟前,右手高举着一个饭盒。“你稍微等一下,我起床。”

  “好,快点,这菜热着好吃。”

  即墨达荣出来的时候,符志东已经把饭菜摆在了桌子上。她去洗漱了一下,在桌子前坐了下来。

  “志东啊。今天一早,我就看见你一瘸一拐地走路,人多,我没问。你这是出什么事了?”

  “你先吃饭,边吃边聊吧。”

  “行,你也吃吧。”

  “我吃过了,你赶紧趁热吃吧。对了,前段时间,我收到了温哲给我的信,里面写了一段话还有一张卡,你看看。”符志东把信件放到了即墨达荣的面前。

  “这个事我还真的不知道。”说着,他拿过信看了一下,和留给自己的话,是同一天的。心里更多的明白了,温哲的自杀不是一时的冲动。

  “温哲走了,我给他打过几个电话,一直都没有联系上。我真的也不知道会出这么大的事情,现在你回来了,这张卡我一直没有动过,我现在把他还给你。”

  “不,不用。”

  “他就这么走了,这卡我也不能拿着,本来我也没想拿着。现在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还有两个孩子,用钱的地方还很多,你拿着吧。”

  “这个你不用管了,养孩子的钱,我有。”

  “你还是拿着吧。”

  “志东,听我的,你先拿着。还有就是,你再说,这饭菜可就凉了。”

  “哦,对,你先吃饭,吃饭。”

  即墨达荣看起来真是饿了,她吃得很香,符志东带来的饭菜,她吃得所剩无几。吃完后,她对符志东说:“可以陪我去个地方吗?”

  “哪里?”

  “去温哲他们的老房。”

  “那里很久都没人住了,去那里干什么?”

  “不瞒你说,我做梦梦到了那个地方,也梦见了他和两位老人也在那里。”

  “哦,这样啊,那就去吧。那这信?”

  “志东啊,我现在心里乱得很,你就按照我说的做吧,先这样吧。”

  符志东表情为难地看了看即墨达荣,把卡又重新揣回了兜里。他把饭盒简单收拾了一下,带着即墨达荣往温哲老家的地方走去。

  “志东啊,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你这腿到底什么情况。”

  “哎,说来话长了,这事啊,我本来想烂到肚子里面,这次回来,我给我父母都没说。”

  “没事,你不想说就算了,我就是有些好奇。”

  符志东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自己的遭遇讲给即墨达荣听听。或许,自己的遭遇会让她心里不会那么难受了。痛苦有的时候会平衡痛苦。他就把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一股脑全部讲给了即墨达荣听。即墨达荣中间也没与插一句话,静静地听他讲。听的过程中,即墨达荣脑子里面已经有了好几个问题想问他。听完后,她立即问到:“你就这么放弃了?”

  “不放弃还能怎样,我一个人可能搅动一盆的水,一瓮的水,但我搅不动一湖的水,一片海的水。如果,我再坚持下去,极有可能就被淹死了。”

  “那这也说不定,现在的风气在转变着。”

  “不了,我等不下去了。一条腿废了,不能命都没了。这辈子还没做多少事,就这样没了,对不起的人太多了。”

  “温哲要是能这么想就好了。”

  “他和我不一样,我们走的是不一样的路,我有我的难处,他有他的麻烦。”

  “可是,我不支持你这么残忍地对待你的妻子还有你的孩子。”

  “她不仅背叛了我,也出卖了我。”

  “那你也要原谅她,毕竟她没有想要和你离开的意思,有家才算完整嘛。”

  “谁不想,谁又不盼。”

  “算了,谁还没有个犯错的时候。为了家里的老人,为了自己的孩子,我劝你还是给你的妻子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走一步,说一步吧。”

  他们聊着就到了温哲老家的地方,即墨达荣看到后,眼前的一幕和自己梦里的一样。符志东看着即墨达荣问到:“要进去吗?”

