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不可完成的任务
沈万不耐烦的挥挥手，"下一个——"
还傻愣着的铁蛋似乎踌躇了很久，才鼓起勇气，"师……师兄，平安锁……能不能……"
"嗯？"
鲁渚鼻哼了声，手里香蕉皮随手一扔，目光有些冷冰冰的瞄向憋红了眼的铁蛋。
气氛有些冷。
铁蛋忙急道，"我是说……修成后，修成后平安锁能不能……到时候我再给几位师兄换大的，换好的，这个……这个是爹娘……不值钱，是爹娘……给铁蛋的……"已经带着哭音的哽咽了。
沈万黑着一张猴脸，白浠倒是笑了，"常例不可免俗，这也是为你们好，断了世俗尘心，方可静心修行，试想想，他日有所成，凡夫俗子寿者不过百年，一别而去，所谓至亲骨肉，到头来不过一捧黄土，又还有什么割舍不得？常例是小道，由小道而过大道，孰轻孰重？"
"去吧去吧，日后有了本事，你就明白良苦用心了。"
鲁渚挥挥手，打个哈欠，把着茶壶，滋溜起壶嘴来，一副地主老爷作派。
铁蛋拽紧了手里两本小册子，红着眼睛，还想说什么，最后还是低下头。
神仙的规矩，一个小山村的娃，哪能不依着……
只要能留下，能有出息，以后让爹娘享福，爹娘不会怪罪生气的……
铁蛋傻傻的想着。
"下一个——"
铁蛋有些沮丧的走了，临了擦肩而过那个眼神，梅寻看得是真难受，拍拍肩膀，低声道:"晚上回去哥有事给你说。"
铁蛋愣着脸，点点头，走了。
"梅寻？"
到了跟前儿，沈万怪异的目光落在梅寻身上。
"藏剑峰不去，随着五师姐点了名要来咱青鸾峰的梅寻？"白浠也是古怪笑望。
鲁渚拿正眼扫了扫，摇摇头……
皮肤因为常年在外流浪，被晒的黑黑的，又瘦瘦弱弱，脸上倒是轮廓分明，只是跟好看俊朗实在不搭边，就一普通皮相，鲁渚挺失望的，还以为是个什么人物。
"是我，我是梅寻，三位师兄。"不卑不亢，梅寻也不在意他们那奇怪的目光。
"甲上火灵根，啧啧，不得了，了不得。"白浠低笑了声，翻着梅寻个人信息。
"不过既然来了，咱们都是一视同仁，没的例外，管你是不是天资绝佳。"沈万又板着脸说到。
鲁渚鼻嗯一声，"是这个道理。"
梅寻心里古怪，怎么从三人身上，感觉到了一些敌意？
沈万撇撇嘴，"常例。"
梅寻也很耿直，"没有。"
三人都是眯起眼，"嗯？"
梅寻是真无奈，不是想特立独行，虽然对这狗屁规矩真的不感冒。
两手一摊，"不瞒三位师兄，我是真没有，一个铜板都没有，自幼与双亲失散，没遇着五师姐前，我还在荒山野岭流浪，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半真半假，要是真有，梅寻也不想没事找不自在，这种小人，能不得罪就不得罪，不是说怕麻烦，是没有必要，可惜，他是真身无长物。
"呵呵——"鲁渚也不知是冷笑，还是嗤笑。
有时候就是如此，说真话，是没人信的。
"天才是比较刺头的，不过规矩就是规矩。"鲁渚把茶壶往桌上一拍，"啪——"板起脸。
沈万自然也是脸色不好看，倒是白浠还在轻笑。
"既然没有，那便月奉先扣了十颗凝气丹吧，不能例外，也别叫众师弟们怨咱们徇私不公。"沈万阴阳怪气的说着。
鲁渚点点头，"是这个道理，难保有人说些闲话，传进五师姐耳朵里，还说咱们碍着她的脸面，因私废公，咱们五师姐，爱才心有，但也是最讲规矩严于律己严于律人的。"
"记下了。"白浠笔峰一顿。
合着，三个人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完全没有过问过梅寻的感受！
敌意，深深的敌意！
梅寻皱着眉，这还没怎么样呢，就先扣了三分之一的修行资源，难道所谓"天才"，当真是天妒之才，人妒之才？
内心万马奔腾而过，又有一万种念头。
莫不是这三也是垂涎着天鹅肉的癞蛤蟆？因为陆胜雪那娘们儿，所以眼红嫉妒之心泛滥，这才恨上自己了？
其实梅寻不知道的是，最根本的缘由，是因为陆胜雪那个十年之约的条件。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梅寻自踏上青鸾峰的山头起，就已经是"内定"的亲传弟子了。
阳澈真人已经多久没有收亲传弟子了？内门一百多名弟子，哪个不是眼巴巴的盯着这样天大的"缘分"，更何况是连内门弟子都还不是的这三人。
按照常理，梅寻要是铁定成为亲传弟子，鲁渚三人本该好好提前巴结才是，却反而对他"特殊照顾"，这不合常理才对。
什么规矩，常例，还不是这些外门弟子捞油水胡搞乱搞，不过些许琐事，正如他们所说，对弟子心性磨练倒是有些裨益，宗门也就随之而为，不加理会。
究其根本，还是因为一些人的利益而已，所以哪怕日后梅寻就是真成了亲传弟子，三人也不会有什么顾虑，当然，那也是日后的事儿了，这之前，嫉妒之火如何燃烧，小鞋怎么穿，就看这三位的心情了。
最好滚蛋！
"梅师弟，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鲁渚竟然还笑眯眯的反问。
梅寻也笑，"鲁师兄看着办吧。"
吃了苍蝇一样恶心，仙门正宗？
梅寻不由鄙夷，这些蝇营狗苟，真的犯不着一般见识而已。
反正打心眼里，梅寻只是遵循着"他"的意思而已。
