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岛 > 却尘珏 > 2.雪落魂消

2.雪落魂消


  “傅公子?”,房门又被轻叩了两下,“酒菜给您放门外这小桌上了,我先下去,有什么吩咐随时唤我”。

  脚步声渐远,那落魄之人用力瞪着年轻人和掉落在他手里的短刀。

  年轻人手腕一转,短刀隐没在袍袖之中,转身向外走。

  “你。。。你要做什么?!”

  那落魄之人伸出手,却连对方的衣袂都未碰到。年轻人已到了门边。

  门被打开又关上,年轻人再转回身时,手上多了一个很大的餐盒。

  餐盒里有三道热菜,两样甜食,一碟卤肉,还有一壶温度正好的酒,热气裹着香味四下弥漫。

  年轻人将黑色的包袱放在桌上,没有握剑的左手拿起筷子,径直吃了起来,似乎已忘记了房间里的另一个人。

  一只手试探着伸向桌上的一碟糯米糖藕。

  年轻人没有抬头,“太脏了”。

  那落魄之人的眼里现出了屈辱与愤怒,咬着牙把手缩了回去。

  年轻人没有理他,自顾自的吃着。

  那落魄之人慢慢走开,靠着床坐下,打开一直抱在怀里的油布包,一团红色的东西滚了出来,是小半块用红布包着的冻的硬邦邦的饼。

  油布包里还有一本书,封皮很旧,没有任何字,书页已经泛黄,却被保护的很平整。那落魄之人捡起掉落的半块饼,用脏兮兮的手隔着油布摩挲着那本书。

  他用力咬下一块饼,头发垂下来,一大颗眼泪打在手背上,冲开一小片污泥。

  “从这个侧门进去,有一桶热水”,年轻人放下筷子,“你身后的床塌上放了一套衣服,洗干净后出来吃饭”。

  那落魄之人抬起头,愣愣地看着年轻人。

  “要么就出去”。

  那落魄之人把油布包往怀里一塞,慌忙站了起来,床塌最里头果然放着一套干净柔软的衣裳,白色的两层绸缎面料,絮着保暖又轻便的雪狐毛。他把手在身上的衣服上用力擦了擦,捡起地上的床幔,将那套衣服裹了起来,急急地向侧门走。

  走到门边,又顿住,嗫嚅着道,“洗好了之后,热的饭菜还会有吗?”

  年轻人在酒杯里倒满酒,一饮而尽。

  衣服上散着淡淡的香味,一种很淡很清的味道,让人心里慢慢平和下来。温暖又干燥的布料覆盖在皮肤上,阻挡了所有的寒气。

  有多久没有过这种感受了?

  黑色的包袱已经被打开,年轻人正看着手中一本黑色封皮的册子,闻声转过头,不由晃了一下神。

  若不是手中拿着那套破烂脏污的衣服,年轻人简直没有认出他来。

  这世上美貌之人并不少,或夭桃浓李,或出尘脱俗。年轻人却不得不承认,眼前这少年属于从未见过的一种,妖媚本多用于形容女子,用在这少年身上却一点不觉奇怪,而他的这种妖媚又带着男子最原始的野性和风流,混杂成一种令人难以描述的绝艳。

  黑色的长发垂在身后,一张白净的脸全都露了出来,那落魄潦倒如乞丐般的人竟是个如此精致的美少年。

  他的眼中清澈又干净,初见时那令人心悸的妖异眼神仿佛只是个错觉。

  桌上的菜多了几样,仍冒着热气,床榻上换了一床新的棉被。

  少年手足无措地坐下,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年轻人,看他没有什么反应,便开始狼吞虎咽起来,起先还用着筷子一点一点地夹,后来索性扔了筷子,用手抓起饭菜拼命向嘴里塞。

  一桌子菜竟被吃了个精光。

  年轻人道,“吃饱了?”

  少年点点头。

  年轻人又道,“吃饱了就走吧”。

  少年愣住,突又用力地摇头。

  年轻人冷冷道,“我并没有收留你的打算,从哪里来的,回哪里去”。

  少年用力攥着袖角,“我没有地方可以去”。

  年轻人道,“你家里人呢?”

  少年低下头,默然半晌,道,“死了。。。都被杀了”。

  年轻人皱了下眉,“被什么人所杀?”

  少年的眼里涌上了一层水雾,“讨债的人,家父为求生计,欠了很多钱,实在还不起。。。”

  年轻人道,“什么时候的事?”

  少年用手背抹了抹眼泪,“四年前”。

  四年前。。。

  年轻人的心隐隐痛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道,“玹璟”。

  年轻人提起桌上黑色的包袱,道,“今晚你可以睡在这里,明日一早离开”。

  少年的眼睛亮起又黯淡,“可我能去哪里。。。”

  一夜雪。

  风雪终于停了。

  “烧的很厉害,许是在风雪里吹了太久的缘故”,青乂将一碗刚熬好的汤药灌进少年嘴里,又压上一床绒被,“不过这孩子底子不虚,喝几碗热汤,发一发汗,把寒气逼出来就没什么大问题了。倒是傅公子您,怎么在门外站了一宿?”。

  年轻人答非所问,“四年前。。。为什么偏偏是四年前?”

