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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身如浮尘


  司越惊愕道,“为何还要带回去查验?”

  萧逸川道,“虽是中毒而死,但并不像服下剧毒突然暴毙而亡的症状,我需要剖开他的内脏检查“。

  已年逾七旬的司母一口气没倒上来,生生晕了过去,好在司越怕老太太出事,已先请了大夫过来,一干服侍的仆役丫鬟急慌慌地将司母搀去正房,跑去请大夫。

  司越的夫人完全忘记了保持仪态,嘶声道,”他被人害死,死不瞑目,你们居然让他死后都不得安宁!了然居就是如此做事的?区区一个仵作,还想带走我的儿子?“

  萧逸川冷冷道,“司夫人,我且不管你如何看不起仵作,想要查明令郎的确切死因,必须进行解剖。只有查出下的是哪一种毒,才能找到凶手。还有,人死魂灭,哪里还有什么安宁不。。。”

  话未说完,萧逸川肋骨处一阵刺痛,立刻抱着肚子弯下腰去,同时愤愤地瞪着傅珏。

  傅珏没理他,对司越道,”司将军,刚才的话,尊夫人不明白,您该懂得。如果您还是不愿意将令郎的尸身交与我们,了然居会退回定金,案子交还府衙,告辞”。

  司越拧着眉,一言不发。

  二人穿过游廊,一直走到了影壁前,只听背后响起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二位留步“。

  司越的神情像是突然苍老了十岁,他走到傅珏面前,施了一个大礼,“小儿就交给你们,请一定查出凶手。至于他的夫人沈千千,沈家昨夜听说了消息,连夜赶来将她的尸身带回去了,毕竟是自家女儿,我还能拦着他们么?”。

  萧逸川令随从将司洛的尸体抬上马车先行带回了然居,自己随傅珏一同询问司家上下后,又去查看现场。

  东厢房两间房并联,用一堵墙作为隔断,司洛夫妇均死在里面的卧房,傅珏在外厅仔仔细细查看了一遍又回到卧房。卧房南面就是一张两人宽的床塌,床塌几步远的地方是张梳妆台,上面摆放着一面铜镜。窗下摆着一张梨木书案,书案上一个雕花瓷瓶,插着十几副卷起来的书画,瓷瓶旁的笔架挂着十来只尺寸形状不同的毛笔,两方砚台,一块白玉镇纸下压着一摞叠的整整齐齐的宣纸。

  打开纸卷,多是风景描摹,也有些自创的诗词。

  萧逸川展开看了两幅,“画的不错”。

  傅珏拉开梳妆台下的抽屉,“你什么时候懂得欣赏除尸体以外的东西了?”

  萧逸川把画卷放回原处,踱了过来。

  抽屉里整齐地码放着各类胭脂水粉,淡淡的清香,并非廉价脂粉的刺鼻香味。

  傅珏一一打开又放回,梳妆台上也零散地摆放着一些,还有一只很小的楠木匣。匣中放着五枚黑色的药丸。

  萧逸川拈起一枚凑到鼻下闻了闻,又咬了一口,“沈家合气丹,补气用的,他们家药铺有卖”。

  傅珏将匣子合上,“什么都敢吃,也不怕毒死你,拿回去验一验”。

  萧逸川索性将整粒药丸都吃了下去,“我又不是没吃过这合气丹,再说了,凶手会把下了毒的药丸就这么放在这里让你发现吗?”

  傅珏仔细观察着他的脸色,道,“确实无毒,可惜了”。

  萧逸川怒道,“巴不得我被毒死是吧?行,你够狠,另请高明吧,鄙人不伺候了!”。

  傅珏把楠木匣丢给他,“那就别在这里碍事,回去验尸,还有这丹药,检验结果一并派人送到青乂那里,我回去要看”。

  萧逸川把楠木匣砸进随身带的提箱里,道,“使唤我还成习惯了是吧?好好好,我让你一回,我走就是。这里看的差不多了,那你接下来去哪?沈家?”

  傅珏道,“先去一趟叶闲府上,再去沈家”。

  萧逸川道,“司越的副将叶闲?为何要去那里?”

  傅珏一指桌上,“你看那镇纸上的刻字”。

  白玉镇纸的底部刻着小小的几行字,最下面一行是:“叶闲赠”。

  萧逸川道,“叶闲送给司洛的?不就是给将军的儿子送个礼表示表示吗?这里面还有什么问题不成?”。

  傅珏道,“我并未说一定有问题,只不过有这个可能性罢了,司越虽受皇上赏识,但皇上毕竟已病入膏肓,实际操控朝政的是四殿下,而这位殿下爷一向不喜欢司越,反而有意要提拔叶闲。司越却偏偏让司洛从军,就是要他接这御前将军之位”。

  萧逸川了然,“不错,当年皇上亲口许诺,若司洛从军,便许他承袭司越之位。四殿下虽大权在握,也不好明着违抗皇上的意思。既然四殿下那边没有办法,叶闲想要拉司越下马,定会对司洛下手”。

  自将军府辞别,两人便分道而行。待傅珏回到却尘客栈,已是戌时。

  青乂将马牵回马棚,看四下无人,道,“公子,那少年的底细查清楚了”。

  傅珏略感意外,“这么快?是什么来头?”。

  青乂道,“了然居的效率您还不知道?那孩子倒没撒谎,在流月城确有一家姓玹的人家,家中一个独子,单名为璟,算来今年应刚满十九。这家男主人好赌,欠下不少债。偏偏还是个酒鬼,家中积蓄被挥霍的一干二净。没钱还不上债,又犯了酒瘾,这人丧心病狂,看自己的儿子生的不错,竟将他卖给了一个有龙阳之好的富商,这孩子几次逃走,都被抓了回去”。

  傅珏想起少年身上的伤痕,不禁皱起眉,“之后呢?”