"他"给了希望，给了选择。梅寻同样的，给了选择。
是玉石俱焚，还是皆大欢喜。
这一切都建立在未知的未来。
抱着怀疑又信任的心态，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摩，这便是梅寻的态度。
在一切都在自己可控范围内，尽可能的选择坚持，超过范围，只要有一丝丝感受到威胁或者看不到希望。
那就玉石俱焚吧，反正已经是个烂人，穷鬼，赌徒。
"如此最好。"白浠笑的快意，一双老鼠眼滴流转儿，"梅师弟可认字？"
"认的。"
沈万一挥手，"拿去——"
同样两本小册，《先天练气诀》，《弟子集要》。
"至于月奉任务……"
白浠瞄了眼鲁渚，鲁渚额首，他便心中有数了。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梅师弟天赋异禀，自然也应比常人多多努力才对，这也是修行，强体壮魄，才能纳气聚灵，达到多多益善的目的。我看，这第一个月，每日三大缸水，五担柴，再给畜牧舍打三框草，足以保证梅师弟的＇修行＇了。"白浠笑谈着。
梅寻自然是不怕吃苦的，几乎十年时间在荒山野岭流浪，从野果野菜裹腹，枯树洞石岩洞栖身，到猎飞禽走兽吃肉，搭木屋做树房，一个弱小身躯扛着孤独灵魂走过那么久那么远的路，从来没叫过苦，从来也没有忍不住的时候，只为了心中的执念。
但是不怕吃苦，和吃不该吃受针对的苦，完全是两种概念。
这一刻，梅寻是有些火了。
三大缸水，早前已经听人抱怨过了，每缸水足足要挑十担才能满，这就是三十担，而一担水有多重？
八十斤！
而且从半山到山脚溪水，十多里路，是山路，不是平路！
以目前梅寻十七岁不到的身体素质和力量，光是挑水这一项，就已经是把人往死里整了……
还有五担柴，要是干柴便也罢了，一担柴五十斤左右便达到标准，可哪有那么多干柴？伐树？更费时费力，而且……湿柴……
更重！
这便不提还不知在哪里拾柴，在哪里伐树，多远的山路了。
还要打草送去畜牧舍喂牲口，三框，这是最轻松的活了，但是根本就是完不成的任务！
因为光光挑水一项，一天能达到，就已经算是阿弥陀佛烧高香了，哪还有时间跟气力去完成其它两项！
梅寻眯起眼睛，不是一般的过份啊！
套用前世很斯文的话来表达此刻内心的怒火，这三个弟弟，你们是魔鬼吗？
要是可以不斯文，梅寻恨不得马上跳脚骂娘！
"好！"
三个人都是一愣，彼此对视，皆从对方眼里看到许多的含义。
这人是傻子吗？
看他完不成怎么办！
他是不是不太清楚这些任务的厉害？
没事儿，怕明儿个就哭着喊着来求情，让我们减少一点份量了！
嘴巴倒是硬，达不到月奉，连饭都没得吃，也就一个月的事儿！
也不好太过份，明日他来求情，便适当减少一些，到时也好交代……
…………
本来，如果梅寻激烈反抗，三人自然也不好太过，说到底，宗门如此规定，旨在强体健身，磨练心性罢了，是对入门弟子的一种砺炼。可事物发展本身，从来都是有好坏两面的。偌大一个宗门，这样的两面，在某些时刻，便又会无限量的放大。
譬如像青鸾峰鲁渚这样的负责弟子，便会因为个人的喜恶，他人的献媚奉承，让的这样的两面，向坏的那一面倾斜，这是无可避免的。
只要不是太过分，些许琐事而已。高高在上的仙人们，向往着穹顶新天地，又哪有闲情逸致过多回首这腐朽不堪的苍茫大地。
"好！"
鲁渚一拍手，便就此决定了。
梅寻也不废话，拿了册子转身就走，现在迫切的想要了解了解这本入门的《先天练气诀》，至于任务……
青鸾峰这么大，哪怕没了饭吃，也饿不到他，就是这月奉资源的问题，先看看再说吧！
任务，梅寻压根没想过，因为都是些不可完成的荒唐东西！
且行且看。
真不知道那位一天挑了五缸水的哥们儿，是怎么做到的！
真尼玛疯狂……
其实梅寻可不知道，那位仁兄光挑水，就已经挑了两年了，而且他已经是——凝气中期的修为！
鲁渚为梅寻安排的任务，虽然过份了一点点，但还是有着分寸，和仔细思考过的，那是经过了解梅寻的体质状况后，才决定的。
虽然繁重，无限达到极限，可只要能受住，总能完成，极限也就不再是极限。
清风笃竹记录的信息，可不光光只是简单的记录了那些简单信息，从登山那一刻，站在山门那一刻，梅寻大概多少斤两，便已经被他们看得一清二楚，每个新入门的弟子皆是如此，梅寻只是不自知而已。
所谓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
好坏两面，是好是坏，只有事后才能知晓。
可惜，梅寻压根没有那想法，再傻也没傻到这种程度。
这种待遇，早已可料，所以清风笃竹开始才会那般怪异的觉得梅寻是傻子，铁了心要来青鸾峰，要知道，藏剑峰的剑修师弟们，只要能从剑山拔出那把属于自己的剑，哪怕外门弟子，那平日除了修行，也就是修行，哪里会有这些破事儿，剑修耶，金贵着咧！谁不艳羡！
不知道梅寻知道这事儿，该哭还是该笑，又或是哭笑不得，道一声老贼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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