  青乂的目光落在年轻人手中的黑色册子上,封皮四个力透纸背的金字:傅珏亲启。

  “傅公子,这孩子的底细要去查一查么?”。

  傅珏点点头,将黑色的册子收进包袱中,又从里面拿出一只薄薄的玉质腰牌,慢慢走出客栈,走向马棚。

  青乂默默跟在后面,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雪地里,嘴巴张开又闭上,最后还是忍不住道,“您下山不过四月余,冲着傅珏这个名字来打探的人没有八-九,也有六七了,可大多都是为了悬赏来找寻线索的,并无一人与宁玹桀有关联,就连了然居都查不到踪迹,会不会宁玹桀早已。。。”

  傅珏的脚步顿住。

  青乂望着他的背影,轻声道,“公子,已经四年了,人死魂消,就算找到宁玹桀,还有什么意。。。”

  一记响亮的耳光响起,青乂捂着半边脸跪了下去。

  傅珏把指骨捏的发青,几乎是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道,“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却尘雪山上的一切,难道你都忘了?!“

  青乂低下头,红着眼睛,声音几不可闻,”我怎么可能会忘记。。。一辈子都不会忘的。。。对不起,公子,我只是,只是不忍心看着您变成这样,就算是救命之恩,您也已经还够了。。。“

  雪水很快浸透了并不厚实的衣裳,傅珏叹了口气,将青乂扶起来,道,“他救我的,不只是一条命。那少年劳烦你照顾,之后去一趟了然居,查一查他的来历,若仍是无关之人,给他些盘缠,让他尽早离开”。

  “是”,青乂将马牵过来,“您要去查司家的案子?”

  白城,司将军府。

  高大的玄色府门紧闭着,傅珏扣响门环,大门应声而开,一个仆役装束的男人从门缝中探出头,上下打量着门外的人,“阁下是?”

  傅珏从衣襟里拿出那只玉牌,玉牌上刻着三个字:了然居。

  仆役只看了一眼便打开了门。

  绕过影壁,院落内的积雪尚未清扫,干枯的树枝上压满了雪絮,不时坠下几块。

  仆役在前头微弯着腰领路,“将军在东厢房,少主人的。。。尸体也在那里”。

  傅珏道,“是否还有其他人来?”

  仆役恭敬道,“早些时候来了一位仵作,已在东厢房了”。

  走过垂花门,便已看到东厢房,房门大开着,断断续续地哭泣声时高时低,夹杂着女人的哭喊声。

  屋内五六个人,傅珏最先注意到床榻旁负手站立的一个男人,脊背宽阔,高大挺拔,一张不怒自威的脸,虽难掩沉痛之色,仍是大将之风尽显,想必就是那御前将军司越。

  床榻旁坐着两个女人,一个已头发花白,一个风韵犹存,应是司越的母亲与夫人。老太太已是哭的撕心裂肺,近乎昏死过去,司越的夫人满脸是泪,趴在床沿抬不起头,只靠两个丫鬟扶着。

  床塌之上自然就是那位已死去的司洛,双眼紧闭,脸色暗沉,面部扭曲,完全看不出曾经是个英俊的少年郎。

  司洛的另一侧蹲着一个人,那人一会掰开他的嘴巴,一会又把他的脸转来转去。

  司越对那人的行为显然很是不满,忍了忍还是没有发作,见傅珏进来,立即上前行礼,“阁下定是傅珏公子,有劳了”。

  傅珏抬手回礼,“将军不必客气,这地方是否已有人动过?”。

  司越道,“自昨天下人发现。。。发现小儿的尸体后,我便禁止任何人进入,直到这位萧公子来”。

  傅珏走到床榻旁,“逸川,有什么发现?”

  萧逸川将司洛的衣襟扣上,道,“从表象看,应是中毒身亡”。

  司越的夫人闻言,用尽全身力气靠着丫鬟站起来,愤恨道,“如果不是你强行让他参军,他怎么会被人害死?!都是因为你!都是你!”

  司越的眼里燃起一团火,忍不住颤抖起来,“妇道人家,懂什么?!”

  傅珏不禁皱眉,“尊夫人此话怎讲?”

  司越的夫人不停拭着眼泪,“司洛生性温和,喜琴棋书画之事,从小就不愿舞刀弄剑。但他父亲一心想要他光耀门楣,硬是让他从了军,洛儿身体本就不好,这才从军未满三月,就。。。就。。。”

  司越眼里的一团火突然熄灭,他的人渐渐蜷缩了下去。这一向稳如泰山的御前将军终于支持不住,伏在亡子身旁低低抽泣起来。

  “傅兄”,萧逸川绕过司越跳下床塌,“司洛这毒中的奇怪,我需要带回去祥查”。

  傅珏点点头,道,“司将军,令郎的尸身还需进一步查验,我先带回了然居。此外,司洛夫妇是死在同一处的,为何未见司夫人?”


  (https://www.daowx.cc/bqge198984/1152431.html)


1秒记住笔趣岛:www.daowx.cc。手机版阅读网址:m.daow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