  “要。”

  “那你跟在我后面吧。”

  在到窑洞跟前还有一段杂草,因为时间长了没住,草长得很茂密也很高很乱。符志东走在前面,能拔的就拔,拔不了的就踩倒,艰难的弄出了一条路。即墨达荣在后面,踉踉跄跄地跟着。

  一小段的路,走了十几分钟才走到了窑洞跟前。即墨达荣看到眼前的一切,和梦里完全一模一样,可唯一不同的是,这里没有温哲,没有父母亲。她很感慨地对着眼前的场景说:“这真的就在我的梦里出现了,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天意。”

  “这里我也经常来,后来,盖了新房后,慢慢就不来了。你眼前看到的这一切,都有温哲生活的影子。我经常来这里找他玩的时候,他总是在这里弄些泥巴,在堆房子。可以这么说,他做的工作,在他小的时候就已经垫下了基础。”

  “在梦里能看到,可惜,现实就看不到了。”

  “现在可能你看不到,但是,我却可以看到温哲还在这里。”

  “你看到的是回忆了,我现在就想看到他走得那么早,到底去那边忙什么去了。”

  “你一定要坚强,他虽然走了,但你还有两个孩子。日子还要继续,你还是好好生活吧。”

  “志东啊,要不你先回吧,我想在这里多待一会。”

  “这样,你在这里待着,我也去旁边走走,一会你想走了,咱们就一块回去吧。”

  “行吧。”

  符志东走开了,到了距离即墨达荣一段距离的土堆上,在这里,可以看到即墨达荣。只见她走到了窑洞跟前,在这些留置在这里的一些物品上这里摸摸,那里看看。他也看着眼前的这一片场景想到了很多。看着眼前的场景,曾经的过往历历在目。在他们小的时候,这里也算是他们的乐土。虽然远远比不上现在这么发达、有趣的游乐设施。可这里,却充满了渴望和对未知的向往。树枝代替了铅笔,大地代替了纸,他们在地上勾勒着对美好生活的蓝图。他们从土地里长出来,腿是泥泞的,可他们都深爱着这里的一切。可随着生活日新月异的变化,窑洞逐渐被楼房所替代,随着一户户地迁出,这里逐渐破败了下来。原来几家人住在一起,偶尔也会有小吵小闹,大部分的时间里,还是很和谐的。在搬出去以后,就一家一户了,大家之间的交流,也被高高的围墙给“遮挡”了起来。

  但这还好,大家的生活条件也算是上来了。听以前的人说,这里的窑洞已经有了几百年的历史,这里也养活了十几代的人,在这里繁衍生息。窑洞被淘汰了,换成了砖房。可是这砖房也没过多久,现在却有大部分的人进了城里,空了。人与人之间的交流越来越少,感情也越来越淡了。

  即墨达容在院子里面转了一会后,走到了窗户跟前。她往里面看,可窑洞里面是黑的,是看不见什么的。她拿出了手机,打开了手机上的手电筒,往里面看着。也不知道她是否能看清。也不知道七八米长的窑洞,他能看到几米。她在那里站了好一会,一直往里面看着。

  看到即墨达容的背影,他想到了自己的妻子,现在自己只身回到了老家。或许,牧淑童每次回家后,会敲敲门,等待着他开门。

  一个破败的窑洞,即墨达荣却仿佛很新奇地到处看看,久久不愿意离去。天黑了,符志东起身走到了院子里面,想带着即墨达荣回去了。

  “即墨达荣,回吧,天都黑了。”

  “你怎么还没回呢?”

  “我也没什么事情,好久没来了,我也在这周围转转。”

  “哦,你先回吧,来的路我都记着呢,一会我自己就回去了。”

  “走吧,回吧,明天也可以看嘛。”

  “唉,问你个事,听以前的人说,是不是很晚的时候,有一些鬼魂就回家了,我想在这里待待,要不你先回吧。?”

  “你这还真是问住我了,小的时候,我就记得我爸妈给我这么说过。不过,后来他们给我说,只是为了吓唬我,让我夜里不要出去。至于你说的那些事,我确实也听别人说过,但从来也没听说谁见过。”

  “不,千万不行,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这根本是不科学的,我们还是不要信了。”

  即墨达荣再三想让符志东回去,她心里真的很难受,在温哲老家窑洞这个地方想多待一会,要是能睡上一会,甚至是眯一会也好。只要温哲“回来了”,那她就想问问温哲到底离开的原因是什么,她太想解开心里的疙瘩了。可无论自己怎么说,符志东都没有答应她的请求,一再地拒绝了她。她只好无奈地跟着符志东,往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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