  青乂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四年前,要债的人上门,男人被活活打死,女人先被。。。两人死的很惨。不过之后的事情有些离奇,两年后,买了玹璟的富商突然暴毙而亡,那几个上门要债的人也接连死亡,府衙的人去查,定案全都是意外身亡。之后玹璟便不知所踪,直到昨夜出现在您房中”。

  夜风又起,青乂打了个哆嗦,不禁抱起胳膊,傅珏仍是穿着那墨蓝色的棉布单衣,似乎一点也感觉不到寒冷。

  青乂又道,“这孩子身世虽凄惨,不过确实与宁玹桀没什么关系,真要赶他走?怪可怜的,一个人也不知道怎么活过来的”。

  傅珏沉默,视线又飘向了远处的却尘雪山。

  “他的烧退了么?”

  青乂跟在他身后走进客栈,“退了,醒来后就吵着要吃东西,不过。。。”

  傅珏道,“不过什么?”

  青乂斟酌着词句,“我一个不留神,他把了然居给您的包袱打开了,还有萧公子送来的信。。。”

  傅珏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无妨”。

  青乂松了一口气,“那酒菜稍后给您送上去”。

  傅珏道,“不必了,今天没什么胃口,你去招待客人吧”。

  青乂施了一礼,转身退下。

  傅珏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突然打开的房门将玹璟惊了一下。

  少年抬起头,明黄色的烛光在他苍白的脸上添了些许暖色,暗夜般的如瀑长发用一根白色的布带绑起,脸部线条已是棱角分明,眼里是世间少有的干净与单纯。

  玹璟放下手中的纸,纤长的手指压在上面,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少年特有的笑容。

  傅珏解下长月刀放在玹璟手边,道,“你会使刀?”

  玹璟拿起短刀,手腕几个翻转,刀尖已多了一团火,那蜡烛上的烛心被齐齐削去了一半,一团火变成了两团火。

  玹璟将刀尖靠近自己,火光映在瞳仁中,眼中的某些东西一瞬间让人看不真切。

  残芯很快燃烧殆尽,火焰挣扎着跳了几跳后彻底失了光芒。

  玹璟放下刀,笑道,“只是玩玩,没什么真功夫,还不是被你一招便夺了去”。

  傅珏坐下来,伸手将信纸拿过来,淡淡道,“今后有什么打算?”

  玹璟眸子里的光黯了下去,“不知道”。

  傅珏没有答话,眉毛微微皱了起来,那信纸上有一行字令他想不通透:长年累月的毒性积累,主要为两种,细辛与藜芦。

  另一页纸上则是那沈家合气丹的检验结果,丹药本身没有值得注意的地方,而在那只楠木匣的内层,却发现了极少量的藜芦。

  傅珏来回咀嚼着这几行字。只听玹璟道,“你可知道十八反十九畏?”

  傅珏道,“可是不同药物合用产生的结果?以前约莫看过”。

  玹璟略一点头,“不错,《神农百草经》记载:本草明言十八反,半蒌贝蔹芨攻乌,藻戟遂芫具战草,诸参辛芍叛藜芦。这是十八种药物的配伍禁忌,因药性相反,配在一起服用会产生副作用,甚至变成毒-药。这细辛与藜芦便是不能同服的两种药材,有常识的大夫开药方时也绝不会同时开出药性相反的药材”。

  傅珏道,“但这种毒性并不大,不足以致命,也并未听过有这种死法。莫非。。。”。

  玹璟接口道,“经年累月”。

  一点点毒性不足以致命,若是长年服用呢?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更何况是本就脆弱的血肉之躯。

  玹璟将烛心挑了挑,“可有怀疑的人?这皇帝身边的御前将军,怕是有不少仇家吧?”

  傅珏将信纸和黑色的册子折起来,“你非身居庙堂,也未涉足江湖,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玹璟不在意地一笑,“我也是热血男儿,自然是志在四方,怎会不关心这些事?至于药物一类,不过是经常受伤,多看了些医书罢了”。

  看傅珏未说话,又道,“听那位青乂讲,你今天去查这司家的案子,可找到什么线索?”

  傅珏叹了口气,“能近距离接触到司洛,又有杀人动机的,便是司越的副将叶闲。但叶闲近三个月一直在皇城,手下心腹也都跟着他,账上也并未有大额支出用于买-凶-杀-人,凶手恐怕并不是他。此外。。。有一点很奇怪”。

  玹璟道,“哪一点?”

  傅珏道,“一般说来,若是女儿被人杀死,一定会急着找到那杀人凶手,恨不能将其抽筋断骨。而沈千千的家人似乎不想让我再查下去,不仅不愿让我看到她的尸身,更大有要息事宁